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關財東京赤阪版分室受到恐怖分子的突襲。這個消息立刻在L女士平靜的心湖中掀起了波濤。她知道那些恐怖分子的身份。敢這麼大膽而直接地發動攻擊的只有竜堂兄弟。這些年輕人的個性真是猛烈啊!要是一般人的話,一定是束手無策地等待着對方的聯絡的。
“啊!可惡!我真恨不得現在也在赤阪。在我不在場的地方做這麼有趣的事實在叫人不是味道。”
雖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或許因爲身爲竜堂家的人的緣故吧?終不由得產生這樣的感想。可是,很快地,他也和L女士有了相同的見解。是嗎?看來我的分身們已經開始行動了。那麼,我也不能在這裡和這些老人們周旋,得想辦法從這裡進出去才行。
L女士並不如道自己競然被終視爲老人,她快速地思考着。竜堂兄弟襲擊分部純粹是一場誤會,不過,追根究底,還是可以找到正確的答案。事到如今,她只能祈禱自己擬定的對策能走在他們之前了。這是一場速度之爭。
蜂谷表現紳士風度地對她說道。
“L女士,我可能可以幫上一點忙。如果交給我來辦,或許可以堵住大衆傳播的嘴巴。”
情報操作是蜂谷最擅長的一環。應該說對日本的傳播而言,是非常有效的技巧。
“日本的公安警察確實具有特異的能力。在政府高官瀆職或疑獄的事件被公開之後,就一定會有外國的間諜被逮捕,或者激進派分子的罪行明朗化的情形產生。”
美國的報紙曾經這樣諷刺。當一九八八年因R事件而引發的新興企業醜聞發生時,首相和大藏大臣的名字都被牽扯在事件當中,結果就立刻有“發生在菲律賓的日本人綁架事件是日本的激進派分子所爲”的消息被公佈出來。這些醜聞者曾經引起軒然大波,可是,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後續報導,而話題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校消弭於無形了。這種例子不在少數,公安警察的作法總是隻有一種模式,可是,大衆傳播每次也都隨着高興地跳着欺騙之舞。發生在鄰國的“客機行蹤不明事件”也不知什麼時候成了“客機爆炸事件”、“美貌的女間諜事件”、“被綁架的日本女件”,而且重要的客機和乘客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就在有關當局有意不加搜索的情況下,慢慢地在人們的腦海裡被淡忘了。多麼容易被駕御的大衆傳播,多麼健忘的國民!L女士對這些事情瞭若指掌,所以她只是談淡地笑了聲,可是,其他人沒有看到她的笑容。她對着蜂谷點了點頭,拿起了接待桌上的遙控器,打開了29寸電視的按鈕。她變換了兩次頻道,選擇了以深夜新聞充實度最夠爲賣點的民放臺:
“目前在六本木、赤阪等都心一帶發生了大騷動。政府還沒有做正式的公佈,不過,根據傳聞,一輛自衛隊的戰車被恐怖分子搶走了……另一種說法是恐怖分子的人數有三、四個人。”
聽着廣播員興奮的聲音,終已經不再有任何懷疑了。
“太過分了,哥哥們,你們竟趁我不在的時候做這麼好玩的事。我寧願在六本木而不是在這裡被掀起暴亂。地區性的龍總不及都市中的龍哪!”
終發出了不合情理的慨嘆之後,踏着毛長過腳的地毯,就要往前走。他把手指上了門把。雖然是上了鎖,可是對終來說。那根本不是問題。
“你到哪裡去?小龍?”
L女士以深邃的眼光,但是語氣經過控制地問道。
“我決定了,要去和哥哥們會合。”
“感情真是好啊!”
“哼哼,希望不要有人阻止我。”
一瞬間,L女士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可是,你的兄弟們認爲你在筑波啊!所以他們才朝着這個方向來。如果你離開了這裡,或許就會和他們錯過了。你不覺得在這裡等比較實在嗎?”
L女士的說服之詞非常巧妙,可是,終卻不上她的當。
不需要等兄弟們找出終。終可以離開這裡去找他們。他的兄弟們坐在戰車裡被戰車羣追捕着。只要找到掀起大騷動的地方,就可以和兄弟們再見了。可是,終可不會把這個打算說出來好讓對方處於有利的情況之下。他把手抽離把手,做出思考L女士的建議的樣子。他把視線投向田母澤。田母澤也把他那閃着油光的眼睛盯向終。終真的懷疑這個瘋狂博士是不是真的要把他吃掉。
“是啊!可是,這裡是那個青蛙伯伯的根據地。我可不想和那想在我如珠玉般的肌膚上揮刀的人談笑風生地喝茶啊!如果在裡面放了麻藥,我可受不了。”
終自己並不知道這一切話對L女士形成了強烈的諷刺。正當地要回答的時候,電話響了。主張擁有終的所有權的田母澤停了好一會兒纔拿起話筒。打來電話的是關東技術科學大學的副院長高沼勝作。這個男人位於和原子力發電有關利益的中心、據說,每當有一座原子發電所建設完成。他便可以收到以億爲單價的謝禮或回扣。他爲了威脅反核運動的領導人,便捏造了醜聞,或者集中了大量的匿名威脅書信寄出去。就派系而言,他和田母澤處於敵對的立場。而現在這個高沼列底打什麼算盤?
三言兩語之後,田母澤的聲音粗暴了起來。他那張老臉因爲暴怒而變成了紅黑色,在大聲地斥罵了對方之後,被掛上了電話。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蜂谷假惺惺地問道:
“怎麼了?田母澤先生?您好像很不愉快。”
“高沼那傢伙竟然自認爲是這個學園都市的主人!”
田母澤大吼。對高沼的怒氣似乎使他在一瞬間忘了對蜂谷的不快感。因爲巡邏的警衛向高沼報告說大亞製藥筑波研究所,也就是田母澤的研究所似乎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所以他要田母澤天亮之後做個說明。高沼是官民聯合的學園都市管理中心的營運委員長,所以也不全然沒有權限。可是,他這樣地說法卻很明顯地惹毛了田母澤。
以田母澤的立場來說,高沼的權限如果踏進研究所內就麻煩了。如果讓高沼抓住了他解剖及人體實驗的證據的話。就等於被抓住了弱點。高沼也一直想要竜堂兄弟的身體做爲爭奪權力的武器。或許他是有了什麼猜疑。如果他以若不交出竜堂終的身體,就要將田母澤解剖生體的事實公世於事爲要挾的話,田母澤就無以抗衡了。可惡,該怎麼辦……
觀賞惡黨因憎恨惡黨而煩悶的樣子雖然有趣,可是,L女士也不能一直站在高處什麼都不做。她還沒有想出什麼對策。從橫田基地起飛的直升機還沒有到嗎?
終把兩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若無其事地靠近窗邊。這是一個絕妙的時機。L女士的注意力和田母澤的執念都在這一瞬間集中在自己身上,注意到終的動作的只有蜂谷。而他對終的真正價值是三人中最無知的。終用自己的視線抓住了蜂谷的視線,往地上一蹬,朝着窗戶投出了身體。
“啊!”
蜂谷大叫,另外兩個人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看着窗子。
堅硬的玻璃發出了巨響破碎了,無數的碎片朝着夜空飛散。瞬間,躍向半空中的終被地球的重力往下拉。就在那之前的一剎那,終對着接待室的三個人露出了一個勇敢的微笑。
“笨蛋!這裡是五樓……!”
蜂谷見狀爲之語塞,L女士的回答對他來說實在是不合常理的。
“對那個孩子來說,根本不代表什麼意義。”
蜂谷聞言不禁諤然,瞬間恢復了他官僚的性格。他刻意地皺起了眉頭,對有上司資格的女性吹毛求疵。
“哦?這麼說來,L女士早就科到他會這麼做啦?那麼,爲什麼不採取防範措施?”
“如果這種事我都做得來的話,就沒有理由要那孩子了。”
說完,L女士不禁在內心苦笑着。這是她出於想使自己的失敗正當化的意圖而說出來的話,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歪打正着了。L女士微微改變了語氣。
“我也想問問,蜂谷先生,爲什麼你知道他靠近了窗戶卻又不採取警戒的理由。”
夜風從破碎了的窗戶中吹進來,彷彿嘲笑着這三個人三個樣子的失望和利己主義。
※※※
從20公尺高的樓上落下來的竜堂終在十秒鐘之後,成功地從大亞製藥筑波研究所的建築逃了出來。在落下的途中,他利用看來像是剛移植的松樹的樹枝轉了一個身,落在草坪上,很稀奇地,這次他並沒有擺出任何姿態,立刻就再加入疾行跳高的比賽。他朝着插着一面高四公尺的玻璃破片的水泥牆壁跑過去,然後一跳而過。
三隻杜賓狗發出猙獰的咆哮聲,盯着選手急奔而來,就像從弓弦上射出去的箭一般。或許飼養社賓狗已經成了惡黨們的身份象徵。然而、它們的牙齒構不到五公尺高。
從路上飛跳而下之後,杜賓狗的聲音也越來越遠了。終的面前橫着一條整備完善的寬廣大馬路。在夏夜之下,廣大的人工都市正安靜地沉睡着。
終邁開腳步開始急行在一條叫學園東大路的道路上,左右方是一大片大學的校地和研究所的建地,除了街燈之外,沒有其他的燈光。當始正要開始慢跑時,喧鬧的爆音宛如一把刀子撕裂了寧靜的夜。終回過頭一看,他發現到一個摩托車集團正在接近中。對方的奇怪叫聲也聽得到了。不只是10或20輛,是一羣摩托車和改裝車正在馬路上瘋狂急馳。
那是被稱爲“全極聯”的飆車族集團。正式的名稱是“全日本極惡路上賽車愛好聯盟東關東支部行動隊”,可是,在他們的成員中,沒有幾個人能把自己的團體的正式名稱說出來的。他們當然是鎖定了終爲目標。在這種深夜,在這種地方散步的醉狂者,他們怎麼可能會不關心呢?摩托車的速度降下來了,車上的人們吹着口哨,發出了奇怪的叫聲。終雖然感到厭煩。然而,他還是先彬彬有禮地問道。
“對不起,東京在哪裡啊?”
“喂!聽到了沒?他說東京在哪裡呀!這個鄉巴佬。”
按時內起了一陣卑劣的笑聲。
終奉行了相對主義的原則,對對方的行動有所迴應了。如果對方講禮數的話,他也理所當然要鄭重其事地回之以禮,可是,終面對的是一羣恃衆而驕充滿了惡意的人。看來他們是想要戲弄終,讓終感到爲難。
“對不起,借一下。”
終改變了語氣,簡單地做了宣告。
“借什麼?”
一個戴着太陽眼鏡的男人張開了全是蛀牙的嘴巴,想要對終吐口水。終一把抓起了這個男人。他用左手抓住了對方的腰帶,把他舉到頭上去。四周響起一片奇怪的聲音,全極聯的人悄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終像沙灘球一般丟到草地上去。而他們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是因爲少年飛跳上了摩托車,一溜煙地跳了。
“要讓他逃了!讓那個小子逃了的話,全極聯的面子就丟光了!”
副首領大叫,揮舞着鐵鏈打在路向上。摩托車的排氣聲再度打破了學園都市的寂靜。40輛摩托車和六輛改裝車無視於失去了摩托車的同伴的吼叫,一羣人爲一種狂熱所驅使,在無人的道路上奔馳着。
筑波研究學園都市原應該是一個安靜而環境整備完善的修習學問的地方,可是,對追逐者和被追逐者而言,現實是據於理念的。終想盡早和兄弟們會合,可是、全極聯的成員們卻因憎惡和殺意而眼紅。
他們如果抓住了逃亡者就會涌上圍毆、砍殺。這些人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便什麼事也做不來,只能以集體方式行動。但當以多數人對一個人施加私刑,這對他們而言根本沒什麼好猶豫。
在這種情況下,終在道義上也不能說是佔上風的。第一,摩托車是別人的東西,再加上,他才15歲、根本沒有摩托車的執照。他純粹是靠着天生的運動神經和以前看他人騎車的記憶在行駛的,還談不上技巧。輕輕鬆鬆就追上來的全極聯的成員發出奇聲,揮下木刀,打在終的左肩上。終的肩膀受了重重的一擊,該導致肩骨骨折連同摩托車滾倒在地上的。可是,終只是不耐地看着對方,對其無力旦無益的攻擊嗤之以鼻。見狀大驚失色的成員瞬間變了臉色,怒形於色,當他再度要揮下木刀的時候,事態有了急速的轉變。
突然間產生了爆炸聲,橘色的光芒炸裂開來。
瞬間沒人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和摩托車不同的爆音在空中響起。急速下降的直升機帶着明顯的惡意掠倒了飆車族。幾輛車同時按倒在地,相互撞擊、汽油引起了火苗、隨即爆炸。終一邊騎摩托車,一邊回過頭看這個慘狀。
“是那些人的手下吧?不過,還真是厲害得過火呢!”
所謂的那些人就是L女士或田母澤等人的總稱。儘管他們被此敵視,在終的眼中,他們終歸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條粗繩從直升機上伸下來,安裝在前端的大釣針狀的鉤子朗朝着終靠上來。
終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想法,光是逃不算厲害,他想到的是要利用敵人的惡意。他低下了頭,等鉤子越過頭時,快速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就要遠離的鉤子。
他把左手在鉤子上,而手鬆開了摩托車的把手,站在座位上。在下一瞬間,終吊上繩子、把左腳搭在鉤子上,成了一個空中飛人。
這樣不錯。被綁被吊都不是他所願,可是,至少這樣他可以自由。那輛失去了騎士的摩托車在終的腳下仍然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往前跑。
因爲一連串的變異、凶事、意外事件而驚駭不已的全極聯,對終的敵意仍無消除。首領騎着車逼近了摩擦着地面低空疾跑的終。很可笑的是,他的頭上綁着一條寫着“七生報國”的頭巾。
首領的手上閃着鐵鏈的光芒,他大聲地吼叫,把鐵鏈往上一甩,正中目標,纏住了在空中的終的右腳尖。
終的身體被直升機上的繩子和領頭的鐵鏈朝兩個方向牽引着。首領發出了殘忍的笑聲。他確信終一定會因爲受不了而鬆手,然手以猛烈的速度撞擊在路面上,到時他就以誇稱他的勝利了。然後,他要把終拖在路面上,讓位像破布一樣地慘死。
可是,這個景象並沒有出現。終沒有被摩托車拖引。
“我的腳已經夠長了,不需要再拉長了呀!”
說罷,終突然把纏着鐵鏈的腳往側面一甩。
首領如果鬆開手也就沒事了。可是,這個人生性執拗,他把鐵鏈繞在左肋上三、四圈,緊緊地握在手中,一心一意要達成他的目的,就算死也不鬆手。
首領的身體從摩托車的座位上彈飛而起,在半空中飛舞。比終重了20公斤的粗壯男人被自己的鐵鏈纏住,無法逃生,只好面對末路的來臨。
當他掉到路面上來時,同伴的摩托車剛剛飛馳而來。他們將嘴張到最人口度發出叫聲想要回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人體和摩托車衝撞在一起,首領的身體像沙袋一般彈飛在半空中,摩托車則倒臥了下來。
接二連三的衝突事件產生,閃光、爆炸聲、火焰還有慘叫聲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對全極聯而言,這是一個充滿了災難的夜晚。滾倒的摩托車、燃燒的改裝車、在路面上呻吟的負傷者在終的腳下飛掠而過,不幸的首領的身體彈跳着。
終彎下身體解下纏在右腳腕的鐵鏈。頭頭的身體和鐵鏈一起被留在路上。直升機升高了高度。和全極聯不同的是,對終而言,一切都纔開始。
※※※
當竜堂家的老三在筑波上演了一擋免費的機車秀的時候,搭乘無敵戰車鐵龍的五人組正在江戶川的水面上。
他們預測封鎖線會拉到橋上,所以便從水元公園進了江戶川。幾對情侶和居無定所的人們被他們嚇了一跳,野狗不斷地咆哮着,自衛隊自誇的水陸兩用戰車開始放過江戶川陰暗的水面。欣喜不已的餘來到艙口外面,和長兄並坐在炮塔上。當他們舒服地吹着河面上的風時,鐵龍的車體突然搖晃了起來。停了一下又開始繼續前進,可是,他們聽到了續追問水池二尉的聲音好像是車內進了水了。
“這輛戰車應該是水陸兩用的巴?爲什麼會進水呢?”
“啊,真傷腦筋啊!”
水池二尉的聲音雖然很開朗,可是,還是可以聽出有微微的自暴自棄味道。
“好像河底有石頭哪!而且可能還不小。所以,車體的腹部被刺破了。”
“石頭……?”
續也不禁爲之一驚。竟然有戰車會被石頭刺破腹部的。如果裝甲這薄的話,一踏上地雷不就完了?
“製造一輛戰車不是要花費幾十億元嗎?到底錢是花在哪個部分啊?“
“在舒適的居住性啊!冷氣很涼很舒服吧?”
說來還真是如此。
“在車內設置冷氣的話,基底的部分、裝甲就一定會變薄的。所以,要吃一枚地雷就出局了。這是重要的軍事機密,如果不小心泄渦就會消失黑暗中了。”
“不是軍事機密,是軍需機密吧?”
始訂正道。他從艙口往車內一看,只見江戶川的水就像從水管噴出一樣浸溼了整個車內、續和茉理也不知該怎麼處置。他們擡頭看着始,聳了肩,一副有待商量的樣了。始也無計可施,只有儘快渡到對岸去了。
“可是,以居住性優先的戰車啊…”
始不禁慨嘆着,水池二尉一邊操縱着戰車,一邊微微地笑着。
“呵!你覺得不像話嗎?”
“不,也不是、總比倒過來好。”
因爲考慮到乘員的居住性,在戰車裡面安裝了冷氣,而使得腹部的裝甲不得不變薄。以一個兵器而言,的確是本末倒置了。可是,很奇怪的,卻叫人沒有辦法真正生起氣來。再進一步想,訂購這種戰車的自衛隊、負責生產的兵器產業都無意掀起戰爭,他們只是公平地分配鉅額的軍事預算,達到共存共榮的目的。
“關於這方面的事,我也不能隨便說一些外行話。”
現在水池表現得像個良識派的人,可是,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分鐘。
“可是,就像我所知道的美國國防部瀆職事件,軍隊和軍需產業之間總是有不名譽的掛勾的。從來沒聽過有哪個軍隊和回扣扯不上關係的。”
江戶川的水繼續滲透進來,當他們好不容易到達對岸時,水已經高到站起來的茉理的腿上了。連在炮塔上的始和餘也都浸溼了鞋子。
“就到這裡了。”
水池宣告。他從浸了水的操縱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續和茉理點頭示意,要他們爬上去。
“雖然是已經到了岸邊,可是已經上不了岸了。這是小男孩取了名的鐵龍的最後結局。”
爲戰車取名字的少年露出了微微哀傷的表情,窺探着車內,像是對着生物般喃喃地說道“再見了,謝謝你”。始抱起了餘的身體,放到護岸的堤防上。看到餘在半空中漂亮地轉了一圈之後從容着地,水池不禁佩服不已。
“我去控控情形,你們請在這裡等候。”
續在黑暗中舞動,無聲無息地上到了護岸的堤防上。這裡應該已經是千葉縣鬆戶市了。和都內相較之下,空間寬廣得多,在夜氣中可以感覺到自然正在抗拒着人工。
在學校和住宅之間,林地和草地盤踞着一片漆黑。續小心而輕快地前進,看到了他預料中的情景。在黑夜裡,自衛隊隊員們聚集在一起,默默地工作着。下命令的上司的聲音也像是低語般。
“果然,他們是打算離開東京好做個了結。”
他們準備了好幾打像魚網一樣的東西。或許是打算用這種東西來捆綁住戰車,好讓戰車動彈不得吧?之後,他們的重點就在於使戰車裡的乘員無力化,而不是破壞戰車。在確認對方擁有像瓦斯彈一樣的東西和擲彈筒之後,續再度靜悄悄地退了回去。
對在堤防黑暗處等待着的兄弟們報告了偵察的結果。
“唔,真是妥當的作戰。如果我是自衛隊的幹部,我也會這樣做的。”
水池二尉最後下了這樣的結論。他看着只剩下炮塔留在水面上的鐵龍,得意地微笑着。
“如果對方有意憑武力解決的話,我也可以鄭重地讓他們知道後果。”
續的說法非常激進。他的意恩是,只要他變身成龍身,將所有的能力都釋放出來的話,自衛隊根本不夠看。
“想想以後的事吧!”
始只是簡短地這樣回答他。讓水池聽到他們詳細的談話就麻煩了,而且實際上在變化了之後,事後的處理工作可沒那麼輕鬆。
“我因爲有大哥在場,所以不知不覺就放肆了,真抱歉。可是……”
續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他想到了一件事。當他變化成龍身的時候、哥哥會幫他變回人身。但如果哥哥變身成龍的時候,又有誰能讓哥哥變回人身呢?以前沒有想到過這件事實在是太大意了。續雖然敏銳而憐俐,可是,因爲哥哥的存在是自他懂事以來就一直如此的,所以,萬一哪一天長兄無法發揮他當長兄的指導力的時候該怎麼辦?這實在是在他想像之外的事。他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可是,那也未嘗不可能啊!到時候、理所當然的,二哥的責任就明顯地增加了。
突然餘站了起來、慌張地看着四周,看到麼弟這個樣子,長兄、三哥和表姊也都站了起來。
“怎麼了,餘?”
“金魚跑到哪裡去了?”
餘把好不容易在哲學堂夜市撈到的金魚弄丟了。
“啊,現在提起來纔想要到,餘沒有拿着金魚袋啊!”
平時細心無比的茉理在今天這個不乎常的夜裡似乎也失去了平常心。
“如果有人揀到就好了。到學校之前確實還拿在手上的。可是,之後就記不清了。如果死了就太可憐了。”
“是啊!一定會有人撿到的。對金魚來說,這樣總比被終吃掉要幸福得多。”
續取笑着不在場的三弟,安慰麼弟。餘微微地笑着,接受了二哥的安慰,可是,當他停住了笑,便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對一向成熟的孩子而言,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始哥哥。”
“什麼事?”
“哪,我們跟別人是有一些不一樣。不是我特別在意,不過,從整個事件來看,這好像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什麼事都跟別人一樣似乎比較好。”
啊,果然還是在乎的。始心中一動,不禁對這個被命運捉弄的老麼感到疼惜。他和續交換了一下視線。茉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握緊了放在牛仔褲褲膝蓋上的兩手。
水池雖然在稍遠的地方,可是,爲了不被他聽到,始降低了聲音。他的表現方式也極爲慎重。這也是爲了餘好。
“我們和別人是有些不同。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我們也不能說因爲這樣就不好。要說到不同,幾十億的人,每一個人都不同啊!皮膚的顏色、頭髮的顏色、語言、習慣、對政治和對社會的想法都不一樣。我們和別人不一樣的部分只是例子比較少,不是因爲我們做了壞事。你沒有必要感到羞恥。知道嗎?”
“恩,我知道,可是……”
“譬如,眼睛看不到的人和眼睛看得到的人相較之下,是極爲少數的一羣。難道這樣就表示眼睛看得到的人是好的,而限睛看不到的人是壞的羅?”
“不、不是這樣的。”
“是啊!少數並不就代表是不好的,只不過是表示人的多樣性而已。如果有人認爲因爲是少數的一分子就是不好的,那麼,有問題的是這個人。”
其實始自己也沒有完全的自信認爲他的理論是不正確,可是,就像以前對續的作法一樣,他必須減輕弟弟心理上的負擔。
“所以啊,餘,最重要的是你對其他的少數人要有體諒的心。如果你認爲自己是少數人的一分子,對其他的少數者應該也可以體諒的。我認爲這樣比安居於多數派的立場而疏遠少數派而好得多。”
“不管怎麼說,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沒有必要譴責自己。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來擔,所以在一切事情明朗化之前,不要把這些事掛在心上,懂嗎?餘。”
隱入沉思中的餘看着長兄,瞳孔中滿含着信賴的眼神。長兄是一家人在精神上的支柱、是家系的支柱、這是弟弟們都知道的事。
“恩,我懂了。我不再介意了。如果哥哥變成了龍,會讓我騎在你背上嗎?”
“恩,如果我變成了龍,會把餘放在背上的。不要掉下去羅,因爲騎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始只能用這麼拙劣的玩笑來安撫弟弟。始不禁對這無力感感到憤怒。如果始能更有經驗、區別能力和社會地位的話,不但可以減輕弟弟們心理上的負擔,也可以讓他們對未來有展望。
“如果祖父還活着就好了,至少他會教我以前的事和今後該怎麼走。”
始不由得對續發出了這種沒有建設性的牢騷。始原想從祖父二萬冊的藏書中找到一些指標,可是,至今尚未成功。不但如此,現在連回在哲學堂公園附近的家都不是那麼容易了。過着平凡人的生活對竜堂兄弟而言是那麼奢侈的事嗎?聽着兄長難得的牢騷,續一言不發,把手搭在餘的肩上默不作聲。言語已經不能表達出什麼了。茉理也看着始。
過了一會兒,始攏起落在前額的頭髮,把視線投向悶熱的熱帶夜空。
我們到底在希望什麼?不管是玉皇大帝也好,耶和華或阿拉都可以,請告訴我,我們到底要什麼?我們被賜與了不是我們想要的力量,我們也因爲這樣的力量遭人追捕、憎恨、敵視,而在終點處是不是有什麼等着我們呢?
始搖了搖頭,想要從思緒的迷霧中逃離,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原本被生下來就不是我們的意思。可是,既然被生下來了,我們就有生存的意志和權利。如果必須和人類爲敵、破壞文明才能生存下去的話,我們就這麼做。如果四姊妹那些人帶着人類代表者的面具要求我們服從的話。我們就只有將他們排除了。
有人活動的氣流晃動。坐在堤防上的水池二尉站了起來,朝首始走過來。
“哪,既然沒有了戰車,我就派不上用場了。我以爲自己已經相當強勁了可是,還是差你們一大截。我不想絆住你們,就此分手了吧。
水池的限裡散發出奇妙的表情。他把堆積在體內的叛逆氣息排出來之後,心情也穩定下來了。焦躁的狀態雖然消失了,可是,可以確定的是他並沒有完全穩定下來。
始站了起來,不由得帶着鄭重的語氣回問道。
“可是,今後你打算怎麼辦?你已經不能回自衛隊了吧?”
“人間到處有青山。”
水池使用了這樣的表現方式,微微地笑了。他看着河面,對着鐵龍敬了一個禮,然後以認真的表情說道。
“事實上我很高興。我放棄了安定的國家公務員的身份,今後可能要被官憲追捕,可是、如果我們有緣的話,一定可以再見面的。”
始點了點頭,要續把槍還給水池。然後,他很自然地要求和對方握手。水池握緊了對方伸出來的手,鬆開手之後,又對茉理送了一個秋波。然後他轉過身,朝着江戶川的下游慢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