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餘枝雖然坐在馬車裡，但她耳力敏銳呀，還是捕捉到了不少聲音。
“瞧見沒，小聞尚書的那個長隨回來了，馬車裡肯定就是他家夫人。”
“邊上騎馬的那個小公子就是小聞尚書的長子吧？”
“什麼小公子？人家已經是秀才公了，這叫‘有志不在年高’。”
“我聽說小聞夫人是身體不好去莊子上修養的，現在小聞尚書也病了，家裡的孩子還那麼小，哎呦，這一家子靠誰呢？”
“都怪那心黑的見不得人好，小聞尚書多好的官呀！當初他在大理寺的時候，京裡的治安可比現在好多了。”
“對，對，全靠小聞大人鎮着。”
餘枝就更加篤定聞九霄沒事了。
半道上的時候馬車停了，好似是有人攔車，片刻之後車窗邊想起了聞西洲的聲音，“娘，祖母派人來接咱們。”
只一句話餘枝就明白了，嘴角撇了撇，道：“先去給你祖母請安。”反正聞九霄又不是真的有事，他要是不高興，那就找他娘去吧。
餘枝想到她那位挑剔的婆婆，聞九霄搞出這麼個陣勢，婆婆還不知道要怎麼訓斥她呢，希望能罰她禁足。
就算時隔八年，這業務她依然能迅速撿起來。保證不用人監督，她連院子都不會出。
當看到婆婆臉色的怒色時，餘枝一點都不意外，果然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餘氏，有你這樣身爲人婦的嗎？拋下夫君自己出去躲清閒！夫君病了你居然能在外頭呆得住……”
看罷，餘氏都出來了。
前幾天她還是老三家的，老三媳婦，就算她不配有個名字，但這稱呼多少也透着些親切。現在她是餘氏了，冷冰冰的餘氏，清楚明白地告訴你，你是個外人。
遠香近臭這話是一點都不假的，以前他們一家遠在山雲縣，婆婆的家書上，餘枝也能占上些位置，但凡提到她，都是關心的話語。除此之外，還能給她捎點東西。回京之後，唉，她都成被她怒斥的餘氏啦！
這臉變得未免也太快了。
還是當着三個孩子的面就訓斥她，這是一點都不給她留臉面啊！
也就餘枝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要不然真能羞愧得上吊了。婆婆這是又受了哪門子刺激？
這個時候餘枝居然還有閒心想些亂七八糟的，心也是真大。
“呆不住，這不一聽說三爺病了，兒媳這不就立刻趕回來了嗎？一路心急如焚，若不是要來給您請安，兒媳現在已經在府裡照顧三爺了。兒媳這頭還暈呢，哎呦，不行了，真暈得難受……”
貼心地好大兒立刻攙扶，道：“娘快坐下歇會，祖母寬宥，不會跟您計較的。”
餘枝順勢就坐了下來，笑着道：“對，你祖母呀，待我們這些兒媳是最寬容體諒的了。”站着捱罵多累，她纔不會那麼傻呢。
“祖母最好了！”花花跑上去抱住祖母的胳膊，嬌嬌地抱怨，“這一路我屁股都快顛成八瓣了。祖母，您是不是想我了？那我打明兒起不上學了，天天陪着您好不好？”又天真又無邪地樣子。
還有小壯壯，也搖着她的另一隻胳膊，“壯壯也陪祖母。”好傢伙，多說了兩個字。
看到三個孩子都護着餘氏，侯夫人心裡很不舒坦，可大孫子都那麼大了，她再當着他的面繼續訓他娘，大孫子怕是要跟她離心。這不是在身邊長大的就是不一樣。
侯夫人忍着火氣，道：“……你也是七病八災的，如何能照顧好老三？這樣吧，我這裡給你一個人，你領回去做個幫手。粉葉，過去給三夫人行禮。”
隨着話音落下，一位身穿粉色裙子的少女走了出來，盈盈地向餘枝行禮，“粉葉見過三夫人。”一臉嬌羞。
靠！餘枝都驚呆了！
婆婆這是什麼意思？一言不合就塞人！這哪是給她的人，分明是給聞九霄的。
靠之，看這架勢這人是早就備好的，之前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呢？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啊！
帶回去也不是不行，到了她的地盤上還不是她說了算？就是吧她這麼一操作，把婆婆氣狠了怎麼辦？畢竟年紀大了，要是中了風……不行，不行，不能有如此惡念。
餘枝在心裡唸了句“阿彌陀佛”，心裡飛快想着怎樣體面地拒絕還不傷婆婆的顏面，就聽她的大兒子開口了，“祖母，您偏心。有好的只想着兒媳婦，孫兒院子裡也缺人，這位能幹的姐姐還是給孫兒吧。”
屋裡一靜，餘枝剛堆起的笑僵在臉上，好大兒，你這是要截你爹的胡？你懂你祖母的意思嗎？
聞西洲朝她眨了下眼睛，餘枝……好吧，既然你懂，那爲娘就不多事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於是她作出很爲難的樣子，“母親您看，不過一個丫鬟，兒媳也不好跟兒子爭，是吧？”
花花小鬼機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大聲道：“祖母，花花也缺人，這個姐姐漂亮，比山楂漂亮，花花喜歡，給花花好不好？就起名叫葡萄，山楂和葡萄，剛好是一對。”
山楂和葡萄，怎麼就一對了？兩個女的一對，這話不能細思啊！
若不是場合不對，餘枝早就笑場了。不過，大閨女，幹得漂亮！她朝花花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花花你還小，身邊用不了那麼多人，這一回就讓與哥哥吧。”聞西洲親切地跟妹妹商量，然後面色誠懇地道：“祖母賜的人一定是好的，就給孫兒了吧。”
花花得到孃的肯定，更加理直氣壯了，“不行，不行，我小才需要多些人照顧，這個姐姐既然能幹，肯定能把我照顧好。哥哥，我小，你別和我爭好不好？”
粉葉急了，“老夫人……”做不了三爺的姨娘，做大少爺的屋裡人也行呀，要是真去姑娘的院子裡，那她的榮華富貴就全成泡影了。
侯夫人看着面前恭順的長孫，還有眼巴巴期盼的孫女，她能怎麼辦？
罷了，孫子既然開口要，那就給他吧！大孫子也到了知人事的年齡了。
“既然你喜歡，那就領你院子吧。”
“孫兒謝祖母。”聞西洲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孺慕。
花花不高興了，噘着嘴，“祖母，還有花花。”
侯夫人只好敷衍道：“等以後有好的再給你。”
經過這一番折騰，侯夫人有些倦了，也沒心力再訓餘枝了，索性擡手把人都打發了。
餘枝走在前頭，身後跟着櫻桃和山楂，粉葉低眉順眼跟在最後頭。
餘枝瞥了一眼兒子，“開竅了？青春的騷動？”
聞西洲嘴角一抽，淡聲道：“院子裡還缺個照顧大胖的。”
餘枝……
本以爲他開竅了，好麼，原來是要讓美人去喂狗。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