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外面旅遊吃飯時，張子安一般也不會給美食拍照，都是直接動筷子吃，難得吃一次這麼貴、這麼沒性價比的東西，他掏出手機打算學別人拍張照片再吃，否則感覺好像更虧了。
然而聽到初中女生的話，他驚得差點兒把手機扔了。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店小二因爲他的再次登門都快炸毛了，而她偏偏來了這一出。
果然，店小二先是一愣，接着怒氣上涌，但令張子安大呼不公平的是，店小二沒有馬上發火，而是耐着性子又問了一句：“客人……是在開玩笑嗎？”
張子安敢打賭，如果換成他說沒帶錢，估計這時候店小二已經抄起凳子砸他了，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
初中女生的聲音很無辜，“我真是忘帶錢了啊！這次賒賬吧，下次我再補上。”
店小二指着她的手機，“你的手機不能支付嗎？”
“手機不能支付。”她說道。
“本店不接受賒賬的，能不能找朋友或者父母借一下？”店小二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再說進店吃東西之前確認自己有沒有錢付款不是常識嗎？”
“借錢……”初中女生煩惱地抓了抓頭髮，“我不認識能借錢的人啊……”
店小二的怒氣快壓抑不住了，本來吧，看到這個初中生模樣的女生單獨進店，她和掌櫃都有些意外，也猶豫過要不要做這筆生意。
從這個女生的服裝、相貌和氣質來看，她們都覺得她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說她們以貌取人也罷，但她們其實不在乎這點錢，只是不想因此而鬧心，而且也不想被當成冤大頭。
怕什麼來什麼，她們的擔心成真了，這個女生真沒錢付款。
店小二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圍着女生上下左右打量，看她是不是在偷拍，因爲有些青少年就喜歡拍一些搞怪視頻然後放到網上，比如吃霸王餐時店主的反應之類的。
看了一圈兒，這種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店小二怒氣衝衝地掏出手機。
“安馨，你幹什麼？”掌櫃皺眉。
“報警，以免上行下效。”店小二意有所指地橫了一眼張子安。
張子安：“……”
“算了，別報警了，鬧得大家都難看。”掌櫃輕嘆一聲，對女生說道：“小妹妹你走吧，這次就算了，給你免單，下次你去別的店裡吃飯時千萬要帶錢……”
張子安以前就知道這位葉掌櫃心腸好、脾氣好，說話令人如沐春風，也就只有這樣的心性才能泡出上好的茶吧。
“我不，憑什麼就這麼算了？我一定要打電話，讓警察把她家長叫過來管管這孩子！”店小二正在氣頭上，主要的服務者是她，她端茶送水，她顯然更有資格生氣。
這時候，如果初中女生誠懇地低頭道歉認錯，店小二八成也會心軟，誰讓她長得漂亮可愛呢，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就算是妹子也喜歡漂亮的女生啊。
店小二不在乎這點兒錢，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初中女生卻沒有接受掌櫃的好意，執拗地說道：“不用免單，賒賬就行了，下次我肯定會給你們把錢補上，爲什麼你們就不相信呢？”
明明是死鴨子卻還嘴硬，店小二氣得火上澆油，真的開始撥打山腳下派出所的電話。
張子安也拿不準這個初中女生到底是不是在故意吃白食，如果是的話，確實應該找家長來教育教育她，這是爲她好。
不過，如果她是故意吃白食，爲什麼不乾脆接受掌櫃的好意呢？
所以他傾向於認爲，她說的是真話——她真的沒帶錢、手機不能支付、也沒有可以借錢的人。
“算了，我來幫她買單吧。”
他一開口就開始後悔，但話已出口，又不能咽回去。
“你？”
掌櫃和店小二全都懷疑地盯着他。
“你認識她？你們一起的？”店小二問道，如果他給予肯定的回答，她肯定更生氣了，因爲這就意味着他們兩個合起夥來故意來店裡搞事。
“不認識。”他搖頭，“第一次見到。”
“那你爲什麼要幫她付錢？”店小二不太相信，如果茶錢是幾十塊，普通人對一個漂亮女生慷慨解囊不算意外，但初中女生點的是一份價格不菲的中檔茶點套餐，偏偏又是這個吝嗇鬼聲稱要代替買單，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其實張子安是出於三種因素而決定的，一是因爲他傾向於相信這個初中女生；二是欠人家的總該還，他上次來這裡費盡心機吃白食而被記恨了一年，就當是連本帶利把上次欠的債還了；至於三嘛，那就是莫名的一時衝動吧。
“沒什麼特殊原因啊，主要是因爲我覺得她說的是真話，何況出門在外，誰都有手頭不方便的時候，互相幫襯一把也不是不可理解吧？人在江湖，扶危濟困本是等閒之事。你們不接受她的賒賬，那就當是我借錢給她，這總行了吧？”張子安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裝了逼，就要硬着頭皮裝到底。
老茶讚許地撫着鬍鬚頻頻點頭，同時又暗暗指了指掌櫃的手。
掌櫃剛開始沖泡鐵觀音就被這件意外打斷了，停下來沒有繼續沖泡，只是剛把鐵觀音的茶葉從茶罐裡取出來。
老茶的意思是，它的這壺茶不要了，算是幫他省點兒錢。
張子安沒有任何表示，只當沒看到老茶的暗示，這次出門本來就是要請老茶喝茶，怎麼能從這裡省錢？
“你是說真的？”店小二半信半疑，上下打量着他，彷彿第一次看到他。
“真的啊。”他強調道，“你把電話放下吧，別報警了。”
“喏，那你把她的錢先付了。”店小二警惕地說道，“還有你自己的茶錢，你把錢都付清了，我纔會相信。”
張子安知道自己在這裡的信譽已經低到冰點了，沒辦法，掏出手機讓她掃描付款二維碼，閉着眼睛沒敢看付款數字，怕心臟病突然發作。
叮的一聲，付款成功的提示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