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給這位初識的妹子保留了幾分面子，但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如果強迫其他動物改變天性是虐待，那強迫自己改變雜食的天性不就是自虐嗎？
小雪松了口氣，因爲她之前受嫌疑犯Y的影響，就連點自己想吃的菠蘿咕嚕肉都不敢，但現在又覺得張子安說得很有道理，貓吃肉是天性，人吃肉也是天性，健康的素食沒問題，是自己的選擇，但選擇吃肉也不必有罪惡感。
嫌疑犯Y的問題在於，她無法明確地定義人到底是不是動物，如果說人不是動物，那麼人類凌駕於動物之上，吃動物的肉也是理所當然，如果說人是動物，又無法回答素食違揹人類天性是自虐的問題。
鄰桌的幾位客人早就看不慣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點江山的樣子，而且他們跟她沒有交集，用不着給她留面子，小聲地鼓起掌來。
嫌疑犯Y緊緊地盯着張子安，她從剛纔開始就有所懷疑，一般人不會對貓的脂肪肝問題這麼瞭解，能這麼瞭解的，要麼是獸醫，要麼是寵物從業者，而且是資深的寵物從業者，這附近能談到資深的寵物從業者……
“你不用這麼盯着我，其實你剛纔說這位大娘不應該把貓關進籠子，我只能說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肯定沒養過貓，更沒有養過這麼多貓。身體力行動保和環保的人，不止你一個，像這位大娘，店裡這些貓全都是無家可歸被人棄養的貓，如果不是她收留了它們，它們早就流落街頭，說不定已經死了，但是大娘不會把這些事掛在口頭上。”張子安指着李大娘說道。
“咳！談不上，談不上！”李大娘笑着擺手，“我哪有那種覺悟。”
張子安又說：“事非經過不知難，我覺得，要不你從這裡領養幾隻貓回去，親自試試，也爲這位大娘減輕一些負擔，怎麼樣？”
嫌疑犯Y愣住片刻，反應過來之後身體後縮，連連擺手，“不，我不養貓，因爲不環保……”
“因爲不環保，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看着流浪貓浪跡街頭？你覺得它們更願意在外面風餐露宿，還是更願意失去一定程度的自由但是換來衣食無憂？流浪貓食不果腹，就會捕食城市裡的小動物，成爲小動物殺手，影響生態平衡……比起用素食爲環保做貢獻，這纔是更重要的環保問題吧？”張子安反過來以道德來質疑她。
就算是弗拉基米爾，最終追求的也是讓流浪貓翻身做主人，不再流浪。
嫌疑犯Y：“……”
“另外，你可以說說，爲什麼養貓不環保？”他沒有過分逼迫她，對於這位環保急先鋒，更適合引導而不是打壓，因爲只要正確的引導，她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她想了想，“我以前也想過養貓，貓窩我可以自己用棉布做，貓食我可以自己動手做雞胸肉給它們吃，但是貓砂……養幾隻貓的話，每天要消耗兩三公斤的貓砂，這些貓砂會成爲環保的負擔。”
張子安聞言，與李大娘相視而笑。
“笑什麼？”她有些生氣，一般來說她很少生氣，但今天屢屢吃癟，她心裡早就憋着怨氣。
“你自己去看看吧，讓李大娘給你講講。”他懶得解釋，讓她眼見爲實。
李大娘熱情地招呼她，“來，姑娘，過來看看。”
嫌疑犯Y不服氣地站起來，跟李大娘向店鋪的後門走去，小雪也拿起手機好奇地跟在後面。
穿過用餐的區域，後面是一條走廊，幾隻貓的食盆和貓砂盆都擺在那裡，而且遵循了比貓的數量多1個的原則。
李大娘指着貓砂盆，“這裡面是木屑貓砂，張店長給我弄來的，店裡的七隻貓一個月要用40多公斤。”
“木屑貓砂？”嫌疑犯Y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貓砂，因爲一般常見的貓砂都是膨潤土，以及什麼綠茶豆腐貓砂，都談不上環保，需要很長時間降解。
她捏起一把貓砂，掌心裡傳來木質特有的清涼觸感，如果是木屑的話，可能確實……
“姑娘，來看這裡。”
李大娘走到走廊盡頭，推開後門，後門是一個不大的小院。
院子雖小，卻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長勢旺盛，入眼之處一片盈人的綠意，還有幾隻蝴蝶和蜜蜂在蔬菜開的花上翩翩起舞。
後門門口有一袋子用過的木屑貓砂，沾了貓尿之後凝結成一團一團的。
“我家是開餐館的，所以平時有很多生鮮廚餘垃圾，正好和木屑貓砂混在一起堆肥。”李大娘說道。
“堆肥？”嫌疑犯Y重複道。
“對！在地下挖個坑，每天早上打掃店門口的枯枝落葉，收起來鋪在坑底下，上面鋪一層木屑貓砂和生鮮廚餘垃圾，然後再鋪一層枯枝落葉，等一個月之後，就成了黑金。黑金你不知道？黑金就堆肥土，直接在上面種蔬菜什麼的，長得特別好！我是不懂，張店長說這用過的木屑貓砂裡含有氮，適合植物生長。”李大娘自豪地解釋道，“這些菜我們隨種隨採，可以省下好多買菜的錢！”
農村出身的李大娘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吹噓的事，堆肥只是常規操作，雖然累點兒、辛苦了點兒，額外增加了很多工作量，但是省了買菜的錢，還是值得的。
在城市人眼裡，石油才配得上稱爲黑金，但是在務農者眼裡，堆肥土就是黑金。
小雪驚訝地瞪大眼睛，對直播間的觀衆們小聲驚呼道：“請允許我重新向大家推薦這家李氏至尊小吃店！我現在才知道，這家店的蔬菜居然使用的是真正的有機蔬菜！這麼巨大的賣點居然從沒有對外宣傳過？我深切懷疑張店長是爲了獨享這裡的有機蔬菜才守口如瓶！考慮到實惠的菜價，這大概是你在濱海市能吃到的最便宜的有機蔬菜，而且還能吸貓！”
張子安慢悠悠地跟過來，斜倚在門框邊，說道：“看到了嗎？這纔是真正的環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