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砍在血肉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在樹洞之中響起，人血特有的腥氣也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中越來越濃。
雲若顏終於受不了，弓着身子乾嘔了起來。
在秘境之中，雲若顏也見過血流成河，也見過死人。但是那血是魔獸的，那死人是一刀致命，死留全屍。
而此刻，那個黑豬精揮舞着大刀像是人類在案板上剁雞鴨一般將一個人，剁成一塊塊的，準備烤食。
離墨伸出手在雲若顏的後背輕輕地拍着，雲若顏轉頭看他，見他面色如常，便猜想這樣的場景他定然見過。
據說軍營之中常用人肉餵食猛獸兇禽，吃了人肉的的禽獸在戰場上會更加的兇猛。離墨不到十歲就進了軍營，人肉這種東西肯定是常見的。
還據說軍營之中有喜歡吃人肉的兵痞子，當抓到了對方的首領，便會將那個人凌遲，然後將他的肉剁成肉醬混在粥裡熬煮，然後全軍上下分而食之。
這個據說是林卿雪說給雲若顏聽的，而林卿雪是聽林伯說的，林伯年輕的時候曾隨林在南在軍營之中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他說，在缺少軍糧的時候，那人肉粥是大補。
雲若顏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離墨的嘴脣上，他的薄薄的嘴脣輕抿着，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笑。
雲若顏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腦中不由地開始腦補離墨喝人肉粥的摸樣，如此一想胃裡更是一陣的翻滾。
“我不吃那肉。”雲若顏轉開視線，用極輕微的聲音說道。
離墨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大，從他第一次見雲若顏時，雲若顏就一直處變不驚，彷彿不管是遇到什麼都不能讓她慌亂一般。
這是離墨第一次見雲若顏顯露出這般痛苦的表情。
離墨不由地又生出了想逗一逗雲若顏的想法，於是他開口輕聲說道：“人肉細嫩，入口即化，比之一般的動物肉都要鮮美，顏兒不嘗一嘗就太可惜了。”
雲若顏聽了這話，只覺得那股子酸氣從胃裡直衝了上來，禁不住地又躬身乾嘔了兩聲。
黑豬精這時已經拿着處理好的人肉過來，準備架在火上烤。
雲若顏眼角的餘光瞥到那串在木棍上的兩隻耳朵，立馬便閉上了眼睛，但是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出現一些胳膊腿兒被架在火上烤的情形。
雲若顏覺得這個地方真呆不下去了，她想站起來立刻離開這裡，離墨的一隻手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老婆怎麼了？”黑豬精一邊忙活着，一邊轉過大腦袋問道：“臉色那麼差，是不是餓壞了？嘿嘿，別急哈，呆會兒把最肥嫩的大腿兒留給你。”
雲若顏一聽立馬又捂着嘴巴乾嘔起來。
“怎麼還吐了？”黑豬精疑惑地看着雲若顏。
離墨一邊溫柔地給雲若顏拍着背，一邊帶着笑意說道：“我老婆有喜了，最近胃口不太好。”
“哦，原來是這樣。”黑豬精也不懷疑，轉過頭去繼續忙活，“那呆會兒就弄些瘦的給你老婆吃。”
正當雲若顏愁着呆會兒該怎麼辦的時候，遠處突然又傳來了腳步聲。
“不好。”蹲在一旁打下手的黃皮子警覺地轉過身去，看向樹洞外黑黢黢的林子，說道：“這味道太香，把那個討厭的傢伙給引來了。”
“老樹，關門。”黑豬精擡起頭來向着樹洞的頂部叫了一聲，那樹渾身便是一抖，然後面前的樹洞便像一隻野獸的嘴巴一樣，閉合上了。
“大哥，那傢伙已經聞到味兒了，恐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黃皮子對着黑豬精說道。
“呸！”黑豬精一口唾沫吐在火堆裡，怒道：“什麼玩意被它瞧見了，就給吞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早晚老子要吃了它的肉喝了它的血。”
雲若顏不知道黑豬精和黃皮子口中的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但是現在卻開始感謝它，趕快來把這勞什子人肉統統搶走。
腳步聲很快就到了大樹的外面，然後便是砰砰砰的敲樹的聲音。
“黑豬精，黃皮子。”一道巨大的聲音在大樹之外叫道：“爺爺知道你們在裡面，弄着好吃的也不知道孝敬你們爺爺，偷摸摸地想吃獨食。”
雲若顏見黑豬精和黃皮子都不吭聲，又轉頭看離墨，離墨皺着長眉，表情頗爲嚴肅。
“外面是什麼東西？”雲若顏輕聲問道。
“是隻熊精。”離墨回道：“聽聲音修爲頗高，只怕是已經修出了內丹。”
“內丹，精怪也有內丹嗎？”雲若顏只知道魔獸體內有內丹卻不知精怪的體內也能修出內丹來。
離墨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向她多做解釋，只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現在不能大量調動靈力，所以使出來的幻術並不高深，只怕呆會兒野熊精進來會看破幻相，你躲在我身後不要露頭。”
雲若顏此時才知道，離墨和她並不是變化成了狐狸的模樣。而只是離墨使出了幻象，迷惑了這裡所有的人，包括雲若顏自己，都誤以爲自己變成了狐狸精的模樣。
“快讓這個老樹精把門打開。”那黑熊精繼續捶樹，整棵大樹都被它捶的不住發抖，“不然爺爺我就放火燒樹了。”
那黑熊精話音一落，衆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樹洞便一下子開了。
“嘿，你個老樹精，大叛徒。”黑豬精和黃皮子一齊罵道。
“哈哈哈。”那黑熊精大笑着走進了樹洞之中，樹洞隨着它的走進又擴大了許多就連洞中的空間也再次變大。
“黑熊大哥，這麼晚了您老怎麼還沒睡啊。”黃皮子戰戰兢兢地迎了上去。
雲若顏已經躲在了離墨的身後，此時伸出頭來看向洞口。
只見洞口站着一隻巨大的黑影子，全身都是黑毛，只在腰部繫了一塊黑布遮羞。
“哼。”那黑熊精哼了一聲，甕聲甕氣地說道：“原本還想給你們兩個兔崽子留一口，但是你們那麼不識趣，就等着喝風吧。”
黑熊精伸出大黑爪子一把掃向黃皮子，瘦小的黃皮子被一巴掌拍的撞在了樹洞牆壁上，掉落下來後縮成了一團，卻是一聲不敢吭。
“你想拿什麼你就拿，不要動手。”黑豬精梗着脖子說道。
“整個黑鬼林，就你們兩個最不老實。”黑熊精伸出粗壯的黑手指着黑豬精開口道：“如果下一次還敢吃獨食，爺爺連你們兩個也給剝了下酒。”
黑豬精對着黑熊精怒目而視，卻也是不敢吭聲。
黑熊精幾腳便踏平了火堆，將上面架着的人肉統統抄在懷裡，還有一旁沒來得及架起來烤的，都一齊拎在手中。
雲若顏伸頭看了看，心中反而輕鬆了一些，心道你快點都拿走，全都拿走，一點兒也別剩。
黑熊精拿了人肉轉身想離開的時候突然嗅了嗅鼻子，彷彿聞到了什麼氣味兒似得。
他轉過頭來，問道：“你們這兒是不是來了生人。”
黑豬精和剛剛爬起來的黃皮子都沒有回答，但是黑熊精的兩隻泛着精光的熊眼已經落到了角落裡離墨的身上。
“你是哪裡來的狐狸精？”黑熊精開口問道。
離墨躬身，語氣頗爲恭敬地將之前對黑豬精和黃皮子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黑熊精站在那裡聽完離墨說話，卻是一聲不吭，它全身上下包括臉都是黢黑黢黑的，看不出來表情。
黑熊精不吭聲，其他的幾人也不敢吭聲，過了好半晌，黑熊精突然問道：“你身後是什麼人？”
黑熊精問的是什麼人，而不是什麼動物！難道被發現了？
雲若顏一下子便聽出了黑熊語氣中的不同，抓着離墨的胳膊便緊了緊。
離墨卻一點兒也不見緊張，他依舊語氣平靜地回道：“這是我老婆，她有身孕了，有些不舒服。”
“你老婆？”黑熊精語氣中明顯不相信，“我聞着怎麼一股子人味兒？”
“我們夫妻因爲常常在人間走動，所以沾染上了人氣兒。”離墨解釋道。
“他們確實是兩隻狐狸精，只是在這裡暫留，明日就會離開。”黑豬精說道。
“對對，他們只是路過的，沒有什麼可疑的。”黃皮子蝦着腰也說道。
黑熊精看了它們一眼，又盯了離墨一會兒終於轉身離開。
雲若顏不由地鬆了口氣，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黑熊精突然將已然踏出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
“不對，爺爺的鼻子從來就沒出過錯，這裡確實有活人的味兒，還是很香的活人！”
黑熊精自言自語道，然後轉身兩步走道了離墨的身前，說道：“讓你老婆出來，爺爺我要查驗查驗。”
“怎麼，不敢嗎？”黑熊精見離墨沒有動靜，便吼道：“小小狐狸精，竟然也敢學私藏人類肉食，不想要命了！”
黑熊精以爲離墨也像其他精怪一樣藏着人是來吃的，它向着離墨便伸出了黑爪子。
“大膽！”只聽一聲暴喝突然自離墨的口中響起，那聲音之中隱隱地帶着威壓。
先是老樹精抖了一抖，接着黑豬精和黃皮子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黑熊精也被這股子威壓逼的向後退了一步。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厲害角色。”黑熊精只退了一步，便站定，兩隻黑的沒有一絲白仁的眼睛看着離墨，道：“我老熊被困在這黑鬼林中很久都沒有遇到過對手了，今天就和你練練。”
黑熊精說完，口中發出一聲暴喝，原本就很龐大的身軀隨着這聲暴喝開始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