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走,繁花也好、繁華也好,只要她想,自己陪她看遍天下繁花繁華都可以。
可是這裡綁住了她。
不如將這裡納入大唐版圖?讓這裡成爲一個普通的邊關小鎮、自己帶走然然,讓這個避世的小國和國民都自生自滅?
承胤默默的攥着手中的匕首,斜靠在馬廄廊下的木柱旁,看着他們殺掉馬匹放血。
“承胤先生、承胤先生!”一個年輕的男子滿臉仰慕的叫到,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承胤,有點興奮、也有點害羞,他撓撓頭,恭敬的行禮。
“承胤先生,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馬血收集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承胤看着他因爲興奮而亮晶晶的眼眸,微微眯起了眼,自己怎麼會起了這樣心思?
若真的毀了這裡,那麼一切感情都會變了味,愛也會變成了恨。
何必,何必?
不能相守,便相思罷。
那個年輕人見承胤沒有回答他的問話,侷促的搓了搓手,承胤笑了笑,道:“你的手法很熟練,你這麼年輕,用刀用得不錯。”
“我、我家是獵戶。”他臉紅了紅。
承胤點點頭,道:“將這些血,帶到哨站去,讓*一*本*讀*小*說ybdu哨站的人在屏障外面幾十裡地撒一遍,以後如果有它的同伴,嗅到血味,就會避開了……尤其是西面,多撒些。”
“西面……那是——”妥莫爾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承胤掃了他一眼,他忙噤了聲,直到跟着承胤走到山下的石階,纔開口問道:“您懷疑是西面的大汗搞的鬼?”
“當然,這樣的良駒,豈是一般人能有的?而且這匹馬訓練有素,一看就知道不是野馬,馬上大雪就要封山了,他們應該也搞不了什麼鬼,明年開春雪融之後,我們要多加小心。”承胤吩咐道。
妥莫爾忙點頭,跟着承胤匆匆的回了宮殿。
寒風一日比一日凜冽,夜晚的雪也一天比一天大,下雪雖然冷的透骨,可也爲人們提供了寶貴的水源。
承胤雖然出身高貴,可他的性子向來隨遇而安,就算在這荒涼的邊塞大漠,他一樣有閒情。
煮雪烹茶。
雖然這裡的茶比中原差得多,但是雪卻純得多。
他房裡,小小的爐子放在窗邊,上面的壺一點也不精緻,連杯子也就是普通的陶杯,可是當他伸出三根指頭捏起杯子時,會讓人覺得蓬蓽生輝。
真的是蓬蓽生輝,這間沒有任何多餘東西、簡潔到清貧的偏僻宮室,瞬間變成了溫暖華麗的殿堂。
女王溜進來,湊上前去,就着承胤的手,抿了一口茶。
“好苦。”她吐吐舌頭,搞不懂爲什麼承胤喜歡喝清茶,這一點奶味都沒有的茶,好喝嗎?
“每次你都說苦,每次你都要試,學不乖,怪誰?”承胤看着手中的書卷,端起茶杯,不介意女王剛纔喝過,直接就送到了自己脣邊。
“加一點奶,就不苦了,真的,你試試吧,承胤哥哥。”女王努力的將自己喜歡的東西與承胤分享,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塊麻布託着的奶酪。
可惜承胤不領情,馬奶、羊奶、牛奶添加到茶裡,讓他想着就覺得作嘔。
“你懂什麼,茶就是要喝這微苦回甘的滋味,你那些奶香四溢的東西,離我遠點。”他蹙了蹙眉,揮揮手打發女王。
女王的嘗試再一次失敗了,她就搞不懂爲什麼承胤哥哥不喜歡喝奶茶和酥油茶,甜甜的、暖暖的、香香的,這麼好吃的東西,承胤哥哥居然不吃?
“……真是暴、暴、暴‘珍’天物?”她不死心的試着勸說。
承胤將手中的書卷起來,作勢要敲她的頭,“那是‘暴殄天物’,還不拿走?想抄書嗎?”
女王吐吐舌頭,轉身走出去,掀開帷幔就看到妥莫爾守在外面,於是將這塊奶酪往他懷裡一塞,道:“吶,給你吃。”
說罷轉身掀開帷幔回去,弄得妥莫爾莫名其妙,不過女王給吃的……不吃白不吃,他將腰刀往腰上一別,自己靠在走廊上啃奶酪。
奶酪還沒下肚,他就看到下面的街道上,兩個人從山外箭樓那裡狂奔過來,順着中間的主路朝宮殿跑來。
小國的好處就是一目瞭然,這座建在半山的宮殿,基本上可以將下面的城池一覽無遺。
妥莫爾忙三口兩口吞完那塊奶酪,抹抹嘴拍拍手,對着帷幔裡面喊到:“女王、先生,好像有事情發生了。”
屋裡,承胤正將女王抱在膝上,用手蘸了水,在桌上給她寫“暴殄天物”,糾正她那半吊子的成語。
聽到妥莫爾的話,女王忙跳了下來,急匆匆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商隊的人遇到危險了?”
她現在天天擔心着跟着商隊的額納兒,怕這位並不強壯的竹馬國師遇到什麼意外。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不是商隊的人啊,是咱們的衛兵。”
承胤將小爐提下來,蓋上了火,道:“走吧,到正殿去。”
女王剛剛在王座上坐定,飛奔的人就已經進來了,是兩位衛兵,急匆匆的行禮道:“女王,不好了,前方的哨站,塌了!”
“啊?塌了!”女王嚇了一跳,忙問道:“有沒有人受傷啊?”
“埋了兩個人,不過都挖出來了,受了點傷,與性命無礙,其中一個傷勢重些,已經用騾馬拉着往回走了,現在在路上,我們先回來報信。”一位衛兵彙報道。
“……怎麼……怎麼會塌了?”女王難受的問,轉頭看向承胤。
“這幾天風雪大,哨站建立了七八年,可能有些朽壞……也有可能遇到了遷徙的蟻羣咬壞了支柱……這些稍後再查吧,先看看受傷的人。”承胤安慰道。
“可是哨站很重要啊,塌了的話,商隊的人回來找不到,怎麼通報我打開屏障?”女王擔心的問道。
承胤點點頭,“我現在去看看,你吩咐城裡的工匠準備好木板圓樑、再讓大夫去山坳口的箭樓等着傷者。”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讓一位衛兵去備馬。
“承胤哥哥,你要小心啊!風雪晚上會更大的。”女王擔心的叮囑,跟着他來到宮殿外的石臺。
哨站在一百里之外,來回就是兩百里,就算當天來回,都得到深夜才能回來。
承胤嗯了一聲,提醒道:“國師不在、我也不在,你要坐鎮宮廷,不許亂跑,你要學着主持大大小小的事。”
“知道了。”女王點點頭。
“妥莫爾,你不用我叮囑了,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我會寸步不離女王的。”妥莫爾忙點頭。
承胤戴上兜帽,翻身上了自己的馬,這匹馬裝備齊全,有爲了方便他使用而配備的長劍和弓箭,他一人一騎,縱馬朝山外跑去。
女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坳的箭樓外,也轉身去安排工匠和大夫。
這幾天的風雪越來越凜冽,算算日子,也是商隊的人回來前後了,國師應該早已到了玉門關,稍作休整就會前往大唐的國都長安。
承胤心裡一直覺得西面的大汗會做些手腳,不過現在天寒地凍,定不可能起兵來犯,但是接二連三又是駿馬又是坍塌,這讓他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戴着斗篷上的兜帽,用布圍住口鼻,一路策馬狂奔,在這砂礫地面,馬兒的速度也不會太快,走到一半,看到了一輛騾子拉着的板車,兩個人推着朝前走。
他勒停了馬,撥開面巾,兩人一看到他就興奮的大喊:“是承胤先生!”
承胤點點頭,翻身下馬,查看了一下板車上的兩人,兩人忙撐起身子道:“先生您好。”
“……辛苦你們了,快回去吧,女王和大夫都在等着你們。”承胤看到其中一個腿上一片殷紅,應該是折了腿骨。
“先生,您還要去哨站嗎?”一個人問道。
“嗯,那邊情況如何?”承胤翻身上馬,問道。
“我們還有十來個人留守在哪裡,正在挖掘物資,不過這天寒地凍的,沒有避寒處,很難堅持,人會凍壞的!”
“……知道了,我去看看,再行定奪。”承胤夾一夾馬腹,繼續冒雪前往。
他要想盡一切辦法,讓那個小丫頭能安穩周全,區區風雪,算什麼呢?
如果她真的被人覬覦,處在防不勝防的地步,自己怎麼能放得下心回長安覆命?
這座哨站,建了七八年,是當年自己建議女王的父汗重建並加固的,這麼些年過去了,也就過了六七個冬天,怎麼會突然老朽了被雪壓塌?
這只是自己安慰女王的說辭而已。
趕到哨站的時候,留守的衛兵正在清理木材,挖出還能用的食物器皿。
承胤的到來,讓他們高聲歡呼,士氣大振。
大漠上的男人,向來敬重有本事又重義氣之人,承胤能趕來與他們同甘共苦,讓他們面對一堆廢墟也有了勇氣。
“先生!女王怎麼說?”衛兵們忙問道。
承胤笑了笑,道:“女王一聽到哨站坍塌,就擔心有人受傷,又擔心沒了哨站,商隊的人會迷路、進不來,所以現在,工匠和大夫都準備好了,女王讓我過來看看情況,擔心你們在這裡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