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就是人類認爲某件事物或現象違背了內心的準則和信念,從而產生的一衆負面情緒。
此時此刻,李憲的生氣之處在於,自己動用了幾乎公司目前大部分的活動資金來央視做廣告,但是並沒有得到自己應該獲得的待遇。
而高清志,這位年輕的央視廣告部策劃,則認爲自己帶着人連夜爲一個早間時段而且時長只有五秒的廣告做出的策劃,竟然被甲方說成“在大街上隨便找個人用腳都能做”。
一方是覺得虧得慌,一方覺得對方其實不咋地還要求高。
所以矛盾不可調和。
房間之中的爭吵愈演愈烈,雙方都拍了桌子。
更令高清志氣憤的是,面前這個邊角旮旯裡蹦出來的土老帽,竟然將策劃案團成了一團,扔到了自己的臉上。
正當他要出門叫保安的時候,接待室的門開了。
見到來人,高清志滿臉的怒容瞬間變成了委屈,“譚主任!您來的正好,您快看看吧。這個廣告我做不了了!”
那碳姓女人看着氣的喘着粗氣的李憲,又看了看同樣胸口起伏的高清志,拉下了臉:“小高,我記得專門開會說過這件事情。廣告案要以客戶滿意爲準,客戶不滿意,就修改到滿意。咱們央視是事業單位,可是廣告部是要創造利潤的。”
見高清志要解釋,女人一伸手掌,“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了。”
女人看起來很知性,雖然沒有什麼太重的語氣,可是已經將責任劃分的一清二楚。
見高清志一臉的不忿,她暗暗搖了搖頭,走到了李憲的面前伸出了手:“同志,我是廣告部主任,姓譚。如果你對這個策劃案不滿意的話,一會兒我再給你找人安排。”
見對方的態度還算誠懇,李憲稍微消了氣,但是剛纔女人雖然用軟釘子批評了那個小年輕,卻並沒有提及處罰,這讓他仍然心裡不得勁兒。
與譚主任輕輕握手,李憲一手掐起了腰,伸手一指門口,質問道:“他怎麼處理?”
“嘿你還來勁了是吧?!”高清志見他將矛頭對準了自己不依不饒,急了。
面對這樣直接的逼問,譚主任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不管怎麼樣,畢竟是自己的下屬,就算是處理也得是內部處理,斷斷沒有當衆自家人打自家人臉的道理。
見譚主任沒言語,李憲將手一揮:“行。廣告製作費給我退了,我自己找人做。”
“不是、你覺得十萬塊錢挺大是嗎?你到外邊兒廣告公司瞅瞅,去打聽打聽、十萬塊錢你能做出個啥?就像我們樂意接你這東西似的。”
一聽李憲要求退還廣告費,高清志不顧譚主任的眼神示意,嘟囔了句風涼話。
這讓譚主任感覺腦仁有點兒疼。剛剛接手廣告部,自己又是個女人,有點兒壓不住。
李憲還就真不怕這個,別的東西他不敢保證,但是十萬塊錢做個廣告,他媽的在哪兒還做不了?
當初在省臺做的電視廣告,自己一分錢都沒花效果不是一樣剛剛地?
他還真就不信這個邪!
……
近幾年隨着整個經濟形勢的轉好,廣告公司也越來越多了。但是不同於冰城那種大多隻會印刷貼放小廣告的廣告公司,京城的廣告產業明顯具規模也更加專業。
上午李憲走了幾家,大部分的廣告公司,包括和電視臺的對接,時段選擇,以及廣告片拍攝和後續的效果統計這些業務都可以做。
非常專業。
但是也非常貴。
雖然早上那個高清志讓李憲萬分不爽,但是走了這一上午,跑了七家廣告公司,倒是印證了這小子人雖然討厭,可沒跑火車。
十萬塊錢,在京城這座個五秒的廣告片還真不是什麼太高的標準。就連一些在李憲看了簡直就像是鬧着玩兒一樣的動畫廣告,就像“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正義的來福靈,正義的來福靈……”,那個來福靈的動畫片廣告,連動畫製作,再加上配樂,還特麼二十五萬。
聽說李憲想要製作一段五秒時長,有特效,背景音樂,而且需要表現出對女性關懷主題的廣告,幾乎所有的公司都將報價圈定在了20萬以上。
李憲瞬間就覺得一陣蛋疼。
再次回到央視大樓,李憲在門口徘徊了兩圈,蹲到了門口——他覺得自己裝逼裝大了。
犯了想當然的經驗主義錯誤。
當初在龍江省臺的廣告沒花錢,想必是有北林宣傳部方面的關係,直接利用了電視臺的現有資源。
但是現在,遠離了自己地皮,這種優勢不復存在。
正當這時,央視大門走出了一票男女,一面議論着新領導發雌威云云,一面議論着中午吃什麼。
其中沉着臉的一個,見到了蹲在門口抽菸的李憲,走了過來。
“哎呦喂。”
李憲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回去,跟剛纔那個領導商量商量,重找個策劃十萬塊錢幫自己重做個廣告之時,頭上一陣陰陽怪氣兒的聲音傳來。
“這不是要自己拍廣告的李老闆嗎?怎麼着,找着十萬塊錢幫你做廣告的地兒了是嗎?”
李憲一擡頭,就看見了一臉憤恨的高清志。
上午對高清志的處罰,廣告策劃組的人都知道了,現在見到了罪魁禍首,一羣策劃組的人自然沒有好言語,含槍夾棒的說了一番風涼話。
在一陣奚落之中,李憲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腰板兒。
也沒跟這些人說什麼,直接調頭就走。
人活一輩子,總得要口氣兒!
直接在大街上攔了臺出租車,他鑽了進去。
“同志,哪兒去啊?”
車子啓動,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李憲一眼,問到。
李憲想了想,答得乾脆:“北電。”
“呦、那可是好地方。”隨着司機師傅默默叨叨的說着北電姑娘模樣俊,黃色的大發麪包車在大街上靈巧的一拐,值向北電殺去。
……
使了一包中華擺平了門衛,李憲順利的進入了學校。
看了眼表演系的學生們正在操場排演話劇,他便直接來到了宿舍樓。從自己隨人攜帶的包裡撕了張紙,直接用圓珠筆寫了張告示,貼在了宿舍門口。
內容很簡單:“十萬酬薪,誠求廣告片拍攝團隊。”
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李憲眯起了眼睛。
今兒就是今兒了,老子就不信,十萬塊錢在這世道幹不成一個廣告片的事兒!
貼了告示,想着大中午酒店裡還有一個半殘需要照顧,便直接離開了學校。
可剛剛上車離開北電沒多大一會兒,他的大哥大就響了。
“喂?您好,您在我們宿舍登的告示……是真的嗎?”
聽到電話那頭年輕的過分的聲音,李憲果斷給了肯定答覆。
“嗯……這樣。我是北電美術系90級的丁勝,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能見面聊聊嗎?我想拍個畢業作品,現在手頭上缺點兒資金。所以,想試試……”
聽着這名字,李憲覺得有點兒熟悉。
但是具體在哪兒聽過,真真兒忘了。
不過心裡想着儘快敲定廣告片的事情,他也沒多尋思,直接在電話里約了自己住的那間酒店,便掛斷了電話。
下午四點多,剛剛將躺在牀上形同廢人一樣思考人生的樑永和拉起來吃過飯,李憲便接到了電話。
那個叫丁勝的,到了。就在樓下。
見着那張大馬臉,李憲樂了。
呵、
就說怎麼這麼熟悉?
敢情,是這位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