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轟轟隆隆的算計,就這樣因爲唐烈的到來而徹底消弭於無形,甚至還大大地損害了鳳秋自己的威信。
然而這一點,卻像是幫鳳秋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她猛然看到了自己當局者迷的陷阱——她一直陷在算計唐卿的深坑裡出不來,以至於外面局勢千變萬化,她卻始終都沒有注意到。
而實際上,一切早都不一樣了。
如今她要投靠的不是三皇子,而是現在勢頭正盛的太子,甚至還有王太后,王家,局勢早就變了,而她卻因爲慣性,還留在以前的記憶中,想着算計唐卿。
其實根本就沒有必要,如今,算計唐肅,顯然比算計唐卿有用得多,也簡單的多。
肅王要娶唐卿,就勢必會跟唐家扯上關係,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她來謀算,就有的是人幫她收拾唐卿,挑撥唐卿和唐家的關係。
如今,她正經收拾了唐肅纔是關鍵。
女子嫁人,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父兄和家族,只要唐肅廢了,唐家與唐卿徹底有了間隙,那麼,就算是她不收拾唐卿,唐卿自己也不會好過的。
至於昆家,如今也不是昆家躲藏着不出來的時候了,她駙馬府想要找人或許不容易,但是王家和太子想要把這些人揪出來,那就會變得容易許多。
所以,她其實只需要根據原本就商量好的,做好自己要做的,然後等着得到自己該得到的,也就是了。
鳳秋想到了這裡,被狠狠打臉的不痛快這才散去了幾分,也終於能夠勉強維持着一份正常的臉色去面對唐烈了。
至於唐烈身後的唐天德……呵呵,這個男人,她算是看透了,他最愛的始終都是他自己,既然如此,她和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父親教訓的是,兒媳以後會注意的。”鳳秋溫聲衝着唐烈行了禮,臉上露出疲憊之色:“兒媳的身子實在是不適,站了這麼久,腦袋實在是暈得很,我……”
“回去休息吧。”唐烈的神色溫和了一些,對鳳秋的識趣感覺到了幾分滿意,他點了點頭,讓衆人都散了。
鳳秋走的時候,唐烈忽然開口說道:“有些事情,其實是你自己選擇的,既然是你選的,就不要遷怒到別人身上。與其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不如想辦法過好自己的日子。”
鳳秋的腳步微微一頓,繼而微微揚起了下巴,邁着堅定的步子,挺直了背脊,走了。
她知道唐烈是在說當年她讓唐天德去娶昆氏的事情,原來唐烈一直都知道,是啊,他當然知道,這個老人,心智如妖,連皇帝的心思都能夠看透,怎麼會看不透她當時一個小女孩兒的?
可是既然已經走出去了,就沒有任何返回去想的意思,沒趣。
她早就一條道走到黑了,沒有什麼好後悔的,而且,比起昆氏,實際上她得到的東西更多,不是嗎?
鳳秋咬着牙笑了笑,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唐烈站在那裡跟唐卿說一些祖孫間的談話的時候,站在唐烈背後的唐天德看着鳳秋的背影,神色間閃過了一絲迷茫之色,年少慕艾的時候,他是喜歡鳳秋的,喜歡到如癡如狂,願意爲她做任何事。
所以,他娶了昆氏,他開始學着爭權奪勢……一直到了今天,他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愛慕是什麼滋味了,只知道,如今,再看這鳳秋,他再生不出那種瘋狂的,願意爲了她付出一切的舉動了。
“我看的出來,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小肅也是,他很有前途。如今你身份不同,是註定了要走進肅王府的人,我不會多說什麼,只告訴你一句,唐家,永遠都只支持皇帝。”
唐烈看到了唐天德的神色,卻沒有理會他,只是在與唐卿的談話結尾的時候,沉穩而平靜地告訴了唐卿他的態度。
唐家不會站隊,就像是巨大多數書香世家的大家族一樣,唐家也是堅定的保皇黨,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會作弄皇位的走向。
在不影響國家安穩的情況下,他們冷眼旁觀皇室的爭搶,甚至將一切都當做一場各個角色名貴的大戲,看得津津有味,卻始終都置身事外。
朝中的動靜,別人不懂,但是身爲兩朝老臣,唐烈卻已經在這些年的變動中看到了什麼東西,只不過,他從未說出來過罷了。
唐卿緩緩地點了點頭,承下了這份情——唐烈這麼說,其實是給肅王府提了一個醒,算是結下了一份善緣。
如果皇帝當真那麼相信肅王,或者說,如果大齊的皇室當真相信肅王,不忌憚肅王手中的勢力,那麼,唐烈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肅王鳳九離,即便是在他兇名遠揚的時候,也仍舊還是有爭奪皇位的可能,更有甚至,朝中有人,是支持鳳九離的,而這個,則一定會成爲皇帝的忌憚,就算皇帝與鳳九離有再深厚的感情,那麼,王太后呢?王家呢?
謊話用一千個人說一千遍,就是真的了。
當所有人都告訴鳳淵,鳳九離要反了,甚至給了鳳九離一個不得不反的理由,那麼,鳳淵還會同如今這樣信任鳳九離嗎?
“我知道的,謝謝祖父。”唐卿鄭重地道。
唐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的時候,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房頂的位置。
唐烈帶着衆人走了出去,被他帶着過來的唐肅只來得及匆匆給唐卿打了一個招呼,就又跟着唐烈回前院去了,就好像唐烈想要陪着孫子來看孫女的事情,根本從未存在過一樣。
經過花園的時候,唐烈皺眉看了一直都緊皺眉頭的二兒子一眼,聲音中帶着幾分冷淡:“人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有時候好,有時候壞,既然做了,就只能承受結果……所以,天德,你如今,是怕了麼?”
唐天德看着唐烈,想到當年一件件往事,想到昆氏,想到鳳秋,他猛然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跟隨着的那一羣子侄們,目光落在了唐飛楊的身上,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