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蘇離澈！
他做到了！
此時的權四爺，也很想要做到，他看着厲老，心中的不忍，越發的明顯。
四目相對的時候，厲老渾濁的目光裡，帶着太多的歉意，太多的無奈。
許久，權四爺輕聲問着，“你有沒有，對我的媽媽，有過歉意？”
“有。”厲老回答的迅速，腦海中回憶起曾經，他的心，充滿無限的悔恨。
這，似乎就是權四爺想要的答案了！
他沉默着，卻聽到厲老繼續說，“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和你的媽媽。”
對不起！
這三個字，承載了無數的悔恨，承載了無數的心疼，也承載了無限的歉意。
當傳入到權四爺的耳朵裡的時候，他蒼老的臉上，竟然流淌下淚水。
或許權四爺一直想要的，並非是名正言順的身份，而是厲老的後悔吧。
後悔沒有善待他的母親，後悔沒有對他盡到一個做爲父親應該有的責任吧。
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權四爺沉默不語，他的臉色略微平靜一些，之前的憤怒，也消散許多。
厲老深深的注視着他，眼前已經中年的男人，縱然再不喜歡，卻也是他的兒子。
他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
這是上天註定好的事情，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已經成爲無法改變的事實。
厲老的心裡，忽然間覺得十分悲涼，他給予權四爺的，除了讓他進入到仇恨之中，其他的，卻也是什麼都沒有了，如此，便覺得更加的對不起他。
人，在將要離開世界的時候，纔會發現，原來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錯的。
那些原本不願意面對，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到頭來，也都無法逃過事實。
“你，能原諒我嗎？”厲老小心翼翼詢問，語氣中喊着期許和歉意。
能原諒嗎？
權四爺擡眸，對上厲老已經渾濁到失去光芒的眸子，他的心，是痛的。
如果命運可以改變的話，他寧願不做歷老的兒子，如此便不會一聲都活在仇恨和報復之中。
如果時間可以更改的話，他寧願有能力再給厲老十年的壽命，讓他們能徹底敞開心結。
但是……
終究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事情，終於他們父子，也已經成爲現在的局面。
原諒，已經變得那麼的蒼白無力，權四爺的心，猶如被針刺一般，隱隱作痛！
戾氣，化爲平靜。
彼此相視，終歸沒有父子的情深，厲老的眼神中，期許越發的強烈起來。
他想讓權四爺可以放下仇恨，安穩的過完後半生，不再讓執念害了他。
他也想讓權四爺在他臨終之前，叫他一聲爸爸，了卻這一生的遺憾！
秦念歌心中震驚，眉宇間帶着心疼，她站立在病牀邊，望着厲老的時候，不由得想起自己，每個人，不都是有這柔弱的，期盼着希望的時候嗎？
“權四爺，拜託你，就原諒爺爺吧。”秦念歌真誠的話語，帶着輕柔又小心翼翼的氣息。
厲老的心裡，一驚。
他從來都不喜歡秦念歌，討厭她，甚至想要殺了她，卻不想此時，她會開口，原自己的夢，心中無限的感慨，讓他看起來真的只是蒼老的老人。
權四爺轉眸，對上秦念歌的眼睛，忽然話題一轉問道，“秦念歌，你可知道，你的媽媽是他兒子的情人？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恨你媽媽入骨？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想讓你死？”
字字句句，皆是嘲諷的質問。
權四爺不相信，秦念歌會真心的對待厲老，不過就是爲了他的遺產罷了！
“我都知道。”鏗鏘有力的語氣，夾雜着篤定，秦念歌輕聲的繼續說，“不管在他的眼中，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只清楚一點兒，那就是，他是我媽媽愛人的父親，他是我深愛之人的爺爺，所以，他是我的親人。“
親人！
這兩個字，震撼了權四爺的心，同時也深深的震撼着厲老那堅硬的心。
以德報怨，大抵就是如此吧！
權四爺忽然間，覺得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秦念歌的話，讓他徹底的醒悟過來。
是啊，厲老不也是他媽媽深愛的人嗎？
即便是厲老不喜歡他，不疼愛他，不認可他，甚至是厭惡他，但是他的身上，一樣流淌着他的血，他這個人，一樣是因爲他而給予了生命！
罷了，罷了！
歷來的時日已經不多，再執念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的一句對不起，足以化解權四爺這麼多年來，心中的那份仇恨了！
“呵呵，我的身上，終究還是有你的血，我明白了，以後我會放下仇恨，好好開始我的人生，希望還不會太晚。”權四爺放空般的呢喃着。
厲老渾濁黯然的眸子裡，劃過光芒，他的眼角，慢慢流淌出一滴淚水。
這話，早就是他期盼的！
不想能在有生之年，可以親口聽到權四爺說出，他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了。
“謝謝你。”厲老由衷的說着，他再次咳嗽一聲，急切的問着，“你可以叫我一聲父親嗎？”
父親兒子，對於權四爺來說，自始至終，都是陌生的，讓他恐懼和排斥的。
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孩子，常人根本就無法預想，他要如何經歷那些磨難，才能生活的心安理得！
“我可以放下仇恨，了卻執念，但是我不會叫你，因爲我自小，就是沒有父親的，再見。”
權四爺悲切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生怕一猶豫，就會心軟。
生怕一心軟，就會留戀！
權四爺走的那麼決絕，決絕的讓人心疼，厲老的淚水，再次的滑落下來！
如此，便是權四爺給的最大的讓步，最大的安慰了，他心裡都清楚的。
一直倚靠在牆上沉默的厲洺翼，徑直走到厲老的面前，伸出帶着菸草味道的手指，輕輕爲厲老將眼角的淚水擦乾，他的心中，十分心疼。
祖孫兩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動作。
他們的心，一直都那麼遠，縱然血濃於水，卻似乎隔着千山萬水般。
“洺翼……”
厲老沙啞的聲音帶着震驚，他沒有想到，厲洺翼會有如此親近他的一天！
“好好休息吧。”厲洺翼眼底有無限的心疼，同時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厲老一直都在維護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保護他，讓他變得更加的強大。
只是這些，都知道的太晚了！
秦念歌的雙眼有些模糊，溫熱的液體，悄悄的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人生最痛，莫過於看着至親的人，躺在病牀上，生命一點點的走向盡頭。
想要用手去抓，卻發現，根本就沒有能力。
沒有能力代替他痛，也沒有能力和時間賽跑，更加不會將命運重新書寫！
“厲老，吃飯吧。”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擦乾，秦念歌柔聲說着，將食盒逐一打開。
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厲老平日裡喜歡吃的，秦念歌真的是用了心的。
她詢問管家，厲老平日裡喜歡吃的，然後因着他現在的身體，而坐了改變，厲老的心，不由得變得柔軟一些。
這時，寧風走進病房，走到厲洺翼的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我去趟公司，很快回來。”厲洺翼望着秦念歌，溫柔說着，語氣泰然。
讓她，放心。
讓她，安心。
“好，這裡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的。”同樣的溫柔，同樣的讓對方放心。
厲老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他知道，厲洺翼一向清冷孤傲，身爲總裁的他，更是霸道而又冷漠的。
唯獨，在秦念歌的面前，厲洺翼是不同的。
他會溫柔的說話，會溫柔的笑，會將秦念歌的一切，都看的那麼重要。
厲老第一次感覺到，難道是他錯了嗎？
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厲洺翼的父親，深愛着秦念歌的母親，這是讓厲老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死了！
這是讓厲老一直都耿耿於懷，又無法原諒的事情。
可是此時，厲老卻突然間的發現，兒子的死，或許真的和她沒有關係。
他們相愛，他們在一起，他們一同出了車禍，他們一同在車禍中喪生。
或許，這是他願意的結果吧。
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當要離開這世界的那一天，如果能和心愛的人一起離開，想必對他來說，也是十分幸福的吧！
秦念歌將食物擺放好，她眼角眉梢都是小心翼翼的神色，生怕厲老會生氣。
“爺……厲老，我喂您吃飯吧。”故作鎮定的語氣中，無法隱藏的期許和擔憂。
厲老雖然病重，卻是十分敏銳。
他知道，秦念歌對他，是有着真心的，眉頭輕蹙，問道，“秦念歌，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
話語一出，秦念歌眼中的期許黯然幾分，盈盈弱弱的模樣，惹人疼惜。
“我知道。”秦念歌嚶嚀出聲。
“那你還要在這裡，讓我看着心煩，讓我心情不好嗎？”厲老咄咄逼人。
秦念歌的心中，十分的酸楚，她強打着精神，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輕聲說着，“我不想讓您生氣，等下喂您吃完飯，我就去門口呆着。”
低眉順眼的模樣，生怕讓厲老生氣。
“你做這些，都是爲了得到洺翼的心，對嗎？”嘲諷的質問，再次響起。
這下，秦念歌變得淡然許多，她繼續微笑着說，“不是，您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