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珠一回到聞湘居就開始摔東西,嘴裡不斷的怒罵着:“賤人,賤人,賤人……”雙目赤紅,眼神中刻骨的怨毒和嫉恨讓一衆伺候的下人戰戰兢兢,沒有一個敢上前來。
等到她將小花廳裡的擺設都砸得差不多了,坐在軟榻上喘着粗氣的時候,貼身服侍的晴雨這才大着膽子上前:“小姐這是怎麼了,可是哪個不開眼的小蹄子惹到了小姐您嗎?”其實從她口中怒罵的話就能聽出來,究竟是哪個惹到了她。
蘇明珠俏臉含煞,手指擰着手中的帕子,只將它當真是蘇明月的腦袋一般,磨了半響的後槽牙才道:“吩咐你們辦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秋霜姐姐傳過話來,說是事情成了。”晴雨小心的替蘇明珠揉捏肩膀。
點點頭,面上陰狠一閃而沒。這一次,一定要徹底毀了蘇明月。
日出東方,霞光萬丈,眼見着便知道是個好天氣。
平陽侯府中一大早便開始忙碌,小丫鬟們進進出出的穿梭,每個人手上捧着精緻的點心和時令水果,小心翼翼的放在預定位置上。
大門口,平陽侯與世子白玉楓含笑迎客。每年九月,平陽侯府便會給帝都中的高官貴族和富商巨賈們發帖子,邀請他們到府中一同賞花。平陽侯愛花乃是帝都中人盡皆知的事情。府中有好幾處大花園,並有幾十個工匠細心打理。本只是爲了自己賞玩,後來無意中發現,藉着花期可以邀請其他在朝官員前來賞花遊玩,一來可以趁機結交,二來也能爲府中兒女尋覓意中人。
而在帝都中,高門望族比比皆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盤,人人都能盤算出來這其中的好處,自然也都願意來。
宰相府與平陽侯府是姻親,如今又有兒女婚事聯繫,自然是第一個收到帖子的。然後便是各個世家,皇室宗親秦王和白玉楓關係好,自然是請了。爲了避免讓別人疑心秦王結黨營私,所以帖子也給璟王發了去。
他們這廂滿面含笑的接待着男客,內院那邊平陽侯府人何夢蘭也正忙碌着招待女客。
何夢芷領着自己的嫡親女兒蘇明珠自然是一早就到了,平陽侯夫人問詢趕緊出來迎接,一見着便親熱的迎了上去,執着她的手親熱的笑道:“姐姐可算是來了,我這邊都快忙不過來了,姐姐來也好幫我招呼一下。”隨後掃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蘇明珠,笑意越發深了些,“珠兒出落得越發明豔動人了。”
“珠兒見過姨母!”蘇明珠滿面謙遜,含羞帶怯的垂頭,眸底卻掩飾不住一絲得色。
在她身後,還跟着三個庶出的姐妹。爲了彰顯自己的大度,何夢芷不管出席何種宴會都會將府中的庶女也一併帶上。此時蘇明馨,蘇明露和蘇明丹三姐妹款步上前,福身道:“見過夫人!”
她們是庶女,自然沒資格像蘇明珠那般親熱的喊姨母了。
“免禮!”平陽侯夫人神色說不上冷淡,也不算熱絡,只挽着何夢芷的手,又伸手拉着蘇明珠的小手往院子裡去,隨口問道,“月兒怎麼沒來?”
何夢芷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月兒這幾日身子不適,一直臥牀不起。”
“這又是怎麼了?前些日子不是聽說毒手藥王親自來看過嗎?”何夢蘭驚呼一聲,美眸瞠大。
何夢芷拍拍她的手背,聲音卻甚是悽楚:“怕是體內的毒素沒有徹底清除吧,這可憐的孩子。”兩人長吁短嘆了一番,也就把這個話題給揭了過去。
剛安頓好,門房又引了兩名女客進來。
其中一個穿着淡粉色廣袖鎏仙大擺裙,披着白色繡折枝花的披風。挽着雙環髻,髻上簪着紫色碎花寶石流蘇簪花。花心上璀璨生輝的寶石在陽光下閃耀着熠熠光芒,甚是璀璨奪目。
另一個穿着鵝黃色攢金紅梅上衣配月白色百褶煙霧裙。梳着飛仙髻,一根蜻蜓點翠寶石流蘇步搖,長長的流蘇垂下,隨着走動在頰邊晃動,越發襯得她嬌豔似雪,美不勝收。
兩個都是肌膚賽雪,晶瑩剔透。走在一起,便如同一道最奪目的風景,讓周邊景緻黯然失色。
蘇明珠望着相攜而來的兩人,眸底恨意明顯,面上卻掛上了高貴優雅的笑容。
“郡主。”何夢芷與何夢蘭淡淡招呼一聲,倒是蘇明珠等人須得上前行禮,“見過郡主。”
“嗯。”榮福郡主不冷不熱的回了一聲,她實在不願與這些人虛與委蛇,稍加寒暄兩句便兀自朝裡面走去。
這舉動十分失禮,何夢芷當場臉色一變就要發作,好在何夢蘭及時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提醒,這才按捺下來。看着滿面怒氣的姐姐,何夢蘭暗暗搖了搖頭,吩咐身邊的下人道:“帶幾位小姐先去荷園。”這口氣,便是有話要單獨與宰相夫人說了。
下人自然領命,蘇明珠幾人也識趣的行禮先去。等到幾人走遠了,何夢蘭這才嘆口氣道:“這些日子不見,姐姐似是浮躁了不少。”
“你看出來了,”何夢芷用力擰了一下帕子,目光恨得能滴出毒液來,“你剛纔也看到那個賤人了,她……”
“姐姐,即便是我們看到了,那又如何?”何夢蘭反問一句,眸中一道暗芒閃過。只要有的人沒有看到,那就並非無法挽回。
何夢芷何其聰明,更何況姐妹連心,瞬間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你是想……”
“既然能毀了她一次,就定然可以毀第二次。”何夢蘭倏地沉下語氣,面容不負方纔的端莊高貴,而是滿臉陰狠,“玉兒的事情,心疼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
“你也覺得玉兒是……”何夢芷驚呼一下,又捏着帕子左右四顧,這才壓低音量,“玉兒的行蹤,你可知道?”
何夢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的朝她點了點頭。
這邊二人暗語往來,互通有無。那廂蘇明月與沈若兮並肩而行,走過用文石鋪就的長道,穿過曲折迂迴的迴廊,再從一條鵝卵石小道上穿出去,便踏進了平陽侯府的荷園。
說是荷園,倒並非是一個院子,而是一個巨大的花園。花園中間用巨大的花海隔開,這邊接待女客,那邊款待男賓,即避嫌,又同樂,倒也不算清冷。
此時花園中早已是繁花盛開,奼紫嫣紅甚是好看。
沈若兮拉着蘇明月隨意在一處席上坐下,水汪汪的眼珠子四處亂瞄,待看到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從旁邊的藤花垂門前穿過時,不由拿手肘撞了撞蘇明月,示意她看。
蘇明月苦笑一下,手在桌子下面用力擰了一把沈若兮的手腕,壓低了聲音道:“兮兮,我已經說過了,我……”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喂,快點放手,肉都要被你擰下來了。”沈若兮痛呼的告饒,待她鬆手後才把手腕舉起來看,一大塊的紅色暈染開來,顯見是遭了毒手。控訴的朝蘇明月面前一遞,“瞧瞧,你這不是做賊心虛又是什麼?”
身爲女子,即便她有些不拘小節,但女子的細膩卻還是有的。蘇明月看着璟王的時候,眸子裡分明就是有情意在的,卻不知她爲何總是拒絕承認,而且還總說着要和他保持距離。
“哎呀,這位不是在中秋燈會上才情傾絕拔得頭籌的宋靈嗎?居然還真有臉來啊。”蘇明月安撫的話還在喉頭打轉呢,就聽到旁邊一道尖刻的嗓音傳來。轉眸望去,與一雙帶着輕蔑的眼神對上,那人脣角一抹還未及掩去的冷笑,直直撞進了蘇明月的眼底。
嘖嘖,這些人就這麼迫不及待。放着好好的景緻不賞,非要揪着她不放?!
不過對於別人的挑釁,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躲避。微微一笑,斂去眸中神彩:“請恕我有些聽不懂這位小姐的話了,白世子親下的帖子邀請我來參加侯府百花宴,怎的聽小姐的意思倒像是我不能來。莫不是小姐覺得,白世子昏了頭,下錯了帖子?”眼風掃到鵝卵石小道上那一抹絳紅色寬袍長裙的身影,脣角的笑意不由又深了些。
說話的女子一下被噎住,半天找不出話來辯駁。未曾想到她這般伶牙俐齒,她雖愛搬弄是非,但卻也知道平陽侯在朝中勢力如何,白世子又與秦王交好,自然不敢得罪。
旁邊一人見她吃虧,連忙上前幫腔,眼神輕蔑的看着蘇明月,諷刺道:“只怕白世子下帖子的時候,也未曾想到姑娘這中秋魁首是偷來的吧。若是知道,怎麼會給你這樣品性低劣的人下帖子呢?”
偷?這些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話說的還真是輕巧。如果那個魁首是那麼好偷的,只怕早就有人不及手段不惜代價也要偷一偷了。別看這些人表面清高一副正人君子絕不屑小人做派的模樣,實際上心思腌臢連那些光明正大行小人事的齷齪之人都不如。
看來,這些日子爲了讓她聲名狼藉,某些人還真是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啊。
“柳小姐這話我還真是不愛聽,怎麼柳小姐覺得,中秋擂臺的魁首,是那麼好偷的麼?”沈若兮施施然站起來,似笑非笑的接口。
那位柳小姐面色一白,顯然也沒料榮福郡主居然會幫這個宋靈說話,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只能梗着脖子道:“尋常自然不易,有心卻未必不能成。有些人就是懂得利用雞鳴狗盜的手段,去達到自己見不得光的目的,郡主還是不要被這等小人矇蔽纔好。”
原來,她是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