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佳妮也好不到哪裡去,新婚晚上,她差點被裴文煊掐死,脖子上還殘留着青紫的指痕印,這兩天在婆家還被公公婆婆丈夫各種嫌棄嘮叨,她窩了滿肚子火,所以,當她看到裴文煊不樂意陪她歸寧的時候,她氣得肝都快炸了。
“好了好了,一大早的,你們都臭着臉做什麼?趕緊吃完飯,準備好禮物回門!”裴母雖然不喜兒媳婦,但是該做的禮節還是要做足的,他們裴家可不能讓莫家小看了去。
這對怨偶被裴母趕出了門,帶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奔赴莫家,直到下車的前一刻還在拌嘴,打開車門的瞬間,兩人才停止戰爭,露出一模一樣的虛僞的笑臉。
“哎呀,總算盼到你們小倆口了,快快,趕緊進來,李嫂,快幫姑爺小姐上茶……”楊菲雲在大門口張望了幾次,終於等到女兒女婿,高興得嘴巴都何不攏,一個勁兒吩咐傭人做這做那,熱情得不得了。
“岳父,岳母,這是小婿的一點心意,還請二位收下。”
裴文煊笑容滿面地奉上昂貴的禮物,莫偉業臉上也露出笑容來,“回家就好,這麼客氣做什麼。”
翁婿二人一派祥和地聊開,楊菲雲也拉着莫佳妮的手問長問短,氣氛正是融洽的時候,突然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
管家領着穆紹風進來,“老爺,太太,穆二少來了。”
歡聲笑語瞬間凝滯,衆人吃了一驚,沒料到穆紹風會突然登門造訪,但很快,莫偉業就笑呵呵地站了起來,“歡迎,二少爺,真是稀客啊。”
“莫總,我有事要跟你商談,可否給我幾分鐘時間。”穆紹風淡漠的視線停留在莫偉業身上,全然忽略了其他幾人。
“當然,當然,樓上請。”莫偉業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穆紹風微微點了點頭。
目送他們二人上樓,裴文煊眸光微閃,心裡暗忖,穆紹風突然登門,莫非與莫可有關?
他猜得沒錯,穆紹風突然出現在莫家,就是爲了莫可而來。他
莫偉業將穆紹風帶到自己書房,然後吩咐僕人泡茶。
“二少,請坐。”
穆紹風坐到一張沙發椅上,雙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周身的氣勢卻不容人忽視。
“莫總,我今天來是想問你,莫可去了哪裡?”
莫偉業露出吃驚的表情,“自從阿可五年前失蹤之後,我就不知道她的去向啊!”
穆紹風眸光沉了沉,淡淡道,“你不必再掩飾,我在莫佳妮的婚禮上見過她。”他那天與她分別之後,背部傷口崩掉,被傅玄押到別墅休養了兩天,沒想到那個女人趁他養傷的期間,再次失蹤了。
莫偉業尷尬地咳嗽了一下,“二少,按照約定,阿可產下孩子之後就跟穆家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現在找她……有些不太合適吧。”
穆紹風眼眸一擡,眼角侵染着噬骨寒涼,“SK的那份合約,換莫可的下落,如何?”
莫氏公司最近正在跟SK化妝品公司談判,想要拿到SK在亞洲的代理權,而穆紹風領導的穆氏集團正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莫偉業快速在腦中分析利益得失,最後,他露出遺憾的表情,“二少,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兩天前,阿可說要去看望朋友,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有回來,不過,我有她的手機號碼,你可以聯繫她試試……”
“把號碼報給我。”
“人老了,記憶力不太好……”莫偉業尷尬地笑了笑,“等一下,我翻一下電話簿。”
穆紹風將莫可的電話號碼輸入手機,然後悠然站起,淡淡道,“告辭。”
“二少,SK的那份合約……”
“穆氏集團將退出競標。”
穆紹風頭也未回,大步下樓,客廳裡,裴文煊正按捺住煩躁情緒陪楊菲雲母女聊天,見他要走,連忙站起來,“二少,請留步,我有事想跟你談一談。”
穆紹風腳步停頓了一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
裴文煊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我是裴文煊,事實上,有一件公事想向你請教,我們去外面談。”隨即,他轉頭,對楊菲雲禮貌地笑了笑,“岳母,失陪一下。”
楊菲雲自然樂意自家女婿跟穆二少交好,笑容滿面地說道,“去吧,公事重要,你們慢慢談。”
裴文煊和穆紹風站在一處,高低立顯,若說穆紹風是龍,那裴文煊就跟一條小泥鰍差不多,莫佳妮看了一眼自己那個名義上的丈夫,不由嘲諷地撇了撇嘴,再將目光投向穆紹風,心裡很不是滋味,那是她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
穆家花園。
兩人隨意地走在林蔭路上。
裴文煊看了一眼穆紹風,笑了笑,“二少是因爲莫可的事情來找我岳父的吧?”
穆紹風瞥了他一眼,“有話就直說。”
“莫可其實已經回來了,她曾經參加過我和我妻子的婚禮。”
穆紹風眼尾一掃,眸光冷清,“然後?”
裴文煊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普通人基本上扛不住穆二少的強大氣場。他單手插入褲兜,眼神帶着幾分探究,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聽佳妮說,莫可在應城其實還有親戚,好像姓趙家,是她的舅舅。”
應城?穆紹風眸光微動,淡淡道,“你的話,說完了?”
裴文煊一怔,連忙道,“我知道莫可跟穆家有點過節,畢竟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能不能看在裴家的面子上不再追究?”
“裴家的面子?”穆紹風眼角微微一挑,從薄脣裡吐出的這幾個字頗有些玩味的意思。
裴家算什麼東西,估計在穆二少眼裡分文不值,裴文煊只是假惺惺地替莫可求情,爲的是試探穆紹風對莫可的態度是敵是友而已,他臉皮厚,佯裝沒有聽出穆紹風語氣中的嘲諷之意。他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如果裴家不夠,還有趙家,聽佳妮說,莫可的舅舅在應城大有來頭。”
在應城大有來頭的趙家,莫非是永輝集團那個趙家?穆紹風心裡已經有了定論,臉色卻變得陰沉,冷哼一聲,說道,“趙家又算個什麼東西?穆家想要的人,就算十個趙家也攔不住!”
聽這口氣,穆家是真的很討厭莫可啊!裴文煊心裡暗暗高興,臉上卻露出憤怒的表情,“穆二少,你不要欺人太甚了,都已經過去五年了,你們爲什麼就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呢!莫可她只是一個弱女人,你們何苦爲難她?”
“這是我們穆家跟莫可的恩怨,由不得你插手!”穆紹風鋒利如刀的視線從他身上刮過,箭步離去,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
“穆二少!”裴文煊假惺惺地挽留,其實心裡別提多高興,莫可,竟敢那般羞辱我,你就等着被穆家收拾吧!
“開車,去應城。”坐進汽車之後,穆紹風吩咐坐在駕駛座的鬼剎,“順便查查那個裴文煊。”
“裴文煊?”鬼剎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二少,前兩天小少爺讓我查一個電話號碼,我查到之後,發現是醫院前臺的座機號,又從護士那裡打聽到,曾經在那個時間點使用過座機的人,只有裴文煊。”
穆紹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真皮座椅,“希晨爲什麼讓你查那個電話號碼?”
“小少爺沒有說。”
“他現在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穆紹風目光幽深,完美的脣線舒展,讓旁人猜不透他說這句話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
“走開,我不要你伺候!”
水盆被骨瘦如柴的老人猛地一把推開,滿滿一盆水全部潑到莫可身上,鋼盆咣噹一聲滾落到地板上,還咕嚕咕嚕地滾了幾下才停下來。
莫可狼狽不堪地站在趙老爺子面前,她渾身溼透,水珠順着她的兩腿滴答滴答滴落在在地上,很快就在腳邊匯聚成一條小溪。
莫可用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的水珠,微微一笑,“水灑了沒關係,我再去打。”
她彎腰去撿水盆,趙老爺子一柺杖打在她的後背上,憤怒地吼道,“不要撿了,快滾,趕緊滾,我不想看到你!”
或許是老人家力氣不夠,那一柺杖打在身上並不是很痛,但是,莫可的心臟卻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三天,她已經不知被老人責罵了多少回,不知被他碰翻水盆淋溼了多少回,也不知被他趕了多少次,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用柺杖打她。
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她背對着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擡起頭,衝着暴怒的老人微笑,“外公,不管你趕我多少次,我都不會走的。我去打水,你等我一下。”
“你這個……嗨!氣死我了!我在被腫瘤害死之前,早就被你氣死了!”老爺子憤怒地用柺杖不停地敲擊地板。
莫可咬着脣,沒有說話,趕緊撿起水盆衝到衛生間去打熱水。
她放了一盆溫水,又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端着水盆再次走進病房,正巧,趙銘昊下班過來看望老爺子,一見她渾身溼透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阿可,你的衣服都溼透了,先回去換衣服吧,我在這裡照顧爺爺。”
“沒事的,我給外公擦完身子再走。”
趙銘昊已經領教過莫可的執拗,只要是她堅持的事情,就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也只有這樣的她,在被老爺子辱罵過那麼多次之後,還是堅持留在這裡照顧他。
“爺爺,你也真是的,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對待阿可,這麼冷的天,你讓她穿着溼漉漉的衣服,如果感冒了怎麼辦?”
趙銘昊心疼莫可,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老爺子怒道,“是我求這讓她留在這裡的嗎?我巴不得她早點滾蛋!”
說話間,莫可已經打溼了毛巾,握住老爺子的手,想用溼毛巾替他擦手,他狠狠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怒氣衝衝地說道,“走開,我不需要你伺候!你這笨手笨腳的!讓護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