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行願多蓮

003 行願多蓮

天黔村,一個極爲偏僻貧窮的地方。

與其說是個村,倒不如說是一山地兒,因爲這方圓百里就只有一戶人家。

這一戶人家,姓辭,十年前從外頭搬了進來。辭家夫婦上有一個老爹,下有兩個聰明活潑的兒子。

大兒子辭硯緣好讀書,小小年紀卻學識淵博,小兒子辭硯揚好武藝。辭家的後院有一個很大的習武場,平時,一大早就能看到辭家夫婦的小兒子在練習基本功。

只是今個兒,一向喜歡在習武場上大汗淋漓的辭硯揚卻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雙手託曬,似是在思考着一個極爲複雜的問題。

繼承了上一代人的優秀樣貌,這辭硯揚也是生得粉雕玉琢,巴掌大的小臉,紅紅的小嘴,尤其是那一雙大大的眼睛中右眼瞼上有一顆小小的痣,每當他眼睛一眨,便讓人大呼可愛,忍不住直往他眼睛那瞧。

眼看一個時辰就這般浪費了去,小少年辭硯揚突然右手一把拿起放在腿上的劍,站起身子直往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辭硯揚去的不是它處,正是辭家的書房。因爲他知道,若想立馬找到哥哥,唯有自家書房可尋。

果然,辭硯揚猛一腳踢開書房的大門,就看到哥哥坐在書案後方埋頭寫着字。

突然響起的砰撞聲嚇得辭硯緣手一抖,剛寫好的字因這失手的一撇而前功盡棄。

心想着下次一定要先將書房的門鎖好,辭硯緣一邊擡首看向自己的親弟弟。

辭硯緣和辭硯揚是雙生子,面容很是相似,唯一不同之處便是他那狹長的丹鳳眼,配上秀氣的五官很是漂亮。

“哥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一走到書案跟前,只比書案高出半頭的辭硯揚便迫不及待的想從哥哥那得到解答。

“弟弟有什麼問題儘管說,哥哥知道的定告訴你!”

辭硯緣話一落,辭硯揚便立馬接話道。

“哥哥,有妹妹是件好事嗎?”

“這個嘛……”辭硯緣拿着墨筆托住下巴,想了一會兒後說道,“還行吧,就是多了一個扎着兩牛角辮,流着口水一身肥嘟嘟又成天在你身後面追着跑的小女娃!”

聞言,辭硯揚皺起了小眉頭,“聽起來有妹妹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啊!可爲什麼隔壁家的羅小子每次一見到我,就在我面前不停的誇他妹妹有多可愛漂亮?”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羅小子的妹妹纔剛出生不久。

比起弟弟那老是因此而想不通的苦惱,辭緣緣倒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定是因爲每次打架都贏不過你,所以纔想在妹妹這件事上給自己找回面子吧!”

辭硯揚口中所說的隔壁羅家,是三年前辭家夫婦從外頭救回來的一家子,而後也在這天黔村住下,成爲彼此唯一的鄰居。

辭家夫婦自從有了這兩個兒子後,便一直渴望能再生得一個女兒,可惜努力這麼多年毫無音訊反倒讓羅家夫婦給搶了先。

“說的也是,”辭硯揚一臉贊同,但隨後又愁起了臉,“不過哥哥,從小到大那羅小子樣樣都不如我,可這次我卻輸在他有了一個妹妹,我真是不甘心!”

看弟弟一般失落,身爲哥哥的辭硯緣怎能允許自己的親弟弟輸給一個只喜歡吃肥肉的胖小子!

從圈椅上跳下,辭硯緣走到弟弟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有哥哥在、你放心的神情。

“別喪氣,哥哥有辦法了!”

而一年之後,辭家兄弟倆終於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妹妹,取名,辭紅塵。

如果,現在有人問他們有妹妹是件好事否,也許他們會這般告訴你---

辭硯緣:“自然是好事,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毫無保留的寵愛着!”

辭硯揚:“這還用說嘛,有了個妹妹就可以向所有人炫耀一番了!”

當然,這其中最高興的人不光是辭家兄弟二人,辭老頭子和辭家夫婦也是開心得笑不攏嘴。

這一日,辭老頭子的臉上滿是因笑而起的皺紋。而辭紅塵出生的當日幾乎都被辭老頭子抱在懷中不肯撒手,要不是夜深孩子和孩子的爹孃該休息,辭老頭子還想繼續懶着不走人。

好不容易將老爹趕出房,辭墨雲鬆了口氣,視線卻一直鎖在寶貝女兒身上。

至今,辭墨雲仍無法相信自己渴望已久的女兒,此時就睡在自個懷中,而且生得如瓷精製般而成的小娃娃,那般討人喜愛。

這孩子完全繼承了他們夫婦二人的優點,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唯獨這一雙眼眸……

雙眼微眯,辭墨玉突然聲音低沉道,“看看周圍可有人埋伏,若有發現格殺勿論。還有,今日之事不許有人泄露半字!”

“是。”

只聽空氣中傳來一道忠敬的聲音,沒一會辭墨玉的臉上又恢復那一份身爲人父的喜悅。

抱着女兒在牀沿上坐下,辭墨玉看向自己的妻子,眼中滿懷愛意。

“真是辛苦你了,碧兒……”

躺在牀上的柳雲碧輕搖了搖頭,雖臉色有些蒼白,可眉宇間溢滿了天下間所有女子所盼的幸福。

“碧兒一點都不辛苦,是相公讓我已經擁有了這一切,碧兒該謝你纔是!”如今有了這女兒,此生已是足矣。

這話讓辭墨玉不安了十幾年的心終於沉穩了下來。

“碧兒,當年若不是我選擇了放棄,現在你也不用陪我在這荒山野嶺渡過下半生,可是我從沒後悔過!此生能與你相伴,我斷然無悔。”

“相公。”

一向將心事藏得極深的夫君難得對自己說出這一番話,柳雲碧也渴望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

“碧兒喜歡的便是一心只繫於我一人的辭墨玉,不需要擁有整個天下,只要有相公在旁便已足夠!”

夫婦二人相視一笑,其中只有他們二人才能明瞭的深情濃意。

低首再看向正睡得香甜的寶貝女兒,辭墨雲感慨笑道,“碧兒,她是我們的女兒呢……”

似是想起什麼,只見辭墨雲臉上的笑容更歡,“這事說起來還得多虧老大硯緣呢,要不是他在我的酒裡下了藥,害我們夫妻倆在房裡累了三天三夜,要不然現在也不會有這寶貝女兒了!”

聽丈夫說起這事,柳雲碧雙頰一紅,不知是被氣紅的還是羞紅。

轉眼間,已是西青三二七聖年,這一年辭硯緣、辭硯揚十五歲,辭紅塵,十歲。

對辭家而言,每個月的十五是個極其重要的日子。

因爲這一天,他們可以嚐到辭家寶貝親手做的早膳。

“剪刀,石頭,布!”

只見伸出的三隻手,一個剪刀,兩張布。

“哇哈哈!我贏了,是我贏了!我出的剪刀!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辭老頭子看着自己和兒子兒媳完全不同的手勢,難以控制的大笑而出,響亮渾厚的笑聲是掩蓋不住的得意。

太好了,這下寶貝孫女做的早膳就全歸他一個人所有了!

一想到這,辭老頭子心中大喜,頓時笑得更歡了。看了看自己比出的剪刀,笑眯眯的將之伸向兒子兒媳跟前,歡喜的喊了聲,“耶!”

視而不見,落敗的辭墨雲和柳雲碧然將自己的手掌收至背後。

“哼!爹不就是出個剪刀嗎,有什麼好得意的!”

“就是,我不過是看爹之前輸得太難看才特意讓給你的!”

見自己的兒子兒媳吃不到葡萄便說酸,辭老頭子反是一臉愜意的嘆道。

“哎呀!做了一晚的美夢,醒來又能吃到寶貝孫女做的可口早膳,這人活着呀,可真好啊!”

辭老頭子邊說邊伸了伸懶腰,舒展筋骨後邊蹦躂蹦躂的往廚房跑去。

直到不見辭老頭子的身影,柳雲碧才一臉不悅的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丈夫,“都怪你!昨晚你明明和我說你要出石頭的,這下好了,你出爾反爾倒讓爹給贏了去!”

辭墨雲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腰,甚是委屈,“我哪知道碧兒你會當真啊!”

“你!”

柳雲碧無話可說,哼一聲後別過頭去,待墨玉低聲哄了哄後兩口子又和好如初。

不光是辭夫婦二人對此心生不甘,就連辭家的書房內也是冉冉升起兩股怨念。

“可惡!爲什麼每月十五我們都要被罰抄寫經書!”

已是少年的辭硯揚看着跟前的詩書,仍舊感覺頭大。一旁的辭硯緣邊埋頭寫字邊回弟弟的話。

“沒辦法,誰讓我們老是打不過爺爺和爹爹他們呢!”如此一來,他們也就喪失了參與爭奪早膳之權的資格,“爺爺說,人越少他贏的勝算就越大。”

“氣死我了!”辭硯揚在書案上猛的一拍,硯上的墨汁在辭硯緣的白紙上濺了幾個黑漬,“難怪爺爺和爹一直都不肯認真教我武功!他們兩個真是太過分了!”

擡首看向弟弟那氣得漲紅的臉,辭硯緣伸手安撫道,“沒事!等這經書一抄完我們就去找妹妹,讓她改改遊戲規則,到時候就比比看誰的年紀最小,贏的前兩名就能吃到妹妹做的飯了!”

這話讓辭硯揚頓時雙眼大亮,一臉崇拜的看向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真是聰明!不過大哥,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妹妹她一直都沒有扎兩個牛角辮呢?”反而是將頭髮束起,身穿男袍。

“這個……”

“還有,爲什麼妹妹她沒有追着我們身後跑?”反而是他們成天屁顛屁顛的跟在妹妹身後呢!

“額……”

一鉢白粥,四盤美味小菜,一葷三素。

辭老頭子一走進廚房,就看到早已準備好的膳食,鉢裡的白粥還泛着熱騰騰的香氣。

眼前美物,讓辭老頭子一邊搓手一邊嚥着口水速速走了過去,拿起碗便盛起了粥,顧不得燙,狠狠喝了一大口,直呼香。

看了看眼前這讓人食慾大開的早膳,再想想方纔兒子兒媳那滿是不甘的表情,辭老頭子忍不住抖着肩膀笑嘻起來!

一會兒後,原本還是豐盛十足的一桌,現已是空蕩一片。

打了個響嗝,吃圓了肚子,辭老頭子這才笑眯眯的走出廚房,準備去找他的寶貝孫女。

辭家的習武場旁是一片大花園,由於辭紅塵極爲愛花,辭夫婦特意爲她騰出一塊空地。

哼着小曲,當辭老頭子一步三跳的來到後頭花園時,就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子隱於花叢之中。

背對於視,唯見只有一個幼小孩童站在花田之處,身着男袍,墨髮束起,正一手拾着木勺,小心翼翼爲株花澆着水。似是看到某株正開得豔的花兒,小少年伸出小手輕撫着那花瓣,俯身湊近鼻間,將之細細一聞。

一陣和風輕拂而過,吹飄起那細膩的墨發,仿若是吸於天地之精,孕於百花仙林之中的小仙童,霎時美了整片花海。

“百葉雙桃晚更紅,窺窗映竹見玲瓏。應知侍使歸天上,故伴仙郎宿禁中。”

清脆稚嫩的聲音中有着絕非自孩童應有的沉穩,卻又是說不出來的舒服。

“可惜嘍,這山裡頭沒有什麼仙郎,倒是有我這老頭子一個,哈哈!”辭老頭子笑着走了過來。

聽到是那頑童爺爺前來,小少年站直身子,回首對其彎眼柔笑,脣角微揚。

“鬼啊--!”

不回頭還好,小少年這一回頭竟將辭老頭子嚇得連忙後退幾步緊緊這花園裡唯一的一顆大榕樹。

那是一張仿似從地獄中走出的臉,任誰見了都恨之不得能即刻從腦中抹去,生怕當晚會入了噩夢。

都知道人無完人,有一美便定有一醜,只是,怎麼也無法想象,這世間竟有如此醜陋的臉龐。

那張臉,好似被燙着一般褶皺不齊,緊繃而又紅白相稱。以左頰至右嘴邊爲界,上爲白,下爲紅,白色雙眼,如血紅脣,模樣似鬼怪般難以入眼。

看這一片花田都已澆灌完畢,辭紅塵將手中的木勺放入一旁的水桶,邁起小腿朝辭老頭子走去。

不光是聲音,就連步伐亦是不急不緩。

止步於辭老頭子跟前,辭紅塵擡首看向他,小小的紅脣一彎揚起一抹笑容,卻似嗜血的魔鬼。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雙黑珍珠般的雙眸閃着溫和的柔光,一如春風拂面,令人頓然心暢。

“爺爺,你輸了!”清亮的聲音裡有着幾分狡黠。

待辨清那聲音確實是出自寶貝孫女,辭老頭子立馬回首低望而去,這會纔看清她戴在臉上的東西。

一把鬆開手中緊抱的大樹,辭老頭子俯身仔細看向寶貝孫女的臉,雙眼微睜,驚歎道,“這、這不是龍血樹皮嗎?寶貝孫女你哪拿來這東西的?”

龍血樹生長在極其惡劣之地,百年才生得一寸之長,只因其藥性奇特,可緩和任何棘手傷口,甚至可將毀去的樣貌恢復如初,對天生愛美的上華百姓而言,是千年難求之物。

只是這龍血樹的莖幹,能生出乳白與鮮紅色的樹脂,將樹皮染至一半爲紅一半爲白,才使得最後做出的麪皮落得如此驚駭。

只可惜知曉此物的人人少之又少,親眼見過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因而在民間不被廣傳。

如今這龍血樹皮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辭老頭子不得不感嘆上天對寶貝孫女的厚愛。

紅塵雖然不知道這龍血樹皮是爲何物,不過見爺爺神情這般激動,想必是極其珍貴之物。

“是上次和哥哥們去爬山時偶然撿到的,”紅塵微揚起臉龐,笑眯眯道,“爺爺,這張臉是不是特別美呢!”

激奮的情緒剛緩下,想起方纔自己那般沒用的反應,辭老頭子着實一臉委屈的對寶貝孫女說道。

“哎,每次打賭都是寶貝孫女你贏,你就不能讓讓爺爺嗎?爺爺年事已高,可是經不起嚇的呀!”

聞言,紅塵掩脣輕笑出聲,如鈴鐺般悅耳。

“是誰經不起嚇卻又主動開口要和塵兒比膽量的?爺爺,你說這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好呢!”

事實被說穿,辭老頭子一臉困窘,最後竟是惱羞成怒的背過身去。

“哼!誰讓你這幾天都不怎麼理爺爺的!”

他的寶貝孫女除了愛花,還有一個喜好便是與人打賭,偏偏逢賭必贏。無奈之下,他只好借打賭爲由好讓寶貝孫女注意到她這個可憐的爺爺。

果然,這話頓時讓紅塵心生歉意,伸手輕扯了扯爺爺的衣袖,紅塵解釋,“前幾日塵兒不小心染了風寒,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大多時間都呆在房中作畫。爺爺若是因爲這事生了塵兒的氣,塵兒可是會很難過的呢……”

話尾隱隱含上的幾分低落果然讓辭老頭子立馬轉過身, “千萬個不可啊!是爺爺錯了,爺爺不該和你賭氣的!” 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他竟也覺得這一切是自己的不是。

說罷又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緊張道,“現在呢,感覺如何,可有好些了?真是的,墨玉和靜柳是怎麼照顧你的,竟然連你染了風寒都不知情!”

紅塵望着跟前一樣也不知情的爺爺,輕笑出聲,“我已經沒事了爺爺!”

見爺爺眉眼中的擔心,紅塵轉移話題道,“剛纔塵兒見爺爺前來時一臉春風得意,看來今日這一回,是爺爺您贏了!”

哎,等會爹爹和孃親該找自己哭訴了。

本還有些擔憂的辭老頭子被寶貝孫女這麼一提,霎時想起剛纔吃上的那一頓美美早膳。

一手摸了摸跟前那把白鬍子狂聲大笑,辭老頭子雙眼都笑眯成一條線,“那是理所之中的事情!哎呀,沒辦法,運氣好得兩張布都擋不住啊!哈哈哈……”

“呵呵,那爺爺可喜歡塵兒今早特意爲爺爺準備的早膳?”

“這是自然的!爺爺我是吃得一點都不剩啊,你看看爺爺這肚子,可圓了!”

爺孫倆牽着手邊說邊朝屋裡頭走去,一老一少的身影在花海里漫行着,平詳而心安。

突然之間,若真是一輩子這樣安然無恙的過日子,辭老頭子心想,這樣的人生也未必不是美事一樁。

只是……

垂首看向身邊仍是一臉淺笑的寶貝孫女,辭老頭子心知這一切也許只是徒想罷了。

幾年之後,待那藏在龍血皮下的面容一現,這天下,怕是平靜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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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哥,不要動!對,就是這樣……別動,堅持住!”

書房內,十五歲的辭硯緣和辭硯揚並排正襟而坐,身子甚至是眼睛都不敢亂動,纔剛有些忍不住,就被跟前埋頭作畫的辭紅塵出聲提醒道。

兩個清俊少年靜坐在書房內,本是一道亮麗景色,可從兩人僵硬的神情來看,這樣的畫面不是一時半刻纔開始的。

“大哥,我快堅持不住了,你呢?” 不敢張口,辭硯揚幾乎是從牙縫裡憋出聲音。

雙眼直視前方,辭硯緣也不敢動脣回道,“還能堅持一會,但也就一會了。”

“塵兒,快好了沒有啊?二哥的臉好癢呢!”

臉上的癢意讓辭硯揚想伸手狠狠撓上一撓,可怕壞了寶貝妹妹正在辛苦繪作的畫,只好拼命隱下。沒想到這般坐着竟比小時候扎馬步還累。

“快好了,哥哥們再堅持一下!待這畫一好,塵兒定親自爲哥哥們準備一桌好吃的!”

果然,兄弟倆一聽到辛苦過後有一好處可期待,本來有些疲憊的雙眼頓時一亮,坐姿也變得更爲挺直了。

一會後,仍是一身小少年裝扮的紅塵從眼前的畫板中擡首看向他們,滿臉笑容說道。

“好了!”

這一清脆聲落下,彷彿瞬間被解開穴道的兄弟二人立馬站起身直往紅塵的位置奔去。

“怎麼會這樣!我和大哥動也不能動的坐了那麼久,妹妹你---你竟然是在畫山水畫!”

辭硯揚伸手指了指畫板上的山水墨畫,嘔血的心都有了。

“塵兒你太壞了!我和大哥爲了能讓你畫得好看些,可是一直都聽你的話,連大點呼吸都不敢,可是你、你竟然---”後頭的話辭硯揚怎麼也說不出來,因爲說了只會讓自己更爲心酸。

眨了眨眼睛,一再確定那是連個毛髮都沒有的山水圖,辭硯揚只覺得自己倍感委屈。 ωωω _ttкan _¢ ○

正因爲對寶貝妹妹抱着重重的期盼,所以當發現自己所做的努力在她手中絲毫沒起上作用,這樣的失落讓辭硯揚難過得很。

只有十歲的紅塵坐在圈椅之中,身後由於有兩位年長的哥哥相稱,顯得有些嬌小,還有那一張臉仍戴着龍血皮的臉,更爲醜陋無法入眼。

紅塵轉首看向二哥,見他垂首看向別處,不由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看樣子,二哥好像很失望呢!要是二哥真心不喜歡這畫,那我就將它毀了可好?”

“萬萬不可!”

一聽到妹妹要將這畫毀去,辭硯揚心中大驚,連忙轉過頭一看,卻對上她那笑盈盈的雙眼。

見自己又再次上當,辭硯揚正想負氣轉過身去,一直專心看那山水畫的辭硯緣終於伸手將弟弟來回,出聲勸道。

“好了,別生氣了!塵兒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再好好看看這圖,塵兒可是很認真的爲我們作畫哦!”

這話讓辭硯揚有些狐疑,不過還是仔仔細細的看起那副畫。

“明明就是山---”

好一會後,正當辭硯揚仍舊堅持自己方纔所見時,卻猛的雙眼大睜身子頓僵,好似瞧見了某樣不可思議的事物。

“這、這是……”

辭硯揚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這山水畫中看到自己和大哥的身影!而且,那五官,那輪廓明明是這般清晰。天啊,他剛怎麼就沒發現呢!

再看向寶貝妹妹,臉上仍舊是那柔水似玉的笑容,辭硯揚知道是自己錯怪她了。

“塵兒,二哥我……”饒了饒頭,後方的話羞愧得沒臉說出。

“感覺如何?從小到大塵兒何時讓我們失望過,你呀,就是太過急躁了!”辭硯緣藉此好好說了弟弟一番,望他日後能改去這壞習。

被大哥這麼一說,辭硯揚更爲心虛了,他怎知道妹妹會用這等手法將他和大哥的模樣隱畫在這山水圖中。

“我這不是着急嗎!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去遊歷了,到時候還得等兩年才能回來!我,我還不是怕妹妹忘記我的模樣,所以纔會錯怪妹妹的……”

聽弟弟說起遊歷一事,辭硯緣臉上的笑意也退了去。

辭家素來有一規矩,家中子女一滿十六歲便需外出遊歷兩年。這兩年間不可與家族之人來往不可藉助家族之力,是生是死皆由天命,待年滿後便可迴歸。

再過一個半月,他們便年滿十六,將離開這個家前往那未知的道路。會這般牴觸,不是因爲恐懼,不是因爲沒信心把握自己的命運,只是不願與最寶貝的人相離。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卻又非那麼短暫,但足夠一個人冷卻太多感情。

見氣氛有些消沉,只見紅塵輕揚起手中的山水畫一腳,從底下抽出另一張畫紙出來,一雙小手將之遞至他們跟前,笑眯道。

“大哥二哥,你們看!”

隨着一聲清脆的笑語在耳邊輕響,視線下意識的移至那畫紙上,只不過是一眼,就讓辭家兄弟倆忘記了所有的不快。

畫中,只是兩個年輕男子。

一人身臥樹枝雙手枕之腦後,懷裡是一把精製好看的長劍,神情很是愜意甚有幾分瀟灑逍遙之狂。另一人坐於樹下,微低首閱讀着手中書,面容帶笑,溫暖正如那拂面春風。

這畫極爲簡單,甚至用的筆墨不多,卻能在觀者腦中清清楚楚的勾勒出所有場景,彷彿畫裡的那陣春風正在眼前輕拂而過。

看着畫中的自己,不,應該說是幾年後足以獨當一面的自己,辭硯緣和辭硯揚雙拳緊緊握起,顫抖的身子隱忍着那份難耐與激動。

這,就是日後在塵兒心中的我嗎……

“不盼哥哥們輝煌一身,只求能平安快活的與塵兒細數這晨陽落夕,”紅塵仰首柔眉彎彎,一笑輕語,“塵兒,在這裡等哥哥們歸來!”

分不清是因爲那畫還是因爲眼前這作出這畫的小人兒,辭家兄弟倆久久沒有言語,只是望着她那清澈如水的雙眼。

靜謐的書房內,陣陣墨香輕逸飄然,在三人命裡繪上那與血相溶的至情。

不需過多的言語,不需再三的叮囑,只有那彼此相知的笑顏與輕輕一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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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真的不長,花開花落兩次輪迴,便是過了兩個春秋。

十二歲的紅塵站在家門口,她看到了如期歸來的哥哥們。

沒有言語,只是一個緊緊的擁抱便已傾訴太多。

“塵兒,告訴你哦,二哥這次在他國遇見了一個很有趣的朋友,那傢伙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又讓人忍不住想繼續聽!怎麼說呢,有時候覺得他身上有着某樣和塵兒很像的東西!”

書房內,離開了兩年的辭硯緣和辭硯揚圍着紅塵而坐,迫不及待說起自己這兩年的所見所聞。

兩年的磨練讓兄弟二人成熟了不少,直挺的身軀,越發俊朗的容貌,這一路怕是得來不少少女的芳心。

坐在寶貝妹妹面前的辭硯揚雙眼明亮,手舞足蹈的說起那位好友。

“那人不但說話奇怪,就連外表也十分奇特!二哥我從未見過有哪個男人不留髮的,偏偏那人的短髮又特別好看,看久了之後二哥都忍不住也想將這一頭長髮剪去,哈哈!”

上華大陸的人天生愛美,素來以美爲尊以醜爲辱,幾千年來所傳承的文化風俗不但形成了髮色各異的現象,對於美的追求更是從不鬆懈。

可儘管如此,卻極少有人敢如此大膽的將這一頭長髮剪去,光是這點,辭硯揚就對這好友極爲佩服。

“呵呵,看來那人很得二哥心呢!二哥這一番說,倒讓塵兒也想見上一面!”難得二哥也會稱讚除她之外的人。

只見辭硯揚一臉遺憾。

“我本也想將他帶回的,可惜他喜好遊蕩的生活,那天連道別都沒說就消失不見了!不過,”說着,辭硯揚突然一臉神秘而又小心的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他倒是留下這!”

當辭硯揚手掌一攤開,那鑲着桃紅鑽石的銀色手鐲頓時出現在他們面前。

一看到這手鐲,辭硯緣便伸手拿起湊近仔細一瞧。不是沒看過這東西,可這手鐲怎麼看都不像是當今天下所有的,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質感。

“這手鐲倒是精製得很,不過怎麼看都像是女孩子的東西,他怎麼會把它留給你呢?”

這問題辭硯緣也十分不解,但既然是好友留下的,他自然會好好珍藏的。

辭硯緣隨意看了看,隨後似是發現到什麼,“這鐲子內側好像還刻着什麼字呢?”

“啊!在哪,我看看!”

由於刻的字跡太小,辭硯緣不得不看更仔細些,“嗯……好像刻的是個渡字!”

“還真是有呢!”

兄弟二人湊近腦袋研究着那手鐲,諸不知,身邊的小人兒在聽得那一字時神情頓然一驚。

其後那段時間裡,辭家的人明顯感覺到自家寶貝與平時有些不同,似是心中有事。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破,只想等着她主動對他們說起,果然,不久後的一日,紅塵對衆人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爹爹,孃親,我想提前出去遊練一番!”

“咳咳---你說什麼!”

尚未嚥下的茶水頓時嗆了喉,辭老頭子邊咳邊看向自己的寶貝孫女緊忙問道。

“爺爺不是常說修煉佳期在於幼嗎,塵兒想早點出外歷練,讓這一身武藝昇華至精,這樣一來就可以保護孃親了!”

見寶貝孫女將話推還給自己,辭老頭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話是這麼沒錯,但寶貝孫女你還未滿十六,怎能獨自一人前去呢!”

儘管只是出外歷練,但誰又保證這一去就是平安呢?說什麼他都不能同意!

視線移向兒子墨玉身上,墨玉不看也知道老爹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走到寶貝女兒跟前,墨玉蹲下身子看向她,面含幾分請求勸道,“塵兒,你爺爺說得沒錯!且不說你年紀尚滿,這家族的規律豈能隨便打破的?你就聽爺爺的話,消去這念頭可好?”

見寶貝女兒眼中閃過的失望,墨玉立馬放軟了聲音。

“哎,其實是爺爺和爹爹捨不得你去冒險,你是爹爹好不容易擁有的寶貝,爹爹決不能讓你受到半點傷害!塵兒這般聰明,定能諒解我們的對嗎?”

即便早就猜到結果會是如此,紅塵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輕點了點頭,便不再提及此事。

之後紅塵的確沒再提起遊歷之事,但也自那日起辭家人極少在她臉上見到笑容,更多的是心不在焉。

辭家兄弟倆雖然不明白妹妹爲何會突然對此事如此上心,但隱約感覺到於那日所提及的少年有關,因而便不再紅塵的面前提起外頭的任何事物。

一晚,當辭墨雲回房時便看到妻子坐在牀沿邊,靜靜思索着何事,待見到他前來時,才朝他開口說道。

“相公,我看我們還是答應女兒的請求吧……”

辭墨雲詫異的看向她,“碧兒,你怎捨得讓塵兒離開你我身邊?”

這言中含着幾分不認同,卻見柳雲碧一臉平靜勸說。

“相公,其實你我皆知,塵兒不可能一輩子活在這深山之中,離開這裡是早晚的事情。與其讓塵兒現在這般心神相離,何不讓她早些體會這世間的淡薄,也好早早斷了對外頭的念想?”

“可是……”

辭墨雲還想反駁點什麼,可心裡也知曉妻子的話句句在理上。

這些時日見塵兒這般寡寡慾歡,他自然也不好受,只是,要讓他渡過兩年沒有寶貝女兒的日子,是生不如死。

望着桌上那微微閃動的燭火,辭墨雲沒了言語。

一夜未眠,儘管心中仍舊不願,但翌日天一亮,辭墨雲還是將與父親商量後的決定告訴了紅塵。

由於紅塵未滿十六,算不得是履行族中規矩,所以在一年後必須立馬歸回天黔村。

對紅塵而言,一年的時間前去尋得那人消息,已是足夠了。

眼睜睜的看到寶貝離開,與自己相隔越來越遠,辭家衆人心中淚灑,卻只能在臉上強顏歡笑。

直到那道小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柳雲碧才撲在辭墨玉懷中肆哭。

幾人之中,唯有站在最前頭的辭老頭子一身挺直,哪怕紅塵已離開多時,仍舊是一動不動。

直到辭硯揚走到他跟前,才發現他一臉的老淚縱橫。

只是,如果時光能再倒回的話,他們寧可死也不會同意讓寶貝離開自己的身邊。

怎麼也沒想到,一年而後的今天,他們所等到的紅塵竟是一身紅血倒在家門,身上是遍及無數的傷口,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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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青三三一聖年,辭紅塵十三歲,是她外出歷練一年,期限將滿的日子。

辭家一衆人早早就起了身,做好了最全面的準備,就爲迎接那如約歸來的寶貝。

只是,眼前那血泊斑斑的畫面卻瞬間冷卻了心。

忘記自己是怎麼將人抱進屋中救治,爲她護住心脈,只是當靜下來看着跟前那一張已被毀去的容顏,辭老頭子想死的心都有。

心痛,針入骨般徹底的疼。

痛她日後再也不能動武,五臟俱損,疼她現今竟無一。完整的臉,傷痕無數。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隨着一聲聲悔恨響起,辭墨玉趕緊上前一把抓住老爹的手,制止道。

“爹!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救醒塵兒纔是最重要的啊!”

雖然也痛悔自己當初一時心軟答應了寶貝女兒的請求,可現在後悔又能如何呢?

現在任何事情都沒比塵兒清醒還來得重要!

牀榻上,那靜躺在牀中央的少年早已換去血染不堪的衣衫,可誰又能看出,這般潔淨的身軀卻已是五臟六腑俱損,只剩下那微微一息的心脈持續着生命。

伸手小心翼翼撫摸着那附上龍血之皮的容顏,辭老頭子痛苦難言。

沒想到她無意間拾得的龍血竟是挽救了自己的容顏。

可即便如此,卻怎麼也無法抹去辭家兄弟心中的怒意。

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如此心狠手辣的對一個少年出此狠手!

“可惡!”

辭硯揚一拳狠狠擊在牆上,裂開的痕跡足見這一擊含着多重的怒恨。

“不管花多少時間,我一定要將這個人找出來碎屍萬段!”

心中的恨意無法宣泄,絕決的語氣示意着心中的堅定。

辭硯緣默立在一側,眼中映着那毫無生氣的臉龐,唯有將雙手握得死緊,纔不會讓自己做出瘋狂的舉動來。

而辭硯揚這話讓坐在牀沿的柳雲碧哭得更兇了。一想到方纔那驚心的一幕,她害怕極了,好似真的就再也見不到女兒那溫暖的笑容。

“塵兒,你快清醒過來!不要這樣嚇孃親好不好……”

柳雲碧俯身緊緊將女兒擁在懷中,口中是聲聲叫人心悲的呼喚。昔日還在自己懷裡依偎的女兒,現在卻躺在牀中不知生死,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怕錯過女兒清醒的時刻,柳雲碧不敢伸手拭去眼中淚,一滴滴的淚珠就這樣墜落紅塵臉上。

“我的塵兒,你怎麼可以這般狠心!你沒有聽見孃親在呼喚你嗎,你快給我醒過來,快醒過來啊塵兒……”

少年沒有迴應,再也忍不住那份恐懼的柳雲碧,猛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公公,着急哭道,“墨玉!你快救救我們的寶貝女兒,我們不可以沒有塵兒的!爹,你一向最疼塵兒的,你快爲塵兒想想辦法吧!我求你了爹……”

看到痛心疾首的妻子,辭墨玉第一次恨自己竟是這般無能。

枉費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治不好女兒身上的傷。當年,他若是選擇坐於高處,是否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面對兒媳的哭求,辭老頭子一臉凝重沒有言語,可一會兒後,卻是突然轉身消失於衆人眼中。

待黃昏之時,辭老頭子終於再次出現,只是身邊多了一個矮老頭。

只見這矮老頭子一頭赤發,就連眉毛鬍子皆爲紅色。眉毛濃密而長,幾乎欲蓋住那本就細小的一雙老眼。

矮老頭子走到牀榻前,雙眼只是瞄了下牀上的少年,而後移開不再看去第二眼,回頭對辭老頭子問道。

“她就是你孫女?”語中是滿滿的質疑。

“如何?”

辭老頭子急着得知結果。

卻見他搖了搖頭,無動於衷,“不救。”

“你敢!”

幾乎在矮老頭子落下不的那一刻,辭硯緣和辭硯揚腰間的長劍便朝他奔來。

無懼於脖間的兩把致命兇器,矮老頭子更是口出狂言。

“這般醜的人,我不救!”

“你!”

正當辭硯緣兄弟倆要拔出匕首,辭老頭子立馬出聲制止,“你們都給我退下!”

“爺爺!”

兄弟倆很是不甘,但面對爺爺那再認真不過的眼神,最後還是不得不移開手中的利劍。

看向一臉不屑的昔日好友,辭老頭子鄭重其事道。

“老友,還記得你欠我的一個承諾嗎,我別無他求,只要你治好我孫女身上的傷。還有,我的後輩各個舉世無雙,我相信我的孫女日後定不會讓你失望!”

哪怕此時已經傷痕累累不得醒,可辭老頭子的面容卻是對後人滿滿自豪。

相識了這麼多年,矮老頭子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一本正經的模樣。

也許正是因爲如此,才勾得他心中的那份興趣。想了一會後,才鬆了鬆口。

“好,只要治好了她身上的傷,我倆不再有任何相欠。不過,要我醫治可以,在我治好她之前,你們誰也不得與她相見!”

“什麼---”

這話讓辭家的人皆是一驚,不得相見,這比要他們的命還來得痛苦。

“怎麼,你們不是很想救她嗎?既然連這都不能答應,那我還是先行離開了。”

眼看矮老頭子說完就要走人,辭墨玉連忙伸手攔住。

“前輩請留步!”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矮小的老頭怕是當年盛名遠揚的鬼醫手。

轉首再看上那牀榻一眼,辭墨玉咬了咬牙,狠下心道,“就依前輩所言。”

“相公!”

“爹!”

面對愛妻與倆兒子的驚呼,辭墨玉雙手負於身後,緊緊卷握。

“我只要我的塵兒能醒來。”

如此一句,令衆人沉默無言。最後,只得眼睜睜看着那矮老頭子帶走了紅塵。

那,又是何等痛心的無奈!

一時之間,靜謐的空氣中,只有那一份無法道出的自責與憤恨。責怪自己無能,憤恨那人兇殘手段。

暗下決心,他日,定將千倍萬倍奉還於其身!

“大少爺?大少爺!”

耳邊突傳的呼喚,辭硯緣眉睫一動,猛然回過神來。待視線清晰而落時,才發現自己竟對着塵兒以往寄來的書信發呆着。

輕輕動了動身,辭硯緣擡首望向書案前的趙管家,“有何事嗎,管家?”

見主子終於理會了自己,趙管家微鞠身說道,“宮裡派了人來,想請大少爺進宮一趟。”

聞言,辭硯緣只是輕點了點頭,“嗯。你先下去吧,我隨後便去。”

“是!”說着,趙管家便退身離開了書房。

待書房又唯剩他一人,辭硯緣垂首再次望向案上的信紙,書信上是塵兒專屬的那一手好字,正道着對家人的相思。

方纔不過是望了眼塵兒的書信,不知不覺竟回想起昔日他們年幼的情景。那一年的傷痛,仍舊如那日親眼所見般清晰。

那年,滿身是血的塵兒……

即便如今時隔已久,可每每回想至此,仍舊不願相信,寧可當它是一場噩夢,一場叫人痛心的噩夢。

若不是塵兒被鬼醫手帶去醫治,也許辭家人真的便可以這般說服自己。而那一事,就這樣成了辭家禁忌提起的話題。

坐入宮裡派來的馬車,辭硯緣微傾着身子靠在軟椅上,曲起一手撐首,仍舊沉浸在方纔的回憶之中。

塵兒離開辭家不久後,二弟也離開了天黔村,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兄弟如此多年,他自是明白二弟欲行何事,而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二弟離開後,他也相繼離開了天黔村,只是和二弟行走的江湖道路不同,他選擇了仕途,且高高在上。

那一晚,年之十九的他與家人道別,即便爹孃並不贊同他如此決定,可終究敵不過他的堅持。

辭家隱山多年,這一出,將是免不了世間的爭分,可他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我無心繫於天下,可我要整個天下來護你一人。”

++++++++寵你無罪+++++++++++

結伴散步于山中,幾乎成了赫連然熙和紅塵二人的必行之事。沿着小路緩緩而行,兩人來到了一片野花之地。

不想這山中還有這麼一片自然花園,雖說無法與漫煙山那精心照顧的花園相比,但喜花的紅塵仍是歡喜不已,步伐加快朝那方花海湊近。

素來不屑於女子事物的赫連然熙,在這些年的感染下,竟覺得這野花也有着與衆不同的美在。

難得再見師弟這般高興,過去的艱難不堪便這一瞬間化爲烏有。

紅塵站立一處,一邊觀賞的同時心數着這野花的種類,暗想也許可以摘些回去用作香囊。

想起香囊,紅塵不禁想起自己有一事遲遲未向師兄問去。好不容易這會想起了,自是不可再怠慢。

轉身望去,見師兄就行在自個身後幾步之遙,系在腰間的香囊隨着他之步伐微微晃動。

“師兄,你腰間上的那個香囊可是放着哪些珍貴草藥,對你身上的傷可有幫助?”不然師兄也不會一直佩戴在身上從未離身。

師兄昏睡的那會,她便見他早已帶在身上,然而那會她一心只想照顧好師兄,並未留心注意。如果這香囊裡的藥物當真對師兄有利,那她定會想盡辦法爲師兄尋來更多。

見師弟突然問及自己腰間上的香囊,赫連然熙爲之一愣,而隨後卻是令人極爲不解的臉頰一紅。

赫連然熙別過頭去,不敢直對紅塵那無所知的雙眸。

那香囊裡頭並非藏着何等珍貴藥物,唯有的,不過是一片已經凋枯的花瓣。

那年桃花樹下,在師弟脣上停留而過的桃花瓣。

不知該如何解答師弟這一疑問,赫連然熙索性轉移了話題,“師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雖然對這一方美景有所不捨,但紅塵還是笑而叩首。

在赫連然熙的帶領下,紅塵隨着他的步伐而行,最後停佇在一扇紅木門前。

待看身邊的師兄神情是那般神秘,紅塵不禁好奇了。

“師兄,這裡是?”

哪知赫連然熙並無意立馬滿足他,只是笑道,“等會你便知道了!”說着便爲紅塵推開了房門。

紅塵轉首朝裡頭望去,待那房門完全打開看清裡頭的場景時,臉上一時佈滿了詫異。

屋裡頭的東西並不多,擺放在地上的十幾個大箱裡卻有着數不盡的金色行願蓮,大大小小各是不一。

“師兄……”

“進去看看吧!”

紅塵愣愣的望向他,赫連然熙淺淺一笑,拉起他的手往屋裡走去。

腳步往裡屋漸行,視線始終停留於那裝滿箱子的行願蓮。待走近之後,紅塵俯身拾起幾隻,發現每一個都折做得十分精美。

“看來師兄折做行願蓮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我都比不上了呢!如果再如當初那樣比試一回的話,怕是得讓師兄讓着我了!”此話,紅塵並無半點過誇。

赫連然熙望着那滿滿的行願蓮,他不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年,便是它們伴着自己度過那段煎熬苦日。

漫煙山上,習慣了有師弟相伴的日子,可當他下了山,自己頓然發覺這人生竟是如此蒼白無味。令自己堅持下去的,便是在漫煙山的一切回憶,不管是好是壞,都同是令自己感到窩心。

起初,他身子尚可承受時,每想起師弟一回,他便以折做行願蓮作爲自己解去相似之苦的方式。時日漸去,不知不覺竟折做出如此之多,待後來已是全然無力,纔不得已作罷。

沒了行願蓮解去相似苦楚,唯一的念頭便是盼着能與師弟再靠近些些,故而每當師弟前去一國,他便讓世衍將自己移往那處。

不過現在,他已無需任何方法,因爲心中之人,已在自己身邊。

赫連然熙雙眸緊望着身邊的師弟,正值沉浸於自個情感思緒。然而紅塵突然來的一個動作令他猛回國神來。

“師弟,你這是!”

只見紅塵拿起一個行願蓮,動起手來將其緩緩解開,直至最後成了最初的一張金色蟬羽生宣,雖是摺痕無數。

紅塵朝這生宣看了看,隨後又翻過另一面看去,見皆是空蕩蕩的一面,不禁有些失望道。

“我本來還以爲師兄會在裡頭寫上心願呢,就算沒有,在折做行願蓮時,心裡頭定也有想說的話不是嗎?”可惜了,她本還想看看師兄究竟許了何等願望,也許自己還能親自爲師兄實現也說不定。

聞此,赫連然熙先是抿了抿脣,而後才緩緩答之,“我忘了……”

這般重要的事情他又怎會忘懷,然而再多的心願與想念也不過唯有那一句話。只是,他害怕,怕有朝一日師弟會突然發現自己的不堪念頭而離開自己,因此,本想寫下的手便停了下來。

可心中又似是幾分不甘,待最後,他終是在其中一蓮裡寫了下來。

方纔他見着師弟動手解開,快速跳動的心臟幾乎便要從胸口處跳了出來,就怕師弟拿起的便是寫上墨字的那一蓮。待瞧見那紙上一片空白,鬆口氣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浮起一絲絲可惜。

紅塵將手中的生宣從重新折了回去,一朵蓮花很快便自她掌中開起。

放回手中的行願蓮,紅塵再望向他處,發現裡頭擺放的全是在漫煙山上她和師兄二人所留下的東西。

自己曾爲師兄寫來的一疊故事,贈與師兄的幾副,大大小小各種之多。不想師兄竟都將這一切保存得如此之好,一時間,隨之而來的便是二人的種種回憶。

紅塵望此,怎可不動容,伸手一把握住赫連然熙的手,雙眸如水般清澈漾然。

“師兄在我心裡,不僅是最美的男子,也是最爲多情之人!”

多年相思,終於等來如此慰心一語,赫連然熙緊緊望向他雙眸悸動無聲,微微而握與君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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