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蕙的到來,就像是沒有考好的試卷,知道會發下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最起碼對嶽新城而言,是這麼回事。
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嶽新城的心情有些複雜。
路上想快點,又沒想好該怎麼應對。
想慢點,又擔心來遲了會看見血流成河的一幕。
現在看來,應該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最起碼,在蘇蕙身着的那件薄款風衣上,嶽新城沒看到血漬。
嗯。
空氣中也沒什麼血腥味。
人生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睜開眼要面對的是什麼。
隨着年齡的增長,對未來的看法也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年少時候對未來充滿期許,壯志凌雲,熱血激昂,稍微大一些了,又會因爲對未來的擔憂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嶽新城年紀不大,卻恰恰經歷了這個階段。
比如,晚上睡覺時候,腦子裡想着蘇蕙,心中意亂神煩。
只是,生活不會在你做好充足準備之後再徐徐推進,而是在你最不想面對的時候將你推到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還沒想好該如何找到那個平衡點,老岳家就右後了。
所以有的時候,他就非常羨慕高歌。
總覺得,老大就是老大,不管在什麼問題上都能夠做到勝人一籌。
明明大家 面對的都是一個問題,高歌能做到左擁右抱,自己卻得經歷進退維谷。
蘇蕙不一樣。
和輕柔姑娘不一樣。
和孟靜不一樣。
和夏璐不一樣。
她就是她。
所以,在面對這種事情上,她的做法,自然也不一樣。
高歌沒有說話,從武侯車上跳了下來,決定暫且放棄車伕這個職責,總擔心血會濺到自己臉上。
不管是誰的血。
按道理說,只要是嶽新城遇到了麻煩事情,高歌這個做兄弟的,都該不有分手,首當其衝。
可感情不一樣。
連嶽新城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心亂如麻。
他能做什麼?
能說什麼?
躺着裝死不香嗎?
宋芸看着高歌回到車裡,頓時着急起來。
“我說這怎麼回事啊?這時間都到了,還不接新娘子?”
高歌點了根菸,按下窗戶,留了一半。
“媽,現在遲點,最多就是誤個時辰,真着急了,星辰宗上的紅花都得換成白花。”高歌一臉嚴肅說道。
宋芸氣壞了:“這什麼日子,你還胡說八道的!”
“什麼日子啊?”高歌眯着眼睛,看着嶽新城,目光中帶着同情,“處理好了,是個好日子,處理不好,嘖嘖……算了,不說了,說多了您肯定又得說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宋芸冷笑:“嘴上說不說了,實際上比誰說的都多。”
高歌沒吭聲。
宋芸又繼續追問,蘇蕙和嶽新城之間的關係。
高歌有一說一,也沒隱瞞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需要自己給嶽新城打掩護。
“哎……造孽啊!原本以爲,就你一個不是東西,沒想到我這乾兒子,也不讓人省心啊!”
“可不是嗎!”高歌來了精神,拼命往嶽新城身上拉仇恨,“媽,你看要不要把他逐出家門?”
“先把你趕出去纔是真的!”宋芸氣憤說道。
高歌只能選擇噤聲。
嶽新城沉默了許久,還是一狠心,從武侯車上跳了下來。
一步步,像是烏龜,挪到了蘇蕙的跟前。
此時此刻,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管對方是罵自己,還是抽自己。
似乎……
都是應該的。
雖然嶽新城受到高歌的薰陶,嘴皮子也比較利索,很會扯犢子,但是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扯犢子的心思,因爲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那個要被扯的癟犢子。
蘇蕙沒說話,只是笑盈盈看着他。
目光乾淨,透徹,明朗,從太陽花,變成了海棠花。
嶽新城想揮揮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站在那裡,cos一下木樁的角色。
他在想。
今天要是世界末日該多好啊。
想了想又覺得不行。
畢竟自己馬上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嗯。
就差臨門一腳。
孩子也是。
終於,還是蘇蕙先開口了。
“你不着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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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這良辰吉時,馬上就要過去了。”蘇蕙認真說道,“來的時候,我特意翻了黃曆。”
“嗯……”
“黃曆上還說,今日不但宜婚假,還宜殯葬。”
嶽新城:“……”
他覺得蘇蕙一定是買了一本假的黃曆,哪有這麼胡說八道的,家裡結婚貼喜字對面辦喪事一起吹嗩吶你說好看不?
不過,這個槓……
不擡也罷!
“我來了。”蘇蕙認真地說。
嶽新城咧開嘴,牽強笑着。
“謝謝。”
“我要走了。”
“嗯……”
蘇蕙說完,就真的轉身走了。
嶽新城想去追來着,但是他明白,就算自己現在真的追上去,也沒什麼意義。
且不說蘇蕙能不能原諒自己。
就算是原諒了。
那又怎麼樣?
自己跟着她,離開星辰宗,丟下這一攤子事?
這不是扯淡嗎?
等了許久,高歌下了車,走到了嶽新城跟前,嘆了口氣,遞了根菸給他。
嶽新城點上煙,狠狠吸了一口。
就像,這根菸和他有天大的仇一般。
“走遠了。”高歌跟他說。
嶽新城揉了揉眼睛,看着蘇蕙漸行漸遠的方向,輕輕點了下下巴。
“是啊,走遠了,這下……好像是真的走遠了。”
高歌長長嘆息了一聲,雖然覺得,眼下這個環境,不該是這樣的氣氛。
“噼裡啪啦。”
肖楊在宋芸的指揮下,還是點燃了炮仗。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火藥的味道,高歌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味道,除此之外,還挺喜歡以前那些拖拉機尾氣,放學那會,天天在馬路上追着拖拉機跑。
現在不行了,拖拉機司機跑得快,擔心高歌是碰瓷的。
甚至,高歌想過要不要在星辰宗買個拖拉機,自己撒開了聞。
“走吧,進去吧。”高歌拍了拍嶽新城肩膀。
嶽新城將煙扔了,用錚亮的新皮鞋踩滅。
“進去吧。”
此時,陳果和樑不凡也都走了過來。
他們都一臉的笑意,彷彿,並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些什麼。
在今天這個日子,討論這種問題,總覺得有些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