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他眼神如針地一縮,心中一跳。
“道果。”他又說了一遍,然後猛地站起身,目光森冷地看着面前的白茫茫大地。
忽然間,傅玄揮了下袍袖,頓時,一陣風吹起,那陣風很猛,範圍極大,竟然眨眼間便化作一陣氣浪,將他面前所能看見的巨大範圍內的雪層齊齊吹起。
吹起的雪層漫天,猶如瀰漫天地的白霧。
然而雪層之下,露出來的東西卻讓傅玄面色嚴肅至極。
目之所及,零零散散的,竟然有一眼都看不清數目的道果藏在雪地之下,這麼多的數量的道果意味着其蘊含着遠超他目前修爲所能及的規則的數量!
在外界極爲珍惜的道果在這裡卻像是最普通的石頭一樣,遍地皆是!
而最讓他心中一顫的則在於,那些果子所分佈雖零散,卻隱隱擺成了一種奇異的大陣。
“這到底是什麼?”他輕聲自語,目光閃爍,忽地捏碎掌中道果,看向天空,道:“這絕不會是你所佈下的,一定是這個世界本來遺留的寶藏!必然是那個卸甲仙人的遺留!對不對!”
他的聲音極大,一時間直入蒼穹,轟隆如同九天雷霆,但是面對他的喝問,卻沒有任何人出來應答。
傅玄的身子開始顫抖,那是他感受到了恐懼的表現,他忽然一陣迷茫,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感覺過恐懼了?
自從晉級四境,天下所能必勝過他的人數量便已屈指可數,而就是這區區幾人也幾乎沒有跑到北地雪原與他交戰的可能性。
因而,這麼多年過去,他已幾乎忘記了恐懼爲何物。
直到今日,他纔再次回憶起了這種感覺,雖然說他根本沒有看到危險在何處。
“出來!”傅玄因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懼而憤怒起來,他不禁再次叫道。
然而縱使他的聲音已經震得遠處山峰上積雪松動,但是仍舊沒有任何人迴應。
寂靜。
唯有寂靜相伴。
這種寂靜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曾讓他甘之如飴,但是今日,卻讓他感覺到了焦躁不安。
這種焦躁的情緒也是好多年沒有出現了。
傅玄已經察覺到了自己今日情緒的不正常,但是他儘管內心不斷提醒自己冷靜,但是身體和靈魂卻止不住地越發狂躁。
狂躁不安。
爲了緩解這種狂躁,他忽然跑回臺階上,重新跑回山神廟裡,默然地看着神像。
神像的表情如亙古而不變,無喜無悲,嫋嫋青煙升騰而起,宛如面紗,將不知名山神的面龐遮擋住,使其多出了幾分生氣和神秘。
傅玄看着這神像,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他默然轉身,看向門外,無數道果閃爍着不同的光芒,將天地映照得繽紛鮮豔。
傅玄心中沉甸甸的,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是的,縱使以他的修爲境界仍然看不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也是不安的根源之一。
傅玄決定自己得做點什麼,他默默豎起掌刀,想要試着斬這天地幾刀。
以他的實力,全力出刀足以破除同境界級別的幻景。
然而,一個“久違”的聲音忽然從遠方飄來。
“你不用試探了,就算你晉級五境,也未必能破開這東西。”
傅玄面色一變,大步走出,就看到一個少年的身影從遠處不斷閃現而來。
他的身體似乎踏在某種節奏上,幾個呼吸間竟然就已經來到傅玄的小廟近前。
袁來的氣質有些古怪,但是人終究還是精神不錯,他看了看傅玄身後的廟宇,忽然笑道:“總聽說苦修者生活環境清苦,今日一見果然很糟糕,這樣的地方要是換做我是絕不會願意住的。”
傅玄看着他,眼神森然,如臨大敵,卻仍緩聲道:“這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太多,所以天下能成就四境的人才那麼少。”
袁來竟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根本原因之一。”
說完,袁來便閉上了嘴巴。
傅玄也沒有再問什麼,兩人只是對視着,一言不發。
良久。
袁來終於問:“準備好了麼?”
傅玄面色狠厲地說:“準備什麼?”
“當然,是死亡。”袁來指了指天上,神情平淡地說道,他的語氣那麼篤定,幾乎要讓人產生一種他面對的不是四境無雲晴空而是一個一境入門小修士的錯覺。
傅玄怒極反笑,他揮手道:“你以爲把我拖到這個古怪的地方就真能殺了我?你未免太狂妄了,你才幾歲?你才走過多少路?不要以爲運氣好得了機緣就真的無所不能了!”
“那你的意思呢?”
傅玄一字一頓道:“我之前說殺你,易如反掌,如今依然如此!”
袁來有些遺憾地看着這位老人,嘆道:“其實,在之前我還只是想戰勝你,因爲我覺得剛纔的我,想要戰勝你就已經很難了,說要殺你的確是吹牛,但是……剛纔我去了一個地方,看了一些有趣的東西,然後……就突然對這個世界看得更清楚了,有的東西,如果沒有人把他放在你眼前,你真的可能會花費一生也未必能看得清,但是人類的強大就在於知識的繼承,你明白我的意思麼?就是說,有些東西,懂了之後,就會很強大。”
袁來又看了眼傅玄,發覺自己的表述實在很模糊,以至於對方根本沒有聽明白的意思。
於是他也就放棄了費力去說明白的打算。
他揮揮手,凝視着對方,認真地道:“總而言之,現在,希望你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說完這句話,沒等傅玄回答,袁來的身影忽然再次淡去。
而隨着他的身影的變淡,傅玄便看到了他身後的皚皚雪山。
突然間,那雪山無聲崩散,無數的雪粒化作滅世的狂潮,猶如遮天蔽日的巨獸,向他以及他身後的小廟撲來。
傅玄一怔,不解,下一刻,他試着去運功阻撓,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力量揮灑出去,竟然對世界沒有產生半點的影響。
“這是怎麼……”
他的疑問還在喉嚨裡,下一刻,整個人以及那座小廟就被雪潮吞沒。
不久之後,這片地方便再沒有了人生活的痕跡。
只剩一聲嘆息從遙遠的地方輕輕飄來。
“一路走好……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