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施千雪可以吃得沒心沒肺，吳濤卻不能吃得心無旁騖。
所以等到自己碗裡被老孃塞滿了各式美味，吳濤便放下筷子，開門見山地說了：“爸，媽，這兒充其量也就半個外人，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不等吳炳華倆口子反饋，施千雪登時就張牙舞爪地表示抗議。
只是滿嘴的美食，充斥着潔白的牙縫間，只能體現出她的吃貨本質。
好在這施千雪雖然有點二，卻沒在這個時候喧賓奪主，對吳濤只是小小地威脅一下，便面露乖巧地道：“叔啊，嬸，你們有事就說。可以當我不存在，我有這些美食就足夠了。”
張惠蘭笑了笑，有些勉強，順便搗了搗身邊的丈夫。
意思是讓他來說。
吳濤看出來了，也實在看不下去了，乾脆直接點名問：“爸，你來說吧。”
吳炳華退無可退，只能當仁不讓地說了。說便說了，還偏偏裝作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還不是你弟小江上大學的事？”
這事吳濤知道。
今年的高考，黑蛋很順利地考去了首都，因爲花嬸常年住在那裡，這下母子倆可以團圓了。
更關鍵的是黑蛋的成績直接上了北大，讓花嬸涕淚縱橫不說，也不枉這麼多年來吳濤對他的期待。
當然，從此以後，或許應該叫黑蛋的大名範哲了。
相比之下，吳江的目標本就不高，他唯一的念頭，便是追隨趙芙，一同考到金陵來。
結果趙芙如願以償地上了金大。
而退而求其次，只選了東海大學作爲第一志願的小江，卻偏偏差了五分。
當然，對於東海大學這類歷史上的名校，其實五分之差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
關鍵是它太丟面了。
不僅丟自家老子的面，而且就連小江自己也嫌丟面。
對此，吳濤的態度早就擺在那兒了，既然這個二世祖弟弟還知道丟面，那就讓他復讀一年，把面子找回來。
可很明顯，有人不樂意。
尤其是和隔壁考上北大的黑蛋一比，愈發顯得不樂意了。
此刻，舊事重提。
吳濤這吃飯的心情頓時有些受挫，而旁邊施千雪胡吃海塞的速度甚至加快了。
“爸，媽，我還是之前的意見。趁着小江現在還有點榮辱感，隨他的願，讓他復讀。”
吳炳華悶頭不說話，一口氣幹了一盅茅臺酒。
張惠蘭急了，“那哪行啊？多丟面子的事。今後在村裡還怎麼擡得起頭？”
“那就花點錢，讓他上東大。”吳濤再次退一步，“5分的話，也要不了幾個錢。這錢你們都掏的出來。”
這顯然不是倆口子想要的答案。
於是吳炳華接着喝酒，張惠蘭接着不滿，“就算是上了東大，花錢上的，那能上什麼好專業？恐怕好專業早就被人挑完了吧？”
施千雪吃得愈發快了，已有風捲殘雲之勢了。
“不行就給東大捐個體育館，花不了幾個錢，三千萬足夠了。到時候，什麼專業還不隨小江挑。”
吳濤儘量讓自己的口氣風輕雲淡，甚至還爲此加了一筷子乾絲細嚼慢嚥。
然而張惠蘭徹底沉不住氣了，“如果是這些，我和你爸都能辦到。但是小濤，你這個當哥哥的，難道就不打算盡一丁點力氣麼？”
吳濤沒說話。
張惠蘭乘勝追擊：“我聽說你和首都的首長關係都不錯，你找他們打個招呼，讓小江和你一起上清華。將來一家子倆孩子，全都是清華畢業的，這說出去，多好聽，多有面？”
吳濤放下筷子，不輕不重，連帶着語氣也是如此，“媽，清華大學那不是我開的，也不是大首長開的，怎能讓小江說進就進？”
“而且這事小江自己個都不急，你們這般操心安排，是不是有點過猶不及了？”
這個回答，張惠蘭仍舊不滿意。
但是大兒子語氣裡的態度，她還是聽的出來的。
所以飯桌上開始沉默。
唯有施千雪嘩啦啦扒拉飯菜的聲音，格外響亮。
十分鐘後，這頓飯吃得算是不歡而散。
吳濤起身離開的同時，施千雪忙不迭地跟着起身，訕笑着和叔嬸告別，然後匆匆忙忙地追出去了。
追到車邊的時候，發現車門一直敞着沒關。
這才笑嘻嘻地上了車，坐在吳濤身邊，摸着自己猶如懷胎三月的隆隆肚皮道：“表弟，你要是再晚三分鐘走，人家這肚皮都要被撐爆了。”
“撐不死你！”吳濤丟下一句，吩咐壯叔開車。
車隊離開小區，車裡氣氛一直很沉默。
壯叔很明顯沒有直接開回湯臣一品的意思，也沒有送施千雪回去的意思。
施千雪意識到這一點，這纔不得不開口打破尷尬。
結果一開口就是幽幽的一句：“表弟你真可憐，叔嬸果然更偏心小江多一點。不過這也沒什麼啊，小江那孩子的成就，將來肯定超不過你了。”
完了感慨一句，“有得必有失吧。”
這話聽得吳濤心裡百感交集，放在前世，這事可不能用一句‘有得必有失’來輕飄飄揭過了。
但他沒有挑明的意思，依舊繼續沉默，甚至打開車窗，吸了一口混着灰塵氣息的晚風。
“其實吧，”施千雪又開口說話了，“小江那孩子一直挺努力的，經常給我打電話，至少將來繼承華耀集團不在話下。可千萬別因爲考大學的事，把他的心氣都磨沒了。”
“更關鍵的是，可不要因此影響了你們哥倆的感情。”
“而且你也別怪叔嬸他們。現在大學都快開學了，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們也不會到現在纔跟你說這事。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已經很照顧你的感受了……”
吳濤關上車窗，扭過頭來，“這仨孩子現在在金陵吧？”
“應該是吧。”施千雪美眸滴溜溜直轉，賊兮兮地瞥着吳濤，“我聽說他們盤了元通物流下轄的一個快遞點，忙了一整個暑假。小江整個人都曬黑了好幾圈！”
施千雪說完，又恍然大悟地直拍大腿：“原來你一直都關心小江他們的，乾脆你能幫就幫吧！”
“廢話，那畢竟是我親弟，我能不管麼？只是清北這樣級別的高校，真不是想進就進的。尤其是清華！”吳濤一開口就直言不諱，“更何況，我也在想，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幫他，纔算是對他最負責任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