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晚看着他的笑,心頭一陣陣發憷。舒愨鵡琻
她的確是有點僥倖的心理,這麼多年來,偶爾有看到陸錦承的新聞報道,她也會刻意關注一下,其實並不是因爲她對這個男人有興趣,只是想要了解他對於孩子的看法。
不過據她所知,陸錦承並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也因爲這個,所以夢晚想着,或許躲避也不是最根本的辦法,他現在估計也只是因爲覺得氣不過,所以纔會從b市追着過來美國,但是她心平氣和的和他解釋一下,也許他會……放棄鑠?
…………
夢晚心裡,的確是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可是現在,她看着陸錦承的眼神,她反而是不確定了,他現在這樣子,哪裡會有放棄一說?
“……陸錦承,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
陸錦承的嘴角的笑意似乎是更深邃了一些,夢晚卻只覺得冷,“我們現在沒有好好談?那你認爲怎麼樣纔是好好談話?”
男人兩條長腿朝她邁開兩步,夢晚下意識地想要倒退,陸錦承見她如此防備自己,濃眉微微一蹙,索性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因爲身高的關係,他看着她的目光,幾乎是俯視,所以連帶着說話的口吻,都好似高高在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瞞不住了,那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一定是在想,用委婉的說法,讓我放棄這個孩子,因爲畢竟這個兒子跟了你5年之久,而我和他,沒有任何的感情。你覺得,這樣的話,我會想聽麼?”
夢晚,“…………”
“衡夢晚,或許你不瞭解我陸錦承的爲人,但是我不介意和你解釋一下——我很討厭,別人欺騙我。你千不該萬不該瞞着我整整5年,甚至還準備在偷了我的種子之後,隱瞞我一輩子,要我拿着dna的報告甩在你的臉上,你才肯承認。”
他輕輕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領結,眯起眼眸,低沉的嗓音,忽而變得輕緩,卻是更具壓迫力,“你覺得,我應該如何懲罰你,嗯?”
男人最後那個尾音,鼻音很重,換做是任何時候,都會讓人覺得性.感,可是現在傳到夢晚的耳中,卻更像是威脅。
她下意識地仰起脖子,謹慎看着面前這個似笑非笑,眼底的情緒都是高深莫測的男人,“……什麼意思?”
“你說呢?”
陸錦承快速伸手,再度掐住了她的腰,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壓了壓,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曖.昧地散開,“我到現在只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樣才生出這個兒子來。不過這個問題,我現在不着急知道答案,如果你想和我討論一下生孩子的事情,我倒是很樂意給你一點時間,其他的,一、律、免、談。”
夢晚一口氣還沒有緩過來,身體就再度被人推開,男人的眼底一片冰冷,好似剛剛的曖.昧只是她的一種錯覺,她看到他隨意地攏了攏衣領,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然後轉身,毫不留戀就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
夢晚有些怔怔地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極快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以爲他最起碼會翻箱倒櫃一番,或者是逼問自己,兒子在哪裡,卻不想他就這麼輕飄飄地丟下幾句話,走了?
她站了好半響,才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思緒,可是反應過來,又總覺得,好像哪裡有點兒不對勁,思來想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最後纔想起自己要去接兒子。
…………
夢晚剛走到門口,手才扶上了門把,腦海裡忽然有一個畫面閃過——陸錦承接的電.話!
他剛剛接了個電.話,之後沒說幾句就走了……
小煜!
夢晚終於徹徹底底反應過來,陸錦承剛剛接的那個電.話,絕對是和小煜有關係的,否則他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離開?
她驚慌失措地打開了大門,鞋子是之前就已經換好的,可是鞋帶還沒有來得及繫好,她跑的太匆忙,走到門口的時候,又不小心踩住了一隻鞋的鞋帶上面,整個人失控地往前一撲,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夢晚疼的整個人倒抽了一口涼氣,眼淚都要飈出來,因爲是晚上,她所住的房子門口都是小石頭,這會兒摔下去有點狠,猝不及防的,大概是劃破了她的膝蓋,她勉強站起身來,也顧不上自己膝蓋上的疼,就匆匆忙忙地跑去jack家,就只是隔了一條街的距離,她很快就到了jack家的門口。
她按了門鈴,是jack的父親過來開門的,對方是個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因爲jack也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所以兩個孩子特別玩得來,jack的父親比夢晚大上10歲,平常也挺會照顧人的,這會兒見到夢晚這麼一臉慘白的站在門口,膝蓋上還破了一個洞,上面還有血絲,他似乎是嚇了一跳,連忙問:“天哪,你這是怎麼了?趕緊進來,你受傷了。”
“……兒子,小煜,我兒子……小煜在你這裡麼?”夢晚搖了搖頭,說話的時候,氣息不穩,導致嗓音都有些顫抖,“……小煜在這裡麼?我是來接他的。”
對方倒是有些意外的樣子,“小煜?他不是回去了麼?10分鐘之前,他就說自己先回去了,我還剛準備給你打個電.話,確定他已經到家了。”
“…………”
夢晚扶着門沿的手一抖,整個人都虛軟了下來,那個最可怕的念頭劃過了她的腦海,她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jack的父親看了嚇了一跳。在這個美國人的印象之中,對面的鄰居,是一個非常勇敢堅強的中國女人,看上去那樣嬌柔的女人,卻可以一個人帶着兒子,她今年也不過才29歲的年齡,一邊進修着,一邊教育着兒子,還把小孩子教育的非常好。
“衡小姐,你沒事吧?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需要我送你去醫院麼?”
夢晚掙扎着爬起來,什麼都顧不上,連回答都顧不上,推開了鄰居,就跌跌撞撞地跑向小道上,她一直跑一直跑,因爲是晚上,這條路上的人就更少了,更別說是什麼車子,可是她不死心,一直跑到了街道的盡頭,還是什麼人都沒有,只有路燈,荒涼又寂寥的照在她的身上,這個季節,她只需要穿一件長袖,這會兒卻覺得冷,刺骨的冷意從腳底傳上來,讓她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
陸錦承帶走了小煜……
夢晚伸手抱着自己的頭,她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身體一直都在顫抖,膝蓋處傳來的疼痛,刺骨一樣,讓她身體搖搖晃晃的,最後終於是依靠在了一旁的牆上,她的腦海裡只有三個字——怎麼辦?
怎麼辦?
到底要怎麼辦?
她恍恍惚惚的想起來,可以給陸錦承打個電.話,可是拿出手機,她纔想起,自己早就已經把他的電.話號碼給刪了,就是爲了永遠都不和他聯繫,她這一刻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望。
她沒有記住他的電.話號碼,所以現在哪琝鉬怕是想要給他打個電.話都成了不可能。
正當她猶豫着,是不是給蕭顏夏打個電.話,沒準她那邊會有陸錦承的聯繫方式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夢晚以爲是陸錦承打過來的,幾乎是連電.話號碼都沒有看,馬上就接了起來,張口就說:“……陸錦承,有什麼話就好好說,你爲什麼要帶走小煜?”
“…………”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夢晚還以爲是陸錦承故意這樣,她剛想要繼續說,那頭倒是傳來一陣她熟悉的女聲,讓原本就處於深淵的她,一下子就跌落了十八層地獄似的——
“……小煜是誰?”
是衡璞玉,夢晚拿下手機一看,果然是母親的號碼,她剛剛真的太着急了,根本就來不及仔細看,她伸手按着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聲音充滿無奈,“……媽,我不是,我以爲你是……”
“以爲我是陸錦承?”
衡璞玉倒是很平靜,只是一貫都對夢晚慈愛體貼的母親,這會兒的語氣,卻透着幾分涼意,“……你不是和陸錦承離婚了麼?怎麼你人在美國,還能遇到他?”
夢晚呼吸下意識地窒了窒,她現在是頭大如鬥,真的沒有心思去和衡璞玉解釋什麼,雖然她心裡已經很清楚的知道,小煜的身份,在陸家曝光了,很快也會在蔣家曝光,但是她現在只想快點聯繫上陸錦承,搪塞地說了一句,“……媽,沒有,我剛剛以爲是陸錦承,我看錯號碼了。”
夢晚擰着眉頭,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站在街道口,她一手插.着自己的細腰,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語速,“媽媽,我還有別的重要事情,我先掛電……”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衡璞玉從來都是事事都順着自己的女兒,大概也是因爲6年前的那場婚禮,她其實根本就不想嫁入什麼豪門,她和蔣博橋在一起的時候,最初她是不知道蔣博橋已經成家立業,之後有一段時間,她也不喜歡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儘管這樣,蔣博橋的原配死了之後,她還是不準備進蔣家,如果不是因爲林梅之後出了事,她也不會那樣讓自己的女兒委曲求全。
所以這些年來,夢晚說什麼,衡璞玉都依着她,因爲覺得自己的無能爲力,才讓女兒犧牲了那麼多年的青春和她的幸福,哪怕是之後夢晚說她自己“懷孕”,她也捨不得對她說什麼重話。
可是現在,她覺得心涼,自己的女兒有一個5歲的大的兒子,這麼多年來,她竟然絲毫不知情!
“晚晚,你真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衡璞玉在這邊b市,蔣家的後花園裡,拿着手機,一字一句地問:“媽媽最後問你一次,你真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是不是?”
夢晚太陽穴突突的跳着,衡璞玉莫名其妙地問她這些,她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媽,這裡是美國,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是美國,美國的時間我算的比b市的時間還要準,我知道你那邊現在是快要11點了,我知道這個時間你差不多要休息了,我爲什麼打電.話給你,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麼?晚晚,我今天在商場,想要去給你買點嬰幼兒用的東西,可是我碰到了鞏悉敏。”
衡璞玉的聲音還是平靜的,可是那平靜的聲音,卻是讓夢晚心驚膽戰,“你知道鞏悉敏和我說了什麼嗎?”
夢晚的心,撲通一聲,一下子就墜到了無盡的深淵裡。
…………
◆◆◆
衡言煜雖然是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其實這些年在美國上幼兒園,也沒有少被那些美國人歧視,畢竟他是個中國人,加上他還沒有“爸爸”。
剛開始的時候,衡言煜還經常會偷偷掉眼淚,4歲的那一年,學校組織的一次親子活動,但是因爲老師有要求,必須要和爸爸一起,結果全班的小朋友,只有他是和媽媽一起的,夢晚並不知道,她不在的時候,班級裡的小朋友都嘲笑他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那是衡言煜第一次發脾氣,也是唯一一次掉眼淚。
他躲在房間裡,將夢晚新買給他的一件襯衣剪碎了,被夢晚發現之後,他什麼都不肯說,只是說衣服的顏色不喜歡。
卻不想,第二天,夢晚重新給他買了一件一樣的,就挑選了別的顏色,衡言煜到底是小孩子,他有很多表情都寫在了臉上,雖然他什麼都不肯說,夢晚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把衣服給兒子的時候,對他說——小煜,不管別的孩子怎麼樣看待你,你在媽媽的心中,都是最重要的寶貝,因爲我們小煜是最勇敢的小男子漢,所以與身居來就是特別,和別人不一樣。但是不一樣的孩子,可不能做出這麼不紳士又不懂禮貌的事情來,衣服不喜歡,可以和媽媽說,媽媽給你買你喜歡的,有什麼話也不可以偷偷藏在心裡,我們的心就像是一個杯子,如果裝滿了太多的痛苦,快樂就放不進去了。媽媽希望小煜寶貝永遠都是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長大,只要是媽媽能給你的,我一定會盡全力,都給你。
那時候,才4歲的孩子,其實聽不太懂自己的媽媽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他卻記住了夢晚說的其中一句話——
“因爲我們小煜是最勇敢的小男子漢,所以與身居來就是特別,和別人不一樣。”
——他是特別的人,所以總是會容易招來嫉妒,這些,很正常!
…………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因爲別的小朋友的嘲笑而低落過,他也沒有再想過關於自己“爸爸”的事情,直到不久之前,夢晚打電.話,被他聽到之後,他小小的心上,重新燃起了對於自己“爸爸”的好奇火焰。
之後纔有機場的一幕,又有了電.話的交流,不過衡言煜沒想到,今天晚上從jack家裡出來的時候,竟然會碰到陸錦承。
“……叔叔,你準備把我帶去哪兒?已經很晚了,我媽媽會擔心我的。”
陸錦承是直接帶着衡言煜就上了自己的車,兩人一起坐在後車座,前面有司機在開車,狹小的車廂裡,他一呼一吸之間,鼻端好似都是身邊這個小小的,軟軟的孩子的味道。
他的心,跳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