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凰闕大吃一驚,今年南詔國惡事頻頻,看來真的是上天在給他示警。這沈若兮不是妖女,還能是什麼,不過眼下正事要緊,“即可傳令,國庫撥款三萬兩黃金購買藥材,聘請大夫,奔赴清河縣救治疫情。”
凰天霖有些搞不懂了,蘇明月這麼大張旗鼓的,難道就爲了讓皇帝知道清河縣發生了瘟疫這麼簡單?
當然不會,接下來凰天爵就開口替他解了疑惑:“尚書大人,你是不是還忘了,奏報之中還有其他什麼內容啊?”
“其他,王爺的意思是……啊,微臣想起來了,”戶部尚書先是迷惑,繼而忽作恍然大悟狀,“陛下,劉大人在奏報之中還提到,靈允大師遊方至此發現疫情,已經聯合當地大夫將疫情暫時控制。但是此次疫情與往年不同,症狀十分奇特,大夫們都束手無策,請陛下務必派遣宮中御醫前往確診。”
原來這纔是關鍵!
戶部尚書說完這句話之後,自己也忽然怔住了,擡眼看了笑意妍妍的娉婷郡主一眼,又轉而去看那位身形明顯有些僵硬的靈允大師。如果靈允大師三日前還在清河縣救治疫情的話,爲什麼會這麼快出現在帝都之中?難道劉大人三千里加急送過來的不只是奏報,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不可能,所謂的三千里加急,便是用訓練精良的汗血馬駒中最精良的馬匹,讓人日夜兼程輕裝簡行,而且還要在中途不斷更換對應馬匹,才能堪堪讓一個人在三日之內趕到帝都。且不說汗血馬駒得來不易,其中精品更是萬里挑一,南詔國上下也僅有那麼幾匹。若非緊急奏報,尋常根本不能使用。就算要用,也必須是手持腰牌的傳令兵。靈允大師雖然美名在外,卻也沒有這個特殊權利,可以讓人給他開這個後門。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三日之內,從清河縣趕到帝都。那麼眼前這個靈允大師,究竟是誰?
而讓戶部尚書更加吃驚的是,清河縣的加急奏報,這位聘婷郡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與戶部尚書一樣,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目光驚疑不定的看着靈允大師。而這位一直道貌岸然仙風道骨的得道高僧,在衆人的目光之下,越來越無法淡定,眼睛裡的心虛之色十分明顯。
凰闕是何等精明之人,只需要一眼,就看出這個靈允大師有異,登時氣的將桌子上的酒杯迎面朝他砸去:“來人啦,將這個禿驢給朕押過來。”
形勢轉變之快,等到靈允被押着跪在凰闕面前的時候,衆人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尤其是凰鳳怡,心頭彷彿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噬一般,刻骨的恨意和寒意讓她差點抑制不住就要衝出去了。如果不是凰天霖關鍵時刻抄起桌上的筷子趁着衆人不注意打了她一下,估計她現在已經衝出去指着蘇明月大罵了。
靈允被拆穿已經是事實不可逆轉,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如何將自己保下來。
“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凰闕高高在上的俯視着“靈允”,目光森冷,帶着一種刻骨的寒意。那模樣,似乎只要他下面說錯一個字,就會將他當場格殺一般。
凰闕並不是個十分大方的人,而且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大方到連自己的王位都不在乎的地步。當知道沈若兮是禍國妖女,可能會奪取他的江山之後,他便爆發了難以遏制的奴役,不顧是齊王府的壽宴,不顧文武百官在場,不顧一切究竟可不可能是否查實,一心要將她拉入天牢。如此的不顧情面,顯然是抱着要殺了沈若兮而後快的決心。可是現在卻發現,這個所謂的妖女預言,居然是一個冒牌貨給出來的,那麼其真實性必然有待考究。而且如果他現在再動手,也根本不可能服衆。可是不管沈若兮會不會是妖女,這都會像是一個魔咒禁錮着他,讓他對齊王府生出忌憚。
但是就算再忌憚,又不能動手清除,這種壓抑的怒火總要找到一個發泄的渠道。很不幸,這個冒充的靈允就成了替代羔羊。但現在凰闕想要弄清楚這背後到底是誰在高貴,憑他一個普通人,是沒有膽子敢冒充一個大師來騙當今皇帝,而且還是要陷害一個王爺,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指揮,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
凰鳳怡此刻心中亦是忐忑,這個和尚現在拆穿抓了現行,會不會將所有人都都出來?到時候她是不是也要受到牽連?纖弱的肩膀因爲害怕而微微顫抖着,甚至不敢擡眼去看凰闕現在的表情。
現在她最希望的,倒不是怎麼把蘇明月給拉下水了,今天想要再拿蘇明月開刀已經不可能,她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把自己保全了。凰鳳怡現在只希望有人能出來把今天這樁事給頂過去,免得她被人連累。
蘇明月憐憫的看着被按壓着跪在自己的身邊的和尚,這個人今天註定要成爲犧牲品了。只是她還要盤算着,怎麼在犧牲了他的情況下,還能把幕後的人給拉出一兩個來。
在衆人的注視和凰闕的皇威逼迫之下,和尚開始瑟瑟發抖,眼睛裡光芒閃爍,顯然是在拼命思考對策。
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背後指使的人勢力太大,一旦他隨意開口的話就很容易被人滅口,所以思考着如果能把這件事情抗過去,說不定背後的人還會憐憫他而施以援手。可惜,凰闕很霸權的戳破了他最後的幻想:“朕的大內天牢中有一百零八道刑法,你現在可以不說,上一次被朕關入天牢中的人熬到了第十七種,因爲朕也很感興趣,到底能有人可以撐到最後。”
這種淡然的語氣,陰森的眼神,瞬間如同在和尚後背種下一顆芒刺,讓他跪立難安:“陛下,這一切都是小民的錯,都是小民心存怨懟,想要惡意報復,所以才喬裝靈允大師混入王府之中。小民只是,只是想報復齊王殿下而已。”
“報復我?爲何要報復我?本王與你素不相識,自問平時低調平和,甚少與人結怨,你到底爲何要如此陷害本王?”對於這個人,齊王簡直恨入了骨子裡。到底是怎樣的仇恨,才值得他這樣處心積慮,居然混喬裝靈允大師混入府中,還故意親近皇上說出那些話來,讓他的兮兒受了這麼大的苦楚。
那和尚顫抖了一下,眼風掃過凰天霖陰沉似水的狠辣眼睛,登時縮回視線,指着齊王嘶吼起來:“你當然不記得了,我一年前要飯路過你們齊王府,見你們高宅大院,每日吃剩倒掉的食物都比我吃的食物好。原本想要化緣,可是卻被你們惡言侮辱,還亂棍將我打跑。我就是恨你們這種仗勢欺人的狗官,不把百姓當人看。所以我要報復你,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過得比我還要不如.”
他喊到最後,情緒激動就好像確有其事一樣,可是齊王和蘇明月都知道,他這是在說謊,目的是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好保全背後真正的主謀。
凰天霖聽着這個和尚的話,神色不由稍稍鬆動了一些。不得不說,這個和尚的確很聰明,她將所有的罪都背到自己身上,並沒有將事情全部揭露出來。只說是因爲私人恩怨,所以纔要對齊王府下手。這樣一來,不管是要證據還是要證人,都比牽扯出一大羣人來的要乾淨利落一些,也更加能讓父皇信服。畢竟,一些人在被逼急了之後,確實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都已經一無所有了,也不怕再多失去一些。
其實這個和尚自己也知道,憑凰闕現在的憤怒,根本不可能繞得過他。皇帝剛纔有多想讓沈若兮死,現在就有多想讓他死。因爲沒有任何一個君王,會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讓自己被騙被戲耍玩弄,還是這樣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他不得不獨自一人將所有罪名都擔下來。否則他的妻子和兒女,還有他的父母,都會受到牽連。
那個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一個出賣過他的人呢。說不定自己幫他頂罪之後,他還會幫自己好好照顧家人。
死一人還是死一片,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
可惜,蘇明月並不想讓他就這樣矇混過關,直接指着他的臉道:“你一個平民百姓,上哪裡去找一張如此完美無缺的人皮面具呢?”
靈允大師,雖然在場的沒有多少人真的接觸過,卻也遠遠的看到過。這個和尚的容貌,確實和靈允大師一模一樣,所以纔會一直沒有人發現。如果不是蘇明月歐偶然提起戶部尚書,恐怕沒有人會知道吧。
那個和尚有些怔住,眼神閃躲着不願與自己正面接觸,顯然是害怕自己眼底的情緒被她看穿。這個看起來年齡不大的小丫頭,話也不多,卻句句都戳中要害之處:“這張、這張人皮面具是我隨便撿的,對,就是我隨便撿的。”
隨便撿的?一張人皮面具價值幾何,在座的都很清楚。他這句話,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看來,蘇明月是非要把他們一併拉下水,否則絕不肯善罷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