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脣角的笑容不留痕跡的一僵,頃刻又恢復正常,露出一抹疑惑的笑來:“小公子說的話倒叫紅姑聽不懂了,這紅館裡,還有我紅姑做不了主的事?簡直是笑話。品書網 WwW.voDtw.cOm”話雖輕鬆,但看着蘇明月眼神中的警惕分明又深了一分。
“既然紅姑非要自己做主,想來我也應該拿出誠意來讓這裡的主人看看,是否有那個本錢和你們談生意。”蘇明月明媚莞爾,鳳目灼灼。
紅姑嫵媚一笑,眼風不留痕跡的掃了一眼某處,一副拭目以待的樣子瞅着蘇明月。
“不知可否借筆墨一用?”蘇明月活動了一下手腕,絕俗的臉上掛着輕佻的笑。
紅姑示意身後人去準備,片刻後東西送了過來,恭敬的擺在蘇明月面前。紅姑媚眼一拋,脣角的笑意加深,若有所思的道:“看小公子這架勢,是要賣詞?”
她所謂的詞當然不可能是詩詞,而是詞牌,也就是詞曲。畢竟此處是青樓,雖然琴棋書畫各類雅趣都有,但前來尋樂子的俗人卻比雅人不知多了多少倍,是以詞曲還是這裡最爲受歡迎的娛樂項目。
若他只是來買詞曲,紅姑倒有些失望。畢竟作爲南詔帝都最大的青樓,她可不缺爲她寫詞的大作曲家。
蘇明月但笑不語,手下筆勢不停,遊走如龍蛇,大張大和之間一手狂傲至極的草書便落成紙上。
見她收筆吹墨,紅姑探頭看了一眼。雖未瞧清楚到底寫了什麼,但那字倒是讓她另眼相看。
好一手渾然天成氣勢滂沱的書法!
“紅姑方纔所言不虛,本公子倒還真是爲你作了一曲。”蘇明月笑意盈盈,將手上的宣紙遞給紅姑,“紅姑也是見慣了好詞之人,不放看看,本公子這首詞如何啊?”
紅姑淺笑着接過,眼底卻帶着一抹輕視。一旁的冷情見狀,不由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朝方纔紅姑看過的角落飛過去一個眼風。蘇明月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自己知道了,不要緊張。
其實進來之前她就已經感覺到了,這間房間隱藏着不下五個人。而且讓她驚訝的是,她竟然還能感覺到這五個人呼吸的快慢,判斷出他們的勢力。
要是以前,她也僅僅是根據前世養成的敏銳觀察力洞悉房間裡有人而已。
看來在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肯定與昨天在她身體內遊走的那股氣有關。難道說,那股氣就是傳說中習武之人才有的真氣?
想到此處,蘇明月眸底乍然閃現出一抹驚喜亮光,迅即又溺沒在一片漆黑的深邃之中。
再說紅姑拿到那詞之後,先是草草看了一遍,眼底的輕視越發深重了些。用詞稱不上華麗,韻腳算不得高段,便是表面上看出的意境也並沒有多麼深遠。
正準備將那詞遞還給對方,卻在對上對方那雙漆黑如墨的狹長鳳眸時心底一陣,腦中一道亮光快速閃過,驀然又垂頭再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越讀,眸底的光芒越盛。越讀,臉上的笑容越大。
冷情冷眼看着她的表情變化,心底也是即吃驚又好奇,好想看看小姐到底寫了什麼,怎麼那老鴇看得一副癡迷的樣子。
蘇明月倒是十分坦然自若,自顧自倒茶飲茶。等她飲到第三杯的時候,那廂紅姑才總算捨得放下了手中那一張宣紙,聲音中透着幾許激動:“來人,泡一壺上好的雨後山前來,讓後廚準備幾樣精緻的小菜,快。”
說完後滿臉堆滿了笑容,不似之前是敷衍客套的媚笑,而是真心實意的坦然笑容道:“不知這位公子可謂這詞譜好了曲?”
“啪!”蘇明月瀟灑的打開摺扇搖了搖,“看來紅姑對我作的這首詞還算滿意。”不然也不會讓人換來好茶,還擺上酒席一副要深談的模樣。
“滿意,滿意,自然滿意。”紅姑忙不迭的應道,看那急迫的語氣,似乎生怕蘇明月不跟她談這生意了一樣,“小公子這詞雖說不得意境清幽高雅,但卻十分的別出心裁。說實話,紅姑我看過那麼多名家詞曲,其中也不乏標新立異之輩,但與小公子這比起來,實在是瑩瑩之光無法同日月爭輝。”
蘇明月滿臉的謙虛:“紅姑謬讚了,不過是一時興趣之作罷了。”心中卻吐槽不斷,這些可是現代的流行歌曲,她稍作改編用了些古代的用詞習慣,看起來自然新奇有趣。
她這邊十分客氣,卻始終不提譜曲之事,倒叫紅姑有些擔憂。
這詞着實是好,紅館雖說已牢牢佔據了帝都首位的位置,但也需常有新奇之物吸引人的注意。蘇明月的詞勝就勝在過於新奇,紅姑擔心的是若她沒有自己想好譜曲,那就她目前手底下的譜曲之人而言,要給這詞譜曲似乎是有些難度。
蘇明月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擔憂,卻也並不戳破,也不多言,又兀自搖了搖扇子,慢悠悠的道:“素聞紅館內的紅鳶姑娘天人之姿,不知本公子可有這個榮幸,能一睹芳容?”
聞言,紅姑的眼眸不由亮了亮。這紅鳶不止是長得貌若天仙,最重要的是她還是紅館內琴藝最爲出神入化的高手。蘇明月提出來要見她,明顯心中早有曲譜。只是——“唉!”紅姑爲難的皺緊眉頭,神色間有些猶豫的看着蘇明月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鳶兒性子頗有些……”
“哦?!”蘇明月似是瞭然,又似全然不懂,只是神秘一笑後,紅脣輕啓吐出一句話來,“紅姑只管去讓人傳話便是,若是紅鳶姑娘不肯來,便讓傳話之人告訴紅鳶姑娘兩個字,廣陵。若紅鳶姑娘還是不肯來,本公子也斷然不會強求。”
紅姑頗爲疑惑的挑了挑眉:“廣陵?”
見蘇明月只笑不美麗的語,便也無奈不再追問,只好先派人去請紅鳶。
紅館二樓一廂房之中,身着紅色輕紗的女子端坐梳妝檯前,一雙瑩白玉手掐了蘭花指,捏着半截遠山黛筆正在描畫娥眉。三千烏絲被盤成了飛仙髻,攢着一隻綵鳳還巢鳳羽蝶翼攢,攢尾三排長短不一的珍珠垂落頰畔,將那一張宛若天人的容易襯得越發美豔逼人。
此刻她描眉的動作微微一頓,清冷眉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顏色,粉脣輕抿一下,如同琴音般清幽的嗓音響起:“那公子是何許人也?除了這兩個字外,便沒有別的話了?”
“回姑娘,沒有了。奴婢也不知道那公子的真實身份,以前好似從未在館內見過。不過瞧他穿着氣質,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小丫頭眉眼低垂,神態十分恭敬,可見這女子在紅館中地位不低。
紅衫女子輕輕蹙了蹙眉,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告訴紅姑,我片刻後就來。”
“是,姑娘。”那小丫頭似是有些意外的瞪了瞪眼珠子,轉而歡天喜地的答應,飛快跑去報信去了。
後院廂房中,紅姑聽了小丫頭的回報,也是分外驚訝。這紅鳶一向不喜見人,便是平時有人點了聽曲,也只是蒙着面紗在珠簾後面遙遙彈上一曲,今日怎的卻要來見這位陌生公子了。
越是這樣,她對面前那個穩坐如泰山的年輕公子便越發的好奇,也越發的警惕。
不過也只是一瞬,紅姑眼底的警惕之色便盡數收斂,轉而換上一抹欣喜的笑:“還請公子稍待,鳶兒此前從不見外人,這第一次見客,怕是要好生拾綴一番了。”
“女子愛美,這是自然。”蘇明月搖晃着摺扇,一臉的理應如此。
屋頂上,翹着腿好不介意的頭聽着的紫衣銀麪人聞言,腿腳抖動的動作一頓,脣角微微抽了抽。
女子愛美?他怎麼記得,是哪個女子當着他的面說她那一臉的黑斑極好來着?!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丫頭黑斑下的容貌,竟是這般驚爲天人。想着,不又露出一抹撿到寶的笑容來。
“不過一副骨架罷了,何談美或不美。公子若覺紅鳶容顏醜陋,大可不必擡眼一看。”
紅姑話音剛落,門口便又珠玉滾落的清脆之音傳來。只是那聲音透着一股淡漠疏離,十分的冷冽中卻又讓人生不出一絲火起來。
蘇明月擡眸望去,只見一身着紅色輕紗紡裙的女子邁步而來。不似尋常女子的蓮步輕移、婀娜美態,她走得甚是隨意,自有一股男兒纔有的瀟灑在裡面。
“素聞紅鳶姑娘性子高潔,如今一見方知傳言有誤。”蘇明月脣角含笑,眉眼深處也流露出一抹笑意來,顯然對着紅鳶十分的欣賞,“依本公子看,紅鳶姑娘如天山雪蓮般清雅風華,不沾凡塵。”
紅鳶走了過來,在她身旁站定,不溫不火的點了點頭算是謝過:“多謝公子謬讚,紅鳶擔當不起。墮落風塵之人,何處而來的高潔清雅。”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蘇明月笑意款款,手上卻伸出扇子挑了挑紅鳶的下顎,有些輕佻的眼神落在紅鳶身後被小丫頭抱着的一把古琴上面,“這便是紅鳶姑娘的愛琴麼?好一把焦尾名琴。”
說着伸手從小丫鬟手上將琴取了過來,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橫,左手壓弦右手勾彈,清脆鏗鏘之音立時鋪展開來。
“好琴,果然是好琴。”蘇明月眉眼彎彎,甚是真心的讚歎。
紅鳶的眸中卻劃過一抹驚詫,雖然掩飾得極好,卻還是露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