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街頭,他開着自己的黑色賓利,經過半個小時的路程,終於停到了一棟熟悉的大樓前,將車停到了路邊停車位,他走進大樓,按了電梯,很快便到了今晚的目的地,按了門鈴,熟悉的和藹身影走了出來,微笑着將他領進去,“你總算來了,還以爲你不會來呢。”
夏老太如是的抱怨一句,歐文皓極有禮貌的垂了垂頭,表示了一個晚輩面對長輩應有的尊重,雖然本來就說的七點開飯,他也是踩點六點五十到的,應該不算遲到,但是對待老人,沒人會覺得認錯一次有什麼不妥。
看歐文皓一副乖順受教的摸樣,夏老先生也難得的開口,“也是我們不好,本來說爲你慶生的,只是美國那邊有點事,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估計也等不到你生日了,只好提前給你辦了。”
“您們要走?”歐文皓微微詫異,兩位老人家不是已經決定在中國養老了嗎?
夏老太嘆了口氣,昏黃的眸光有些埋怨的瞪了老闆一眼,最後還是隻能嘆一口氣,“沒辦法,誰讓你夏爺爺是個重情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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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伴這不知是誇獎還是揶揄的評論了一句,夏老先生的臉立刻就紅夠了,他扭過頭,對自家老婆子揮揮手,“做你的菜去。”
夏老太哼了一聲,“我急什麼,寧寧那姑娘就快來了,有她幫忙,還能餓着你們。”
一聽夏老太提到莫寧寧,歐文皓雖然臉色微變,但是深黑的眸子卻閃爍一下,終究也什麼都沒說,其實,這個結果不是正合他意想的一模一樣嗎?
果然,不到片刻,門鈴再次響了,毫無懸念的,門一打開,莫寧寧笑靨如花的腦袋就露了進來,她手裡還提了個大盒子,一看到夏老太,就興致勃勃的喊道:“夏奶奶生日快樂。”
歐文皓臉色當即一沉,眯着眼端起茶杯,不再說話。
躺椅上的夏老先生沉靜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狹促,卻終究也沒說什麼,只催促道:“莫丫頭來了,快進去做飯。”
“你這人……”夏老太一直心疼莫寧寧,一聽老伴這麼不客氣的使喚,有點不樂意了,本來嘛,突然說要回美國她已經心情不虞了,現在這臭老頭還惹她。
莫寧寧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她當即應了一聲,興沖沖的就跑進來,可一看到沙發上那佛尊似的男人,臉色當即一變,站在原地突然動彈不得了。
夏老太看她舉止都拘束,心想這兩個孩子怎麼還一點進展都沒有,雖然有點恨其不爭,但爲怕寧寧因爲不適扭頭就走,於是急忙拉着她進了廚房。
兩個女人在廚房邊做菜,邊東拉西扯,兩個男人在外面卻是主題明確。
“你們,到底怎麼樣?”對於莫寧寧,夏老先生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不可否認還是喜歡的,那孩子懂禮貌,而且性格溫順乖巧,如果他有兒子,也就輪不到把這麼好的姑娘推給歐小子了。
歐文皓沉默着沒吭聲,只是垂下眸時,眼底那片陰鬱卻揮之不去。
夏老先生看着他那有話卻不能明說的隱忍摸樣,心裡一陣恍惚,彷彿看到當年的自己,他皺了皺眉,剛想說點什麼,就見自家老伴已經陸陸續續把菜色端了出來,其實很多複雜的菜色下午她就提前坐好了,剛纔也只是熱了熱而已。
“先吃飯吧。”最終,夏老先生都到了嘴邊的話也終究沒說出來。歐文皓是歐文皓,他是他,他們的經歷完全不同,他當年的那一套,應該也不適用與這孩子吧。
這頓飯吃得並不算愉快,至少寧寧從頭至尾臉色都不好,而歐文皓還是那張死人臉,讓人根本看不出來他的臉色如何。
吃完之後自然就是切蛋糕,都這時候寧寧才知道今天居然是爲了歐文皓提前慶祝生日,她臉色一沉,想到她居然爲一個前不久才冤枉自己還開除自己的魂淡買慶生蛋糕,頓時覺得這蛋糕怎麼看怎麼難看,這奶油怎麼吃怎麼難吃,就連奶油的顏色,都怎麼看怎麼像黑的。
蛋糕吃了一半,夏老太又拉着寧寧的手,極爲不捨的說了他們兩口子明天就要回美國的消息,寧寧怔了一下,對於夏家兩位老人家,她是真心喜歡,她從小沒有父母,沒有長輩,孤兒院的阿姨們也因爲照顧的人太多了,從不會特別的關心一個人,因此是在遇到夏家兩位老人家,她纔算是體味到了長輩的關懷是什麼樣的感覺,乍一聽他們明天就要走了,說不定要再也不回來了,她的心就一陣一陣的抽着疼,蛋糕吃到一半,眼淚也落了下來,吧嗒吧嗒的落在潔白的奶油上,弄得夏老太也跟着傷感起來。
歐文皓看着莫寧寧居然就這麼哭了起來,眉頭幾可不聞的皺了起來,這女人就不能有點出息?
寧寧不知自己已經被鄙視了,她正縮在夏老太的懷裡,嘟嘟噥噥的嘮叨着,“奶奶你們美國不是沒親人了嗎?爲什麼還要回去,就呆在中國不好嗎?我可以給你們養老,你們別走不行嗎?”
夏老太頓時老淚縱橫,摸着寧寧的腦袋,一下一下的道:“我也不想走,可我家老頭子……哎,都是年輕時候結下的淵源,不是想走乾淨就能走乾淨的。”
不是想走乾淨,就能走乾淨的?
冷不丁的,這句帶有歧義的話讓歐文皓眉目一挑,他扭頭看向躺椅上眸光深邃的老人家,心裡顫了一下,他是混過黑道的人,自然也知道這世界上唯一一個進去了,就不能脫身的地方是哪裡。
聯繫以前的一切,歐文皓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很小的時候,他受了夏家兩位老人家的恩惠,在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兩位老人家救了他的命,可是他當時卻沒有細細考慮過,能在那條出了名的流氓街道了開一家正統餐廳的老闆,會是平凡的普通人嗎?
兩位老人家看起來感情很好,可爲什麼沒有兒女呢?是因爲不想生,還是……不能生?
想到自己在日本經歷過的一切,那些所謂的身不由己,所謂的不由自主。就連他最後好不容易離開日本,不也是簽下的那些不平等條約嗎?
相同這些,歐文皓的臉色可謂難看極了,“老先生,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您只管開口。”
夏老先生愣了一下,側頭略微詫異的看了歐文皓一眼,最後也只是笑笑,“沒有,我們會很好。”
歐文皓還想說點什麼,夏老先生卻突然站起身來,對那邊還抱在一起哭個不停的倆女人皺眉道:“好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散就散了吧。”
夏老太知道自家老伴的意思,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也不定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現在這麼生死相別的,的確太矯情了點,而他們大老爺們,就是怕矯情。
含淚送走了歐文皓與莫寧寧,臨到門口,夏老太還不住的叮囑,“文皓,可記得送寧寧回家,晚上可不安全。”
歐文皓面無表情的點頭答應,可兩人一進電梯,某女就率先開口了,“我不要你送。”
歐總裁眯了眯眼,口氣冰冷如寒霜,“少自作多情。”
“你……”寧寧咬牙,“好吧,我要你送,你可是答應夏***,就勞煩歐大總裁送小女子一程吧。”
“隨便。”某總裁依舊冷冷淡淡。
寧寧握拳,悲憤,爲什麼怎麼說都擊不倒這傢伙,這傢伙是不倒翁嗎?是不倒翁嗎?
出了電梯,寧寧使勁的吸鼻子,冬天的風很冷,剛哭完臉上都是熱的,可一吹冷風,登時冷熱相逼,讓她猛一機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歐文皓眉頭微蹙,加快了步子走到車前,拉開駕駛座,坐了進去。
寧寧四下看了一圈兒,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原因,居然一輛計程車都沒有,正在她沾在路邊糾結時,副駕駛座的車窗滑了下來,某人清冷的聲音飄了出來,“上車。”
寧寧很想裝性格不上去,但還沒想完,倏地打了個噴嚏,整個鼻子都開始發紅了,想着自己要是感冒了就完蛋了,《示愛》可就快開拍了,最後懷着壯志凌雲,毅然決然的崇高精神,她還是坐進了副駕駛座。
黑色的轎車如離弦的長箭射了出去,車廂裡一片死寂,兩人都沒說話,只到了一處紅綠燈,寧寧看着玻璃窗外閃爍的數字鍵,鬼使神差的張了口,“你把我開除,按理是要補我一個月工資的吧。”
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個,歐文皓愣了一下,還是沉默的嗯了一聲。
寧寧點點頭,有些安慰的道:“總算黑鍋沒有白背。”
歐文皓不說話了,車廂裡又安靜了下來,直到紅綠燈轉換,車子剛剛啓動,寧寧突然又冒出一句,“不對啊,既然我背了黑鍋,按理說你也該給我點額外補償不是嗎?我能要點福利嗎?”
歐文皓平穩的駕駛着車子,臉色一片淡漠,口氣卻依舊冰冷,“你想要什麼?”
寧寧扭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淡淡的道:“我想要你,算你給我的補償。”
所謂的交換條件,她並沒有說的太露骨,但兩人卻都知道那是什麼,她要和他一刀兩斷,連半點牽扯都不想再有。
爲什麼,因爲這次她真的傷心了,真的生氣了嗎?
歐文皓仍舊平穩的踩着油門,速度不快不慢的行駛在寬廣的夜路上,可一路上,他卻再沒說話,直到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寧寧家小區門口……
車子停下,車廂裡的兩人卻都沒動,莫寧寧穩如泰山的看着前方,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