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整個東宮的人都知道了,那個住在嬌蘭殿的月姑娘是萬萬不能招惹的人,爲了她,太子殿下甚至當着皇后娘娘的面,打死了娘娘身邊一個得用的老嬤嬤。
這幾日,這樁事情被當做皇宮茶餘飯後的談資,而那些在深宮枯燥乏味的宮人和太監越發對東宮裡那位姑娘感覺到好。
巫子墨安排在嬌蘭殿外守護的侍衛又增加了許多,不過不是爲了禁止蘇明月的行動,而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
修養了幾日,各種珍的補藥流水一樣給她喂下去,總算是補回了一些元氣。這一日難得的好天,陽光透過雲層落下來,並不耀眼的光線十分溫暖,照的人懶洋洋。蘇明月在牀躺了這許多時候,也是身子虛乏得很,趁着這樣的好天氣,便想着出去走一走,透口氣。
東宮之,也有不少景緻好的地方,一聽蘇明月說要出去走走,寧安立刻吩咐人擡了轎輦來,一路先去了海棠苑。
這個時節,東宮景緻最美的地方,是海棠苑了。
一路快走到了海棠苑,蘇明月下了轎子,扶着寧安的手步入其。一次來,因爲東宮裡的美人邀請,知道她們肯定是不安好心,所以也沒怎麼欣賞這裡的景色。如今再一看,道路旁邊的鳳凰花開得正好,紅豔豔一片花海,美不勝收。
漫步其,陽光和暖,清風徐徐,當真是難得的享受。
“姑娘,太醫說您的身子還弱,不易過勞,咱們去前面的湖心亭小坐吧,吃吃茶,看看風景可好。”寧安嘴甜人美,如果不是心太高的話,倒是個不錯的。
蘇明月點點頭,順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其實她坐着轎輦過來,這會兒又走了不過十幾步,再加風景着實美麗,讓她心舒暢不少,一時倒是不覺得累。不過毒手藥王也說了,她如今身子確實虛弱,好好將養總是沒錯,免得日後留下病根。
走到湖心亭坐下,寧安又吩咐了宮人去準備茶水和點心,然後纔在一旁陪站着說話,“姑娘,您瞧那睡蓮開得多美呀。奴婢還記得,那睡蓮啊以前是林美人最愛的花兒,所以太子殿下才特意命人種了一些在這裡,如今……”
蘇明月的眼睛輕輕瞟過去,後者立刻渾身一震,噗通一聲跪在地磕頭,“奴婢失言,求姑娘贖罪。”
“有句話叫禍從口出,你是個聰明人,自然不用我多教你。”蘇明月微微勾脣,目光落在不遠處漂浮在水面的睡蓮,淺紫色的花瓣在陽光下顯得靜謐美好,默默無爭的模樣,卻極盡所能的綻放着屬於自己的美好。
寧安將頭磕得砰砰作響,“姑娘贖罪,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起來吧,讓不知情的人見了,還當我如何不能容人。”又是一句輕飄飄的話砸下來,讓寧安瞬間僵硬了身體,連哭訴都忘了。
見她這樣,蘇明月也不拆穿,她今日在自己面前特意提起林美人,不過是爲了試探她罷了。當日秦美人等人一起將她約到此處,在她的湯裡下了催情藥,想要做什麼簡直不言而喻。她一慣的處事風格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還。
所以她纔會當着衆人的面在巫子墨面前拆穿,彼時的巫子墨雖然對她並未動真心,但因爲藏寶圖和武器設計圖的關係,一定不想因爲這些東西得罪她,讓她不爽。
巫子墨毫不猶豫的處置那些美人,雖說讓他顯得絕情負心,但其他不知情的人卻會將這所有的罪名都歸咎到她的身。恃寵而驕,善妒成性,不能容人。
宮人們端着茶水和點心快步過來,見寧安跪在地,額頭全是血,卻也不敢多問,只是放下東西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
蘇明月冷冷掃了寧安一眼,伸手捏着茶杯,優雅的喝了口茶,“既然你喜歡跪,那一直跪着吧。”
“姑、姑娘……”寧安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忘記了要起來,居然會被罰跪着不能起身,這下她的膝蓋豈不是要廢了。
可是原本求情的話還沒說完,對蘇明月陰冷入骨的眼神,倏地打了一個寒顫,立刻緊抿着嘴不敢再說話了。
既然是要跟在身邊伺候的人,雖不至於像是在南詔國時必須對她絕對忠心,但也該有些分寸,不要太過自作主張纔好。
此處風景甚好,蘇明月趴在亭子的欄杆處盯着湖水遊動的紅色錦鯉,偶爾掰碎一些糕點撒下去,引得一羣錦鯉圍繞在她下方的水,愉快的游來游去。
突然,海棠苑外匆匆走來一個太監,身後跟着四個小太監。遠遠的,蘇明月便看清楚那人是巫子墨身邊的總管太監,看他腳步匆忙的樣子,應該是有急事,於是扭頭對一旁的寧安道,“你先下去吧!”
跪了這一個時辰,寧安早已到極限了,聞言立刻磕了個頭,起身倒退着離開了亭子。
“姑娘,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總管太監快步跑來,對着蘇明月行了個禮,語氣充滿了擔憂。
蘇明月盈盈一笑,淡然隨意的問道,“總管這麼着急來找我,是有事?”
她今日出來閒逛,只要隨便去嬌蘭殿問一下知道她去了哪裡,何至於像他說的那樣。
“今日東宮裡出現了刺客,守着嬌蘭殿的一個侍衛讓人給打傷了。”太監總管哈着腰,“殿下擔心姑娘的安危,正到處找姑娘呢。”
蘇明月臉的笑容頓了一下,不過只是很短的時間,肉眼都無法分辨。東宮裡的刺客,讓她想起了毒手藥王,不過如果是師傅,斷不至於讓別人發現。而且師傅出手,必定不會露出痕跡。於是又轉身趴回欄杆餵魚,“既然刺客在嬌蘭殿,那你們只管抓着是了,我在這兒餵魚,那刺客應該找不到此處來。”
“姑娘說的是,那姑娘便在此繼續餵魚吧,等刺客抓到了,奴才再來通知姑娘回嬌蘭殿去。”總管太監笑眯眯的行禮告退,帶着人轉身走了。
那總管走了之後,蘇明月朝他離開的方向多看了一眼,這才收回目光,繼續掰碎了點心餵魚。寧安也在此時進來,不過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垂手站在身側。
粉嫩脣瓣勾出一抹誘惑人心的弧度,不錯,果然是個可塑之才,現在已經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了。
在蘇明月還在專心餵魚的時候,東宮裡另外一處偏殿之,巫子墨正坐在殿的首位之,指尖把玩着一盞小小茶杯。紫砂壺的杯子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之間來回轉動,看着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卻又每每在驚險時刻落到他另外一隻手指裡。
在巫子墨下方,偏殿央,一位穿着藍色半臂紗裙的美麗女子恭恭敬敬的跪着,面有着悽惶恐懼之色,不時擡眸掃一眼端坐在方的巫子墨,眼有波光流動,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可想清楚了?”巫子墨舉着茶杯,斜睨了地跪着的女人一眼。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女人身子一顫,立刻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殿下,嬌蘭殿有刺客闖入的事,真的與臣妾無關,求殿下明鑑。”
女子臉色蒼白,咬着嘴脣,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看去的確不像是在說謊。不過巫子墨卻很清楚,能夠進入這東宮的人裡,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尤其是一次海棠苑的事,這女人明明答應了與其他人一道行事,卻又在途派人來將他請了過去看戲,雖說是救了蘇明月,但其心計也讓他生了戒備之心。有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人留在枕邊,恐怕日後他都無法安然入睡了。
跪在偏殿間的女人,正是如今東宮裡唯一留下的女人,宋美人。
此時宋美人心實在懊惱得要死,當日若不是她自作聰明請了太子過來,說不定現在她也和其他人一道被太子趕出東宮,也不用像現在一樣留在這裡擔驚受怕了。
“與你無關?”巫子墨冷冷一笑,看着女人一臉無辜的模樣,“本宮特意到這裡來,可不是爲了聽這種廢話。”
宋美人的身子顫了顫,沒有說話。
巫子墨也不着急,將手把玩的茶杯放下,目光幽幽看着宋美人,像是突然醒悟一般輕聲道,“本宮記得,宋美人的父親似乎是當朝禮部從三品知事吧。宋家在巫羌國算不什麼名門望族,說起來你能進東宮,似乎還是我母后的意思。看起來,我幕後的這個恩惠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嘛。”
今日闖入東宮的刺客,對東宮的格局一清二楚,卻又並非是東宮之人,如此一來明顯是有內應了。
宋美人的身子瞬間如同是安康一般打着顫,跪在地的身子軟成爛泥,直都直不起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知道這樁事情。
當初她的確是被送入宮的秀女,沒有被陛下看,原本應該是要送出宮去,但是皇后娘娘見她樣貌還算精緻,再加性情溫婉,便特地將她指到東宮裡來做了個美人。這些年憑藉太子殿下的寵愛,她的母家也算是獲益頗多,父親從從三品的知事如今也已經升到了從二品的侍郎。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她是皇后娘娘,她說的話臣妾怎麼敢不照辦呢,臣妾也是不得已啊,求太子殿下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