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路小心翼翼,雖然無數次差點被絆倒,但依舊警惕的不時環顧四周,生怕自己的響動引來別人的查探一般。
好不容易,人影才磕磕絆絆的到了目的地。人影環視了一圈,這裡的野草很高,算她筆直的站着,也只是露出一個頭而已。人影鬆了口氣,蹲下身來,從懷掏出一根蠟燭點燃,然後仔細的盯着自己身前的一塊地方看。那眼神,似乎要透過地表,深入到地底一般。
燭光,人影的臉清晰可見,正是被巫子墨送到蘇明月身邊,給她作伴的宋琳。
宋琳仔細的檢查了周圍一圈,美眸有些微的驚訝。這裡並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難道蘇明月那一整夜的失蹤,真的只是閒步到這裡之後不小心摔下了池塘的緣故?她總覺得蘇明月是發現了這個地方的秘密,昨夜是來探查,所以她纔會在入夜之後冒險來這裡,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測。可是如今看來,似乎是她多想了。
宋琳深吸口氣,只要這裡的秘密沒有被發現好,否則的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而葬送性命。他們一家,或許會因此而九族被誅。
鬆了口氣的同時,宋琳吹熄了蠟燭,拎着裙襬站起來,朝着來時的方向快步離開。起來之前的沉重和謹慎,離開的時候她的腳步要輕快許多了。
與此同時,寢殿之原本還在昏睡的蘇明月幽幽醒來,毒手藥王那個藥的藥力過了,此刻她的精神看起來恢復了不少。但卻也不十分明顯,看去倒像是因爲睡了一覺之後的緣故。
守在牀邊的宮人聽到動靜,立刻走前來恭敬詢問,“姑娘醒了,快,去把熬好的藥熱一熱端來。”
另外一個宮人趕緊快步出去熱藥,說話的宮人則伸手去扶蘇明月。如今已是盛夏,所以宮人都穿着半臂,外面罩着一層輕薄的粉色紗衣。這宮人伸出手的時候,正好將她腕戴着的一個銀鐲露在蘇明月眼前,後者鳳眸輕閃,由着她小心的將自己扶起來,並沒有說話。
那宮人將她扶起來之後,又轉身快步到圓桌旁倒了一杯熱茶過來,“姑娘睡了許久,想必口渴了,先喝杯熱茶吧。”
蘇明月接過茶,一口飲盡,將茶杯遞給她的同時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你的鐲子倒是別緻!”
宮人雙手接過茶杯,聞言恭敬笑道,“奴婢此前伺候的主子疼愛,所以賞了奴婢不少東西。”
“嗯!”蘇明月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那宮人回身將杯子放好,也不曾再說話。沒多久,出去熱藥的宮人端着冒着熱氣的藥碗進來。先前那名宮人捧着藥碗前,看着蘇明月道,“姑娘,太醫說這藥格外的苦,可需要爲姑娘準備些蜜餞?”
“也好!”蘇明月點頭,端藥進來的宮人立刻放下托盤,轉身出去準備蜜餞去了。
留在寢殿的宮人這纔拿銀勺舀了湯藥,仔細的吹涼之後送到蘇明月的嘴邊,“姑娘吃藥吧。”
蘇明月張口吞下,卻在同時見那宮人用脣形吐出一句:奴婢冷魅,暗處有影衛,主子請留心。
方纔她看到這個宮人手腕的鐲子,和以前紫情最初跟着她時手腕戴着的一樣,當時還只是有所懷疑,如今聽她自報家門便是確定了。
對於脣語,她以前十分熟悉,所以自然不會讀錯,這個叫冷魅的女子,想必也是凰天爵安插在巫羌國皇宮的人。雖然她以前知道這男人很本事,卻也沒想到這男人居然本事到這個地步,這巫羌國的皇宮裡到底有多少他安插的人手啊。
不過巫子墨既然派了巫羌國秘法練成的影衛在暗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必然是對她生了戒心。她也知道,自己這招苦肉計只能暫時打消巫子墨的懷疑,但他心已經種下懷疑的種子,不可能輕易拔出。
一時間,蘇明月垂頭喝藥,冷魅也沒有再說任何話。看來對於那個影衛,她也十分忌憚。
喝完了藥,出去拿蜜餞的宮人剛好在此時回來,冷魅立刻取了兩個蜜餞餵給蘇明月,“姑娘先去去苦味,奴婢去吩咐廚房爲姑娘做些膳食來。”說着話的時候,冷魅輕輕眨了下眼睛,看似是無意的一個舉動,卻被蘇明月留意了。
冷魅離開之後,寢殿便剩下那個宮人伺候,蘇明月咬着蜜餞的動作頓了一下,只是一頓便又恢復如常,旁人根本看不出來絲毫分別,“我昏睡了多久?”
“回姑娘,姑娘從辰時回來之後便一直睡着,如今已經子時了。”宮人謹慎小心的回答。
蘇明月點點頭,也是說,她已經睡了一天了,“我睡着的時候,太子可有讓人送什麼東西過來?”據她的推測,凰冥應該有所動作了纔對。
“太子殿下並不曾着人送來任何東西,”那宮人搖搖頭,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住在殿下寢宮偏殿處的一位貴客,吩咐人來給姑娘送了一個錦盒。”
蘇明月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把錦盒拿來給我看看!”
“是!”宮人蹲了下身子,轉身去外間取白日裡送來的那個錦盒。
趁着宮人轉身的機會,蘇明月掩脣咳嗽了一聲,等她放下手來時,掌心裡已經多了一張卷在一起的小紙條。她自然的將手放在錦被之,實際卻趁機屈指一彈將紙條藏入了錦被之。
宮人捧着長條形的錦盒進來,蘇明月左手受傷,只能用右手接過,打開來果然看見裡面安靜的躺着一個畫軸。
“扶我起來!”蘇明月將畫軸放在一邊,神情間十分激動又有些急迫的道。
那宮人有些爲難,猶豫着看着她,“姑娘,太醫說姑娘的腳踝傷了筋骨,需好好靜養。姑娘想要做什麼,可以吩咐奴婢。”
聽了她的話,蘇明月這纔想起來,爲了讓自己的苦肉計較逼真,她動手掰斷了自己的腳腕。面劃過一絲無奈,蘇明月也只能妥協,“那你過來,將這個打開。”
宮人快步前,拿起錦盒的畫軸展開,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展現眼前,畫的女子冰肌玉骨、衣袂飄飄,手持一朵明豔梅花,在皚皚白雪之回眸一笑,精緻的五官透着一股出塵脫俗的仙氣,美的好似不是凡塵人一般。
這樣的女子,只怕無數人墨客見了,也只能慨嘆一句:此女只應天有!
“這……”宮人看到那畫軸的真面目時,也是愣了一愣。這畫的人,怎麼與躺在牀這位姑娘如此想象?
對,只是想象,因爲算以宮人的眼力也看出來了,畫的女子精緻絕美但氣質溫婉沉靜,柔弱透着一股出塵脫俗的氣質。而牀躺着的蘇明月,同樣精緻絕美的五官之下,卻有沉穩堅毅之色,鳳眸灼灼生華,瀲灩之間有睥睨般的高貴氣度自然流轉,讓人望而生畏。
見到畫像的女子,蘇明月有一種照鏡子般的感覺,往日她照鏡子的時候,雖然覺得自己美則美矣,卻還不曾有過這般觸動。如今看來,她倒是有幾分明白了,爲何當初藍初晴以無依無靠的身份,卻能在南詔國帝都之掀起那等風雲。
美人禍水,還真是有些道理。
“你去多點亮幾盞燈,再將畫拿的近些。”蘇明月看了片刻,並沒有看出其有什麼奧秘,於是不由得吩咐到。
宮人領命,將畫軸放下之後,轉身讓人多點幾支蠟燭和幾盞燈進來,然後舉着畫軸走到牀前,離蘇明月最近的位置站定。
近距離觀看,畫的女子似乎活了一般,燭火搖曳之間,女子的一顰一笑那般嫵媚動人,讓人眼底心裡似乎都只剩下那笑容,再也看不進其他的東西。
蘇明月眨了眨眼睛,心莫名驚駭。看來她的母親實在也是一個驚才絕豔之人,即便是一副自畫像,卻也下了十足的功夫。恐怕之前那些人之所以無法從畫像參透藏寶圖的奧秘,多半都是被畫像的笑容迷惑了心智的緣故。
人若無法靜心,自然無法窺視到其隱藏的秘密了。
心有了答案,蘇明月卻也未曾表現出來,又仔細的看了好幾遍之後,眉宇間露出一絲頹然之色,似乎也無法看透其隱藏的秘密一般擺擺手,“罷了,你且先將這畫收起來吧。放在妝臺,除了我之外,不許任何人碰。”
“是!”宮人心詫異,不過是一幅畫罷了,怎麼這姑娘倒這般看重,竟這殿內所有昂貴的擺件還要心些。
冷魅去而復返,手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青菜粥,走得近了,蘇明月還聞到一股雞肉的香味,讓她睡了一天滴米未盡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咕嚕聲。
她自己倒是沒什麼,旁邊的宮人愣了一下,旋即尷尬垂眼。不過從她抖動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此刻一定在偷笑。
“太醫說,姑娘現在要吃些易消化的食物,這粥裡放了一些補氣的藥材,對姑娘的身體恢復有好處。”冷魅端着粥碗前,脣角帶着淺笑解釋,正打算跪在牀邊喂蘇明月吃粥時,卻見一隻潔白如玉的手腕伸了過來,抓着她的手往牀一帶,“坐在這裡,或者我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