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包穀裝出笑臉:“保國出去了,親事明天就有信了,他爹,她這回真走了?”
李包穀都不想提柳生生這個名,嫌髒了嘴。
“真走了。”李建軍說,孫學富一聲不吭把人帶走,他生氣,但結果是好的。
“那就好。”李包穀心裡舒服了點,終於有了一件好事。
劉大妹都替大媳婦累的慌,還裝沒事人樣,都憋在肚子裡,真是自己找累受。
忍着腫着的腳脖子鑽心的疼,把飯桌子收拾下去,李包穀就掏出五塊錢,連帶李彎月給的三塊,都給了劉大妹,“娘,你給四嬸送去吧。”
“給她七塊就行。”劉大妹拿出一塊給了李包穀,又從自己身上掏出兩塊:“娘出兩塊,省得保國攀着說我給彎月幹活,不給他出力。”
劉大妹放下錢就走了,李包穀約摸着人走出了院,趴在炕上就哭,爲了李保國,她把這輩子沒留的眼淚都留了。
家裡沒一個人問問她的腳脖子咋樣,李建軍吃完飯就去街上,大媳婦一家,吃完飯就回屋去了,都把她當成鐵人。
哭了一陣,李包穀又給腳脖子揉藥酒,希望趕緊消腫,好明天上工。
劉大妹來了四嬸家。四嬸家就兩間屋,給兒子媳婦兒住,她一人住在廂房裡,院裡養着兩隻雞。
“這是七塊,你數數。”劉大妹把錢遞給四嬸,沒她那些笸簍,老大家也不能鬧成這樣,要是這媒她保不好,劉大妹真撓她個滿臉花。
“數啥,你劉大妹還能騙俺?”四嬸把錢裝進了褲腰上縫的口袋裡。
“那我走了。”劉大妹掉頭就走。
媳婦兒王棉花趴門口看着劉大妹拐彎了,趕緊回家問:“娘,幾塊?”
四嬸正在數呢,“不多不少,正好七塊。”
王棉花高興的直搓手:“娘,這比其他人賣給供銷社還多賺兩塊呢,以後我再編些,叫彎月給賣。”
“你可拉倒吧,地裡那些話你沒聽到?我告訴你,就這一次,真得罪了隊長,他給低工分,划算?”四嬸知道,再一再二不再三,她這連再二都不行。
這笸簍明擺着就是李包谷花錢買的,哪能還有這好事。
“你要真想編,就編的小點,去問問彎月咋樣編,那才能掙着錢,你編的這些,就是瞎耽誤功夫,還得罪人。”四嬸不留情面。
王棉花被說的沒臉,“娘,俺知道了。”
第二天,劉大妹早早就來了李彎月家,又掏出兩塊錢給孫女,她是兩邊填補,一碗水端平。
“奶,不用,真不用。”李彎月哪能要劉大妹的錢,她幫李包穀三塊,再要劉大妹兩塊,成啥了?
“不用?”劉大妹再問一遍。
李彎月使勁點頭,“奶,我大媽腳脖子咋樣了?”
“消腫了,上工去了。唉,家裡裡裡外外她都得忙。”劉大妹以前還覺着大媳婦是個享福命,二媳婦是個吃苦命,結果掉個個兒。
“奶,國春真要跟好女結婚?”李彎月又問,她看着這就是拉郎配。
“還能有假?今早上,四嬸老早就去了,說是李國光同意了。”劉大妹吧嗒着菸袋說。
“保國還不知道?”這要是直接叫李保國當新郎官,李保國得鬧翻天。
“不知道,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事奶都不摻和,你也別伸頭去摻和。”劉大妹是不看好李保國跟李好女的。
李保國張口閉口“生生”,這是李國光不知道,知道能這麼痛快答應親事?
“不說這個了,你還要去那地方,趕緊走吧,去晚了好地方都叫別人搶去了。”劉大妹自己也起身要走。
“奶,今兒中午這頓還得麻煩你。有骨頭,你熱熱,那些啃完的骨頭,你放到鍋裡咕嘟出白湯來,叫石頭和春麥都喝,聽說補鈣。”李彎月去推牆角的車子。
這年月,也沒地方去查閨女到底缺啥,李彎月只能把能想到的補法都試試。
“補鈣?啥叫個鈣?”劉大妹唸叨着,送李彎月到門口,孫女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新詞。
送走了李彎月,回屋打開飯櫥,劉大妹樂呵了,孫女這就是留她吃飯啊。
她先把骨頭咕嘟湯,那帶肉的骨頭她準備加點粉條大白菜,再拿豆子換塊豆腐,做一大鍋,叫上二兒子李強軍一家一塊吃。
李彎月這邊,來鎮上次數多了,閉着眼睛都能到,找到瘦猴子,把東西擺上。
“嫂子,這些纔是你編的笸簍?”瘦猴子看着這編的,跟他奶編的差不多一樣好。
“嗯。”李彎月應着,其實大多是崔潤山編的。
“那嫂子,我先離開一會。”瘦猴子又不知道去哪了。
他剛走,就圍上來幾個人買提包,笸簍也有人問,就是問完了這人搖搖頭。
“太貴了,別人的比你大,都賣六毛,五毛也賣。”這人說。
黑市上多了許多編笸簍賣的,都是看着李彎月掙着錢了,跟風的,爲了賣出去,價壓的很低,都跟供銷社去村裡的收購價差不多了。
李彎月不知道笸簍價這麼低,昨天那人給三毛,李彎月還以爲是瞎出價,照這人說的,三毛不離譜。
“那些太大,你家能放下?”李彎月一點不發急,反正沒叫崔潤山再編笸簍,不怕壓在家裡。
這人是真看好了李彎月的笸簍,看着就結實,“那你便宜點,便宜我就買你個。”
“九毛。”李彎月說。
“成。”這人買了一個。
隔不遠處,王寶梅一直瞅李彎月,像賣給她笸簍那個女人,可也就是個像,實話說更像以前那個的閨女。
黑市她都轉遍了,既賣提包,又賣笸簍的,就這個人最像了,不管了過去問問。
“嬸子,你又來了,買點啥?”李彎月記得王寶梅,一口氣買了十個笸簍那個。
王寶梅扭身走了,心裡撲通撲通的,就是這人,可算是找到了,她也不顫巍了,往家走的嗖嗖的。
回了家,王寶梅挨家挨戶叫人,叫了一幫子人來了黑市,圍着李彎月的攤子,都伸着手要錢。
“還錢,你當自己賣的是金疙瘩?”
“對,還錢,俺們也不佔你便宜,笸簍還你,錢給俺。”
“一塊二少了一分都不行,你一個村裡人還敢騙城裡人,你哪來的狗膽!”
“還啥錢?”李彎月盯着站在人羣最前頭的王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