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自唐承悅的手上挪回,每個人說話時總有那麼一些習慣性的動作,真誠時、虛僞時。
這個動作已經暴露了他說這句話時有幾分虛,她心知肚明,“唐總請回吧,你利用我,我明白,子琛也明白。他不是傻子,會那麼容易的就讓你利用麼?必然有他的道理,還有你的太太和女兒,不要把事情做絕,說到底這是誰做出來的孽,你應該來承擔。”
唐承悅點了點頭,長嘆了聲,眼底似盛着滿滿的悔意,小聲的:“是,我錯了……我現在真想倒回那時候,和你母親,和你……”一笑,又停住,眼裡露出一層薄薄的滄桑感。
注意到蘇昀沒有任何反應,他又忽然醒悟,音量高了幾個分貝:“今天來真的是隻是想看看你,前些日子對你所的一切,我很抱歉。那時候怕這事爆開,怕丟人,怕家庭分散。現在已經弄得是人盡皆知,一直害怕的事情也不過如此……天也沒踏下來,也沒人拿刀指着我,一切依舊。我是真的很抱歉,對你所做的一切,對你媽所做的。”
他彎腰從桌子底下抽出那張蘇昀當日扔下的支票,放在桌子上,“拿着吧,早晚用得上。”
起身,離開。屋子裡又恢復了寧靜,打開的窗簾飄進縷縷的清風,吹着簾子搖擺,吹着屋裡冷清清的,桌子上那薄薄的支票,吹得晃了又晃,要掉地上卻又沒有。
真的很累,全身都涼,躺着,拿薄毯把自己蓋住,再也不想動一分。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不,或者說這一天早晚會來,就像米袋的口,只要拆開了線頭,只需輕輕一拉,嘩啦啦的瞬間釋放。所有低潮情緒的原由噼裡啪啦的襲來……
累。
……
麗鶯娛樂。
下午兩天,像是有預謀的一樣,關於諾依依之死盡數被爆,然後網上關於諾依依夫婦和麗鶯旗下原藝人柏遠之間的恩怨情仇。被網友扒得一板一眼,像是他們親眼見過的一樣。
柏遠現東家找上門來,與夏鶯商量此事的對策。
夏鶯很後悔,當日沒有聽取兒子的話,與柏遠徹底決裂,既然解了約,他原先簽的那些工作也一併解了。也不至於現在給公司帶來這麼多的麻煩和*。
柏遠與諾依依相好時,他還在麗鶯,還是身價極高的影帝。
柏遠失蹤聯繫不到,合作方的負責人打電話到這裡來,吵着賠償。夏鶯一個頭兩個大,與公司的各領導們開了一個兩小時的會議。不知是最近想得太多還是怎麼的,眼皮直跳,整個人也說不出來的難受。
“去海南找,他要是死了,擡也要把屍體給我擡回來!”啪地一聲把文件夾扔在辦公桌上,臉肅穆而冷厲。
“是。”聽命行事。
夏鶯最見不得那種爲了愛情要死要活的人,無論男女。做什麼事,只要你開了口,就要負責,就要承擔。扔下一堆工作,消失不見,這行爲,她非常不能理解。
電話打來,是秦子玉的,她趕緊接。
“到醫院了嗎?你爺爺怎麼樣?”
“我們纔剛剛到,爺爺非常不樂觀。子琛在裡面陪着他……醫生說,爺爺撐不過五天。媽,明天你和蘇昀蘇風一起過來吧,剛爺爺醒了……有什麼恩怨都放下,我們送爺爺最後一程。”秦子玉頓了一下,又道:“媽,最不濟……蘇風也要在,是不是?”
夏鶯沒有說話,掛斷,下樓。
迎面走來她的秘書,“夏總,外面好多媒體記者。還有柏遠的粉絲,他們說是我們公司把柏遠害成這樣。沒有管理好藝人,導致出軌……您要出去麼?”
“嗯。你以我的名義通知他們,過兩天我會開一個新聞發佈會,解釋此事。至於那此無理取鬧的粉絲,報警吧。”
“是。”
乘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打電話到安保部:“到公司大門口,護我。”
上車,從停車場上來遠遠的就看到許多人圍在一起,好多個門衛正在疏通。她按了一下喇叭,聲音很刺耳,這一聲響,足足二十個保安扒開人羣,攔着硬是讓了一條道來。
夏鶯掛擋,衝了出去,加速,拐彎,一氣呵成。走了兩百米,看到一羣舉着紅旗的人和保安打了起來,那應該就是粉絲吧。
腦殘粉們,總是這麼的不分青紅皁白。
電話又再次震動。
“什麼事?”
“老夫人,秦總剛剛打電話到了我這裡,問我……”
夏鶯利落的拐彎:“什麼都不要說,不許說給他聽。他爺爺病危,讓他好好的陪陪爺爺。”走不開,說了也是乾着急,秦老爺子最寶貝的就是他那兩個孫子。
李利嗯了聲,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否則剛剛秦總打電話來,他就已經說明。
四點半,該去接蘇風。
這一天天的,不給個消停。
……
電話真多,夏鶯開始有些煩燥。
“說!”
“夫人,我是碧水園的門衛。有人要硬闖,我攔不住。”
“穩住他,我馬上就來。”夏鶯打足精神,加了油門,漂亮的車尾燈快速竄過城市的街道。
到達碧水園,遠遠的就看到範以煙。夏鶯也算是沒有看低她,至少她沒有和門衛動手,比唐玥還是要聰明一點的。
“怎麼,要進去?”她下車,開口。黑色的女士西裝,那種鋒芒的氣勢立馬顯了出來,尤其是和一身裙子的範以煙站在一起。
範以煙擡手抹了兩下頭髮,臉上沒有笑容,脣角繃着,指着裡面的房子,語氣微尖酸,“你現在還藏得住蘇青?你和她是朋友,我們一樣也是朋友,你非得爲了她與我爲敵?”
夏鶯扭了一下脣,精緻的臉因爲光線的照射,不怒不笑,卻有一種生疏的距離感。
“老實說,我現在也討厭蘇青,相當討厭。但是我曾經也和她做過交心的朋友,那時我幫了她,出於情義。現在我幫她,是看在我兒子的面子上,怎麼說她也是蘇昀的媽。你見她也不是不行,可是你的包裡若是藏着刀,我怎麼能讓你見?”
範以煙一愣,“你怎麼知道……你……”
“你剛剛不是說了,我們也曾做過朋友,我也曾把你的女兒當成我自己的女兒看,怎麼說,我也是用了心去了解你的。”
範以煙死死握着拳,看着夏鶯一字一句,語氣憤恨至極:“我不該捅了她麼?她就是該死!如果不是她,我每個夜裡醒來都不會恨到牙癢!如果不是她,我會過得多幸福!她壞了我的家,她的女兒也害了我的女兒,你說,我能放過她?”
夏鶯不着痕跡的朝後退了一步,怕她的口水噴到自己的身上來,相比於範以煙的情緒激動,她倒是淡定了很多,眉鋒間沉穩,風輕雲淡。
“日子過得怎麼樣,不能怨別人,是自己過的。當年你發現唐承悅有心愛的女人時,你何不選擇離婚呢?那時候你捨不得你範家給他的家業,你捨不得錦衣玉食的生活。你選擇了妥協,又心高氣傲的咽不下這口氣,不是折磨你自己折磨誰?”
“而且你這一切痛苦的來源來自你的老公,婚外情是兩個人相互的,蘇青也是受害者。你若真想出氣,去找唐承悅,不要在我這小區門口義憤不平,會讓別人看笑話。”
範以煙的身體都繃得直直的,夏鶯的勸說不僅沒起到作用,反而更讓她想起那噁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