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低垂的眼睫下卻又冷光閃過。這個寧安不是個安分的主,而且甚是聰明伶俐,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日後師傅進出嬌蘭殿,她便少不得是個隱患。
那個宮人退出去不久之後,又快步進來,對蘇明月道,“姑娘請跟我來吧,皇后娘娘在花園等你!”
宮的花園,佔地很大,雖說皇后不是個喜歡花草的人,但這宮的花園依舊被打理得繁花似錦顏色繽紛。尤其是花園旁邊還有一片翠竹,清風吹來,帶着竹葉嘩嘩作響,十分的舒爽。
那宮人帶着蘇明月穿越了竹林,又往深處走了一段之後,這才指着不遠處一座涼亭,對蘇明月道,“姑娘過去吧,皇后娘娘便在那裡等着你。”
“多謝!”蘇明月柔柔的道了一聲謝,擡腳便要往裡走。
那宮人卻又忽然開口,“皇后娘娘吩咐了,姑娘一個人進去便可。”
蘇明月的臉色變了變,似乎甚是不安,看了寧安一眼。後者雖然不敢讓蘇明月出事,卻也不敢違逆皇后的懿旨,只能給了蘇明月一個安慰的眼神,跟着那宮人退開了。
蘇明月獨自一個人走到石亭前,看着坐在亭子裡頭戴鳳冠身着鳳袍,周身氣度華貴雍容美豔的女子後,面顯出一絲緊張。這是巫羌國的皇后,瞧着倒是格外年輕,看來平日裡保養的甚好。
不過她也只是偷摸的瞟了一眼,便垂着頭邁着步子走近亭子裡,在皇后跟前跪了下去,行了個三跪九叩的禮,“民女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一早便聽見了腳步聲,遠遠的看着一抹緋色人影漸行漸近。等她走到近前,跪在地行禮了,這才端着皇后的架子說了一句,“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蘇明月依言擡頭,不過卻垂着眼睫,不敢去看皇后。這是基本的禮數,她還是知道的。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緋色繡玉蘭繽紛的衣裙,頭梳着飛仙髻,一支丹陽蝶舞鳳釵斜簪在髮髻,長長的珍珠流蘇順着鳳口垂落下來,落在她如同凝脂一般的臉頰旁。雖是低眉垂目,但五官的精緻與美豔卻讓天地爲之失色,只是薄施脂粉,竟已有這樣的容顏,怕是天下男子見了,都忍不住要爲她動心。
難怪自己那個一慣眼高於頂的兒子,居然會爲了她遣散宮侍奉許久的美人。只是這樣的女子,卻也是禍水,自古帝王需無情,一旦動情,便成不了大事。
皇后心有了計較,存心想要敲打這個女子一番,於是也不急着讓她起來,只是隨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名喚蘇明月……”見皇后問話,蘇明月睜開眼睛,笑着開口。
誰知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后身邊的嬤嬤呵斥一聲,“大膽,在娘娘面回話,竟如此不識禮數。”說着,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蘇明月被打的偏過頭去,白皙的臉頰瞬間出現五根鮮明的手指印,臉頰也有些紅腫。她咬咬脣,將心底翻涌的殺意壓了下去,目擠出一些淚光,惶恐的伏在地,“民女惶恐,求娘娘恕罪。”
雖長相出挑了些,這性子倒是個軟的,這般的沒有膽識,便是入了宮,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皇后心略略鬆了口氣,不過面卻看不出絲毫變化,仍舊端着皇后的架子,儀態萬方的道,“這裡是皇宮,不是外頭,宮裡自然有宮裡的規矩。本宮不管太子如何寵着你,你又是如何在太子面前沒規沒矩,但在本宮面前,卻是絕對不允的。”
看來她平時跟巫子墨說話,沒有半點禮數的事情已經被人傳到了這個皇后的耳朵裡。
那些背後嚼舌頭的人真應該慶幸這裡是巫羌國,而她也沒興趣將這個皇宮鬧得人仰馬翻,否則的話,他們一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過心裡殺意翻騰,蘇明月面卻是渾身一抖,一副害怕的樣子,“民女知錯,民女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是不敢,否則本宮少不得也要爲太子整肅一下他的後宮。”皇后的語氣變得森冷,隱隱透出一股皇權的威壓,那種凜然的殺意並非是作假。
蘇明月將身子伏低,輕輕顫抖着。跪了這許久,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加她本重傷的身體,甚至隱隱覺得眼前有些發黑。
“本宮不知,太子究竟從何處將你帶回來,但你自己心最好有些稱量。這後宮裡的女人,多如牛毛,什麼可以肖想,什麼不能肖想,你心也該有數。太子是未來的儲君,他身邊侍候的人也必定是身份高貴之人,將來要母儀天下,自然要有能夠母儀天下的身份。至於你,如果足夠聽話,一世的榮華富貴自然是少不了。若是還想動其他的腌臢心思,這皇宮裡多的是埋骨之地,你可要自己爲自己挑一個好去處?!”皇后扶着身邊嬤嬤的手站起來,臉的笑容不見,那一張雍容端莊的臉遍佈了寒霜。
蘇明月原本勉勵支撐的身子彷彿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一下子失神的跌坐在地,有急促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來,蘇明月咬咬脣,忽然看着皇后,一臉倔強的開口,“皇后娘娘,民女知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貴得很,民女自然是匹配不,也從不敢肖想些什麼。而且,如果皇后娘娘所謂的母儀天下的姿態便是如此,那民女還當真是做不出來。”
自己的兒子管不好,只能來威脅一個女人,所謂的皇后,不過如此而已。說什麼母儀天下那麼高貴,歸根結底,還不是想找個能拿捏在自己掌心的棋子罷了。
沒想到剛纔還戰戰兢兢的小丫頭,忽然敢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皇后瞬間羞惱起來,她前前後後的示威和打壓,除了要敲打她之外,也有不想讓她將這件事情告訴巫子墨知道的意思,但不管她如何在意巫子墨的感受,都不能容忍一個女人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居高臨下,滿不在乎,好像她纔是皇后,而自己纔是那個跪在地的人一樣。
“好個囂張狂妄的丫頭,你以爲自己是在跟誰說話!”皇后狠狠一甩袖子,怒吼道,“來人,給我打,將她打死爲止。本宮倒要看看,一個來歷不明的臭丫頭,有什麼資格在本宮面前張狂。”
皇后娘娘下了令,誰敢不從,侍立在旁的嬤嬤當先便是一腳踹在蘇明月胸口,直接將蘇明月踹得倒栽下去,順着涼亭的臺階滾下去,勉勵掙扎了一下,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竹林那頭匆匆趕來的人看到這一幕,登時目眥欲裂,眼見那個嬤嬤追下來還要動手,登時怒不可遏的咆哮一聲,“賤婢,你敢!”當下飛身而來,一腳將那還欲動手的嬤嬤給踹得飛了出去,撞在一旁涼亭的石柱,登時一聲脆響,脊骨都給撞斷了。那老嬤嬤啪一聲落在地,瞬間沒了氣息。
蘇明月躺在地,看着那嬤嬤落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眼底露出一絲可惜。她方纔趁機給那老婆子下了毒,一種讓人全身皮膚盡數潰爛,到最後血肉盡腐,受盡苦楚才能氣絕的毒。打了她一巴掌又踹她一腳,不讓她付出一點代價怎麼行,只可惜,讓巫子墨一腳給踹死了,便宜她了。
“月兒!”巫子墨落在地,立刻便朝蘇明月撲過去,將人小心抱在懷裡,眼見她臉色越發灰白,蒼白的脣角掛着殷紅血跡,心彷彿被扔進了油鍋裡,又急又怒又痛,“月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亭子裡的皇后被剛纔的驚變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身邊跟隨許久的老嬤嬤居然被自己兒子眼睛都不眨的給一腳踹死,還是當着自己的面,一口血氣涌,直接給氣的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身邊的宮人慌了手腳,一邊將人朝寢殿扶,一邊去請太醫。
而巫子墨卻看都沒看被自己氣暈過去的皇后一眼,直接打橫將蘇明月抱了起來,轉身腳步匆匆的朝東宮飛掠而去。
爲了這位月姑娘,太子殿下打死了皇后娘娘身邊的老嬤嬤,氣暈了皇后,還又一次在皇宮裡頭飛檐走壁。
這件事情在一炷香的時間裡傳遍了皇宮各個角落,人人都知道了東宮的嬌蘭殿住了一個紅顏禍水,讓太子殿下沉迷美色不說,便是性情都變了。如此大不孝的舉動,實在是舉國震驚啊。
彼時巫子墨卻懶得去計較這些,抱着蘇明月一路回了嬌蘭殿,感覺懷裡的人氣息越見微弱,急的頭頂都快冒火了。
嬌蘭殿裡留下的兩個太醫見這個月姑娘立着出去,又橫着回來,心差點忍不住要罵娘了。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他們好不容易纔把這姑娘從閻羅王手裡搶回來,這又是怎麼了,不過是出去了一趟,怎麼弄成了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巫子墨將人放在牀,不等他吩咐,兩個太醫已經自發的前,診脈的診脈,下針的下針,配合無間。
“她怎麼樣?是不是……”巫子墨心急如焚,見那人一針紮下去,蘇明月嘴裡開始往外冒血,差點一出手將那太醫給劈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