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下了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打量了李憲一番,點頭一笑。
看着這個笑容,李憲也樂了。確認過眼神,是認識的那個大增。
沒錯,就是《重案六組》裡那腦袋上禿了半邊兒瓢的那位。叫什麼來着?
李誠儒?
好像是這個名字。
打小時候看《重案六組》李憲就對這人印象極深,不過令他印象更深刻是的《大腕》裡最後一段這貨演的那個神經病。
其中有一段堪稱經典的臺詞;
“一定得選最好的黃金地段,僱法國設計師,建就得建最高檔次的公寓。電梯直接入戶,戶型最小也得四百平米…….兩千美金?那是成本,四千美金起,你別嫌貴,還不打折!你得研究業主的購物心理,願意掏兩千美金買房的業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兩千,什麼叫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就是買什麼東西都買貴的,不買最好的!”
“所以,我們做房地產的口號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配合那癲狂的,神經質般的眼神,那一段在當初cctv6播出的時候,李憲簡直是拍案叫絕。
可是這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中國的房地產是從1999年開始發展,2000年大批資產介入,03年地王頻出04年開始全國性大漲,而《大腕》這部片子......是2001年年初開拍,年末上映。
也就是說,這句臺詞在調侃之中,竟然神預言了中國未來十幾年的房地產走勢。
後來大學時代,每每想到憑自己可能奮鬥二十年都買不起的房子,這句臺詞是讓李憲唯一聯想到關於房價的,讓他會意一笑的話。
他原本以爲李誠儒就是一個三流小演員,但是現在,看着面前嶄新的奔馳560,他倒是沒想到,這位在這個時候就這麼有錢了。
款爺啊!
見到李憲不住的打量李誠儒,陳冬升上前一步,爲兩個人穿線互相介紹了一下。李誠儒倒是個急性子,握手之後拍了拍李憲的肩膀,大手一揮,讓二人上了車。親自駕車帶着二人來到了一家火鍋城。
包廂似乎是早就定好的,沒有外人。
菜也沒見點,三人進了屋後,服務員就恭恭敬敬的擺了一桌子。
見李憲一直打量着自己笑,李誠儒摸了摸大光頭,“老弟,我腦袋上有花兒了?”
“沒有沒有、”李憲搖頭,“就是看哥哥面善,感覺賊拉親切。”
“哎呦!”李誠儒一拍桌子,“這我回去可得好好查查族譜,聽這話保不齊你這李和我這李祖上還就得有點兒淵源!”
見二人剛一見面就聊得挺樂呵,陳冬升笑道,“憲子,我開佳德儒哥是入了股的。這些年一直處的跟兄弟一樣,儒哥爲人四海,跟你肯定對脾氣。”
“儒哥,憲子今年不大,跟咱們比是小老弟。可是人也仗義,咱佳德第一次拍賣。要是沒有你那批古董和憲子的黑陶傢俱,肯定是開不了張。你不知道,當初我去東北的時候,憲子和我第一次見面,好傢伙,那些黃花梨的傢俱你都看見了,別說磕了碰了,連個單據都沒讓我出,直接就給送京城來了。這得多大的情分您說?”
李憲臉上笑嘻嘻,心裡mmp。暗說,要不是知道你這狗日的日後靠着辦保險成了華潤富豪,誰特麼理你!
菜上齊了,陳冬升端起了酒杯,看着李誠儒和李憲二人顯然有些動情,“過去這一年,我拿着幾個朋友籌的兩千多萬,心裡頭忐忑呀。就像農民辛辛苦苦種地,不知道最後老天爺給不給面子,會有什麼樣的收成似的。所以給我第一筆生意的人,不是給我一筆生意,而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倆就是我救命恩人,這杯你倆別喝,我幹了。”
李誠儒卻拉住了他袖子,“這麼說就外生了啊。今天不談那些。把你們領到這兒來,那就是哥哥我請客。來吧,咱們先走一個,給憲子接個風。”
一輪酒下去,陳冬升見李憲對李誠儒好奇,便樂呵呵的介紹起來。
據他介紹,這位大哥80年代的時候就在四九城擺地攤,倒騰收音機電視機,後來又倒騰外匯券,再後來乾脆承包了一家國營商店。現在京城裡邊兒特別特服裝賣場就是李誠儒開的,平平常常一天四五十萬的營業額。而三人所在的這火鍋城,也是其名下產業。
李憲暗暗咋舌。
且不說這些房產未來值多少錢,人家光靠着一個營業面積兩三千平的賣場,一天就進賬十幾萬的純利,自己前後投了一千多萬,辦了三個廠子,現在一天才賺多少?
哪怕是衛生巾白酒和衛生紙都賣的這麼火,也就純剩二十來萬而已。
可您瞧瞧人家過的是啥生活?自己過的是啥生活?
“屎你是一坨屎,命比螻蟻低、人開奔馳你開切諾基……”
不能比,不能比。
太打擊人了。
李憲情緒有些低落之時,那邊兒的李誠儒和陳冬升正在談着下一場拍賣會的事情。
許是覺得冷落了李憲,李誠儒端起了酒杯,“對了,當初去冬升那參加拍賣的時候我見過那些傢俱,可都是精品。老弟對古董也有研究?”
一聽這話,陳冬升呵呵一笑,“儒哥,你是不知道,這傢伙在東北有一處宅子。好傢伙,三進三出還帶後花園,每一重院子裡面正房廂房下房還連着雨廊,其他的地方我沒進去,可是第一重院裡面,一水水全是黃花梨的傢什,氣派的很。”
“哎呦!”李誠儒瞪大了眼睛,抱起拳頭作怪的向天上一擺,“照着這格局,那可是王爺府的規制。”
見這兩位有捧殺自己的架勢,李憲忙擺了擺手,“儒哥,你甭聽陳哥瞎掰。哪有的事兒,那院子是我買的不假,可是在東北那地方根本不值錢。再說我接過來的時候,院子都禍害了,破落的不像話。也就他看見的那點兒傢俱還算值錢了。”
他這話,原本李誠儒是信的。
別說東北,就連京城,那樣的王爺府在建國之後大多也都被政府徵用,造的沒了精氣神兒。
可是李憲一擺手的功夫,手腕子裡邊兒嘩啦啦一陣脆響,兩小串孔雀翎造型的藍色墜子從西裝袖口露出一節,可把他整個人給鎮住了。
“別動!”
他當即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一把拉過了李憲的右手,擼起袖子,便見到了那串珠子。
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老弟,您這珠子,能摘下來給哥哥搭個眼麼?”
李憲不明所以:“有啥不行的。”
隨意將手腕上那串珠子摘了,看的李誠儒直愣神兒。
生怕他將穿繩一不小心弄斷,再撒到火鍋裡,李誠儒趕緊叫了服務員,令其將火鍋端走。
淨了手,接過珠子。藉着燈光一打量,更是嘖嘖連連。
“儒哥,這是佛珠?”陳冬升不懂古董,但是他知道李誠儒可是老油子了。這兩年京城裡一個馬未都,一個他,對古董都堪稱是癡。
“屁的佛珠。”李誠儒眼皮一翻,“佛珠雖和這珠子一樣,都是一百零八顆。可是你看看這佛頭,記捻和背雲,這是朝珠。”
“朝珠?”陳冬升笑了,“就是清宮劇裡大臣帶的那種?”
“嗯。”李誠儒眼睛沒離開珠子,“凡朝珠,王公以下,文職五品,武職四品以上及翰詹、科道、侍衛、公文、福晉以下五品官命婦以上均得用。文吏如太常寺博士、國子監監承、助教、學正等,朝見祭祀可懸,但禮畢即收。平民百姓別說這一串動輒幾萬兩銀子能不能帶的起,就算帶的起,任何時候都不得用。違者斬。”
“哈?”一聽這個科普,李憲高興極了,當初在高三的地窖裡他就看這串珠子順眼,沒成想還真是個有來頭的東西:“這麼厲害?”
李誠儒一翻眼皮,“說斬的,那是大臣戴的。你這個,要是早二百年這麼戴在手腕子上,得誅九族。”
這話說出來,李憲和陳冬升可呆住了。
“儒哥,怎麼說?”陳冬升開拍賣行不假,可是對古董啥也不懂,現在正在惡補。聽見李誠儒的話猜測這珠子來頭不小,忙問。
李誠儒將珠子一攤,“瞧瞧,一百零八顆青金石的珠子!這麼勻的色兒,那得是從一整塊大石上硬挖的。爲什麼說你這珠子放過去要誅九族?在清朝,皇上也帶朝珠,平時裡跟大臣們帶的沒啥不一樣。可是祭祀的時候,那可就一點兒不能差。大典帶東珠,日壇朝日的時候帶珊瑚珠。而你這串,一年只有一次一地兒能帶。”
他將珠子慢慢陳開,“天壇祭天的時候兒。”
看着李憲一臉的驚奇,李誠儒嘿嘿一笑:“老弟,想出麼?價格好商量,三五百萬哥哥能掏的出來。”
李憲嗓子有點兒幹。
他沒想到,高三一個收破爛的,竟然能搞到這樣的東西。
真是開了眼界……
不過他不準備賣。
如果真像李誠儒這麼說,那這珠子可得傳家。不考慮傳家的關係,這珠子戴在手上夏天涼快的很,這一段時間他習慣了。
見李憲搖頭,李誠儒滿臉可惜,將珠子遞了回來。
“不想出那你可收好了,防火防盜防老馬。千萬別讓馬未都看見。不然......他能磨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