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珠兒真的不知道。”蘇明珠捂着被打的臉頰,哭的更兇了。一張臉哭的梨花帶雨,神情委屈至極,若不是地上那一堆仙人掌刺,恐怕還真覺得她是被人冤枉,無辜受罪。
事實上她也確實是不知道這些仙人掌刺是從哪裡來的,她分明的確是沒有放過。至於爲何會突然出現,懷疑的目光不由看向蘇明月。
蘇明軒見自己妹妹捱打,雖然對於蘇明珠並沒有蘇明玉那般疼愛,但到底是同胞所出的親兄妹,心中也甚是維護,替她辯解道:“母親,珠兒心地善良,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更何況她是當着祖母和父親的面送的三妹衣裙,難不成她就不怕祖母和父親責怪嗎?!”
此話一出,老夫人和蘇炳成都不由緊皺了眉頭,懷疑的看向蘇明月。難道,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鳳眸光華流轉,自然將兩人細微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登時變了臉色,一臉急迫的上前擋在蘇明珠面前道:“母親,月兒也相信不會是姐姐所爲。姐姐待月兒最好了,怎麼可能做這種幼稚的事情來加害月兒呢。一定是哪個丫鬟捧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粘上去的,一定不會是姐姐。”
這番話雖然是在替蘇明珠辯解,但實際上卻暗指在衣服上放仙人掌刺這種小兒科的手段絕不可能是她。蘇明珠要出手的話,那手段可比這要狠辣數十倍不止。
“說,到底是誰?居然敢擅自在主子的衣物上動手腳,你們眼裡還有主子,還有規矩嗎?”蘇炳成爆發雷霆之怒,抓起面前的碗碟摔在地上,清脆的響聲嚇得屋子裡一干奴婢婆子統統跪在地上,趴伏着身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蘇明軒一把揪起離自己最近的紫菱的衣領,將這個小丫頭拎到自己面前,一雙眼睛泛着冷冷的殺意,俊臉沉凝着怒吼道:“說,是不是你?”
“少、少、少爺,不、不、不是我……不、不是……”紫菱嚇得一張小臉白的像鬼一樣,身子如同篩糠一般顫抖不止,眼神畏懼閃躲、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把話說完,冷汗把小衣全浸溼了。
“哼!”蘇明軒冷哼一聲將她扔在地上,正要邁步去抓其他的丫鬟,卻倏地眼尖的瞥見從她懷裡跌出來一個奇怪的香囊。
紫菱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不小心連藏在懷裡的香囊也給摔了出來,登時臉色一變,立馬伸手去撿,想在衆人未察覺時將它再度藏好。誰知一隻大手快她一步將香囊抄在手中,解開繩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原本冷峻的神色越發冷肅,轉眸看着她的眼神恍若氤氳了潑天暴雨,要將她吞噬殆盡一般。
紫菱立刻翻身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額前瞬間沁出了血絲,可見有多用力。可她卻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顫抖着身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求饒道:“求老夫人、老爺還有大夫人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居然是你這個該死的賤婢!”何夢芷伸手指着紫菱,指尖顫抖,滿臉都是懊悔和痛恨,轉身又將地上自己哭的梨花帶雨的大女兒扶起來,一邊安慰道,“珠兒,都是爲孃的不好,不該不問青紅皁白的動手打你。可是你也要體諒爲娘,爲娘實在是不容易。”
說這話時,眼圈泛紅眸底浮起了一絲水汽,欲語還說的目光自蘇炳成面上掃過,又艱難別開,一副神受委屈卻隱忍不說的倔強模樣。
這姿態已經能夠非常清楚的表明,她所謂的“不容易”到底是指什麼。
說到底她只是個後孃,對於丈夫前一任妻子留下的孤女可謂是打不得罵不得,若是有任何一丁點的差錯都可能被人冠上虐待孤女的惡毒繼母罵名。再加上上一次在初雲苑蘇炳成與她之間本來就生出了嫌隙,所以她越發要謹小慎微,任何一點事情都可能讓他誤會。當然,到底是不是誤會,她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
可如今被她這樣一番演繹,即便不是誤會,也是誤會了。
聽見紫菱承認是她所謂,蘇明月顯得非常吃驚,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道:“紫菱,怎麼、怎麼會是你?”
“小姐,小姐我……”紫菱一副欲言又止,卻又像是被人威脅不敢說話的畏縮神色。
這樣的姿態落在別人眼裡,自然是大有問題。
宰相蘇炳成常年上位者的氣勢瞬間宣泄而出,重重的壓迫着這個跪在地上的小丫頭:“來人,把這個以奴欺主的奴才拖下去,直接杖斃。”
杖斃?!
這兩個字深深刺激了紫菱的神經,讓她瞬間激動焦躁起來。再加上門外的小廝領命進來,拽着她就朝外拖,更是嚇得她不顧一切的哭鬧起來。
“小姐,小姐救我,小姐救救我啊。我都是聽了您的吩咐辦事,現在事情敗露,您不能不管我啊小姐。”
聽着紫菱瘋了一樣嘶喊出來的話,蘇炳成的眉頭狠狠皺在了一起,老夫人則直接用犀利的目光瞪着她。
蘇明月卻恍若未覺,只是一臉疑惑的看着紫菱:“慢着,讓她說清楚。你說說看,我的吩咐?我的什麼吩咐?你說清楚。”
聽到蘇明月的命令,又見蘇炳成並未阻止,拖着紫菱的小廝手一鬆讓她跌在地上。紫菱死裡逃生,趕緊抓住這最後的機會,膝行兩步抓住蘇明月的裙襬哭着道:“小姐,難道您忘了讓我今日帶一包仙人掌刺在身上,說是等大小姐送你衣服的時候就灑在上面,誣陷大小姐。您說這件事要是辦成了,大小姐肯定會失了老夫人和相爺的歡心。到時候府裡四小姐不在,大小姐又不得喜愛,便只有您一個嫡出的小姐了。”
好,說得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蘇明月都忍不住想要爲她鼓掌了。
也正是難爲她了,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能想出這麼完美無缺的說辭,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如果她要是對自己衷心,這倒是個可塑之才。可惜啊,今日註定是要折在這裡了。
紫菱一邊說着的時候,還一邊悄悄拿眼神去瞟蘇明珠。見她聽見自己的話後非但沒有一絲興奮,反倒瞬間露出沉重的神色,心中一緊,不由懷疑起自己方纔是不是說錯了。
可是,可是她字字句句都在指責蘇明月啊,怎麼會有錯呢?!
聽完紫菱的話,不止是蘇明珠,可以說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變得有些奇怪。
蘇炳成難以分辨的目光在蘇明月和蘇明珠身上打了個轉,最終落到蘇明月的身上。這個女兒接二連三的讓他覺得驚訝,今日這一出他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她設下的局。如果是,那她的心計簡直深沉得讓人覺得可怕。如果不是,那麼還好,至少一切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來他得快點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樣一來她再怎麼樣都無關緊要了。眸子深處有一抹貪婪乍然閃過,如同流星一般快的捕捉不到痕跡。
不過這一幕,卻還是被與他同牀共枕多年的何夢芷看在了眼底。脣角揚起一抹冷笑,看來或許可以不用她們動手,也能除掉蘇明月了。
“拖下去杖斃吧,家生子奴才也敢如此背主,不打殺不足以立規矩。”
良久的靜默之後,還是老夫人輕嘆口氣,擺了擺手讓人把她給拖下去。
紫菱又開始哭喊起來,無非還是讓蘇明月救她,可她的目光卻實實在在是看向的蘇明珠。只是後者一味避嫌的垂着頭,根本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
見自己求生無望,紫菱奮力掙扎起來,竟然當真被她掙脫了片刻。剛要呼救,嘴巴就被人堵上了一塊破舊的抹布。她絕望的瞪大了眼睛,不甘的看着蘇明月,其中有着憤恨、怨念、惱怒,卻沒有一絲絲的悔悟。
看到她如此,蘇明月再無半點憐惜之心。
原本還念着,她到底是自己穿越而來認識的第一個人,終究也還是有些不忍。可誰知道,這丫頭一旦生了背主的念頭,竟是這般固執,到死都不覺得有錯。
紫菱還在掙扎,原本的兩個小廝抓不住她,門口便又涌進來兩個人。四個人牢牢將她制住,拖了出去。
臨出廳門的時候,紫菱最後奮起掙扎了一下,雖然沒有成功,但手腕上一個翡翠的鐲子卻掙脫出來,摔在地上,應聲碎成了幾段。
紫菱終究被拖了出去,一直坐在八角桌旁未曾開口說半句話的蔣碧雲此刻方纔緩緩擡眸,目光落在了那摔成碎片的翡翠鐲子幾眼,倏地眉心一跳,脫口驚呼道:“那不是……”
說着目光閃動,見衆人望來,又似說錯了話一般的垂下頭去,囁嚅着不敢再多說一句。
何夢芷意識到不對,目光朝着那鐲子看去。正巧老夫人也凝眸看去,目光在那碎成幾段的鐲子上緩緩掃過,頃刻變了顏色。
“天啦。這該死的賤婢居然趁着玉兒不在,偷了她的如意翡翠金縷雙魚鐲,當真是五馬分屍也不爲過。”何夢芷掐着帕子捂着心口,一副被氣的幾乎要厥過去的虛弱模樣,目光愛憐的落在那鐲子上,又是可惜又是惱怒,還有一絲的慚愧。
蘇明珠在聽到那鐲子的名字時也已反應過來,目中瞬間落下淚來:“玉兒,我可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