與胡家對青羊鎮的盤剝不同,莫家對嘉城百姓向來寬厚,他們的殘酷一面,只展露給那些有威脅的家族,這也是莫家父子其實很受嘉城百姓愛戴的原因。
而胡家,就連胡少孟自己的本家族叔,都不曾得到多少寬待,在胡少孟面前唯唯諾諾。
蓋是因爲,在成功拜入釣海樓之前,不如此,胡少孟得不到足夠的資源以支撐修行。
倉廩實而知禮節,在修行世界亦是如此。
對於腳下所行的這座城市,這個城域,莫子楚當然是有感情的。
那些積年累月的愛戴、親近,任是鐵石,也要被捂熱了。
所以當他看到一家醫館後門,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被隨意扔到推車上,跟幾具屍體堆在一起時,他有些生氣。
尤其做這件事情的,是城衛軍的士卒。幾乎等同於他莫家的私兵。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他。
一張草蓆蓋住了這幾具屍體,車輪滾動、往前。
一切顯得草率、敷衍,而荒誕。
“讓開。”
年輕的士卒冷聲喝道。
彼時莫子楚剛巧走過這裡,駐足在巷口。
正好攔在他們前面。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莫子楚問。
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活計。
沒有人願意做這種事,因而推車的兩名士卒心情都不是很好。
“拖去亂葬崗,再敢多事,連你一起埋了!”其中一個說。
“這人還沒死!”
莫子楚往前一步,一把掀開草蓆。
“找死!”兩名城衛軍士卒立即拔刀!
但他們的刀,被按了回去。
莫子楚注視着拖車最上面那張不成樣子的臉,心有驚濤駭浪!
此人雖然未死,但已然藥石難醫。因爲這是烏禍!
即便東王谷藥毒雙修,從不忌諱殺人的手段,但對“烏禍”的研究,也是明令禁止的。
哪怕傳說中的“九瘟”可以發展出無數強大的殺法,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方向,卻也無人敢公然嘗試。
傷不傷天和且不說,一旦暴露,天下共誅。即使是東王谷,也無法承擔那樣的後果。
令莫子楚驚駭的是,此人,包括此人其下的那些屍體,都是烏禍纏身。
他們卻僅僅是被草蓆一裹,就送去亂葬崗。
若護送的士卒再偷一下懶,連掩埋也不掩埋,那種後果……
而這麼大的事情,無論是以東王谷的修士身份也好,還是以莫家少主的身份也好,他竟毫不知情!
那個奄奄一息的病人,無望地看着莫子楚的眼睛,嘴脣張了張,卻什麼聲音也沒能發出來。
莫子楚五指張開,一朵食之花鑽地而出,將拖車上的屍體……包括還未徹底變成屍體的這個人,一口吞下。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病嗎?”他轉過頭,有些哀傷的問士卒。
“你是何人?”其中一名士卒問。
面對一個表現出超凡力量的強者,仍然保持了戰士的勇氣。
這樣的士卒,是莫家經營幾代人的結果。理應讓莫子楚感到驕傲。
但此刻他卻沒有那樣的心情,只是伸手在臉上抹過,回覆了本貌:“是我。”
兩名士卒面面相覷。
然後才彙報道:“公子!屬下也不知,柳先生只傳下話來,遇到這種病狀的,一律送往北郊亂葬崗,統一掩埋處理。”
“這事,已經持續了多久?”
“屬下確實不知,屬下也是前天才調過來,負責處理附近街區的屍體,主要是這家醫館。”
另一名士卒插嘴道:“聽軍中傳言,有說從四月份就已經開始……只是現在,好像越來越多了。”
莫子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裡。
……
……
姜望再次來到嘉城的時候,一切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守門的依然不肯少了一個錢的入城費,當然也不敢多收。
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一片安居樂業的好景象。
對於莫家,姜望談不上有好感,但也沒有什麼太大敵意。
落子爭寶是各憑手段,莫家的賠償足夠有誠意。最後白白死了一個騰龍境的家老,也沒有怎麼氣急敗壞,算得上有世家氣度。
如果之後莫家不打算跟他作對,他也不準備與莫家結下仇怨。
他要做的是統合重玄家在陽國各地的生意,提高效益,以此爲重玄勝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源。僅靠走一路殺一路,是做不到這點的。
他沒有去城主府的想法。上次莫子楚請他見面的小院,他還記得,便準備去那裡等莫子楚。在此之前,他要先去嘉城的幾個大醫館看一看,探探情況。
如果青羊鎮的那兩名死者真是被傳染上的疾病,那嘉城這麼大一座城池,裡面應該也有類似病例纔是。
而且以大城的醫師水平,說不定在青羊鎮只能等死的病人,在嘉城可以治好。
有莫子楚這麼一個東王谷出身的超凡修士在,姜望對嘉城的醫師水平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