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命相酬

斷九幽一步跨出,無視時空阻隔,近五十米的間隔,只用了半步而已。

“吳小子,你怎麼在殺生宗搗亂?”

斷九幽一臉凝重之色,不待吳鵬威回答,大手一揮,“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多言,先和我下山,下山之後你自然明白一切來龍去脈。”

吳鵬威還想再問,卻見斷九幽對他使了個眼色,心頭一動,沒有拒絕。

斷九幽轉身對那同來的中年僧侶抱拳說道:“有勞法空師兄帶路了,倒是給貴宗帶來不少麻煩,還請見諒。”

那身穿紫色袈裟的瘦長僧侶淡然一笑:“無妨,不過是個無名小子,如若不是斷兄前來說情,定叫他又去無回。”

這僧人言語極爲自信,一雙狹長的眸子裡隱隱有紫光迸射而出,銳利如劍。

吳鵬威眉目一挑,看了對方一眼。

那僧然卻連看都未看吳鵬威一眼,大袖一拂,轉身而去。

倒是他身後的青年僧人臨走時狠狠瞪了吳鵬威一眼,眼中隱隱有熾烈的殺氣。

吳鵬威自然無懼,一雙眸子靜謐如水,直視對方,無悲無喜。

“不用看了,殺生宗的人都是這副德行,一副天下萬物皆可殺的暴虐秉性,也不知道佛祖怎麼會有這樣的信徒,真是晦氣,算了,我們下山再說。”斷九幽顯然對殺生宗的人也沒有好感,語氣不善。

“這位不是向若蘭小姐麼?吳威,你和向小姐很熟?”斷九幽見了一旁的向若蘭,有些驚訝。

吳鵬威點了點頭:“還好,向小姐與我頗爲相熟,一路多虧她照應。”

“那便好,既然向小姐和你相熟,再好不過了,一併下山吧。”

言罷,斷九幽身軀凌空一縱,一對青色羽翼於身後展翅而開,飛縱如光。

吳鵬威和向若蘭也不耽擱,各自施展本領,下山而去。

一路上,倒是再也沒有受到阻攔。

下了山,斷九幽早早的便在山下等候,見了二人,便一路轉左,行進了官道上的一條支路,向前大踏步而去,他走的很急,速度極快,臉色凝重,一路上一語不發。

而吳鵬威和向若蘭也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安靜的緊隨其後。

走了大約兩個時辰,天色已然近了黃昏,纔來到一座荒野小山之下,這樣的小山在千佛山附近並不稀少,但大多人煙稀少,不過此刻的這座山野上卻有不少人影晃動。

這些人影高矮不一,但都有一個驚人的共同點,就是帶着猙獰的鬼怪面具。

或紅、或紫、或青藍,這些面具顏色各異,但大都驚怖嚇人。

斷九幽帶着吳鵬威上了山,一路上,不斷有帶着鬼怪面具的人影對着他行弟子禮節,吳鵬威明白,這些人定然是迷離宗的弟子。

迷離宗身爲江南武道大派,天下十大宗門之一,有個鐵血般的規矩。

那便是宗門內的弟子,一旦獲得認同,吸納成爲正式成員,便必須帶上鬼怪般的面具,配合上迷離宗詭異莫測的功法,很有幾分地獄修羅的氣勢。

而迷離宗,也正是以詭異莫測名動天下。

山野之上差不多有近百個迷離宗弟子,這些弟子顯然是派中的精英,他們一個個站在山野的各個關卡,或是地勢險要之地,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山頂之上,有一處簡陋的木屋,顯然是新搭建不久。

木屋之前,則站了一個瘦削的身影,白衣勝雪,說不出的落寞寂寥。

斷九幽走到這身影之後五米開外,恭敬的說:“商宗主,我將人帶來了。”

“哦,是麼,有勞斷右使了。”

白色的人影轉過身來,露出一副豔麗無雙的鬼怪面具,這面具質地奇特,通體銀灰,非金非鐵,卻散發着清幽的光。面具上的畫工也極爲考究精緻,五官線條分明,栩栩如生,就如同一個最豔麗的絕世女子,只是配上面具後那一雙如同迷濛星辰般的眼睛,一切就大爲不同。

豔麗便成了極致的猙獰,優雅驚怖,彷彿來自地獄的修羅鬼王。

無邊的黑暗氣息籠罩住了吳鵬威,霎那間,他只覺得心頭一沉,黑暗鋪天蓋地而來,瀰漫其中的則是無邊的壓力。

黑暗之中,是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面龐上正罩着那銀灰色的豔麗面具,一雙眼眸如同海一般深沉,彷彿無邊暗色之中的神王。

“你便是念安口中的吳威?”

聲音響起之時,無邊的威壓立時消散無蹤。

吳鵬威頓感一鬆,他知道這是宗師級別的武道高手才能夠散發出的力量威壓,來人很可能就是迷離宗的宗主——商簡,按照其威壓的強大氣勢來衡量,對方至少也是宗師巔峰級別的力量。

“見過商宗主,在下正是吳威。”

吳鵬威作了個晚輩弟子的禮節,神色如初,沒有因爲最初的威壓而改變一絲顏色,尤其是一雙眸子,深沉如水。

“很好,你不錯,難怪念安一直對你讚許不已。”商簡點了下頭,轉過身去:“且隨我來。”

商簡一步邁出,簡陋的木門沒有人推動,卻應聲而開。

二人進入其中,木門又自動關上。

木屋內,一片昏暗,漆黑的難見五指。

商簡大袖一揮,一股迷離的青色火光飄蕩而出,將屋中的蠟燭點燃,照亮了整個空間。

青色的光火之下,木屋正中,停放了一具赤裸的屍體。

屍體之上,劍痕交錯,望之觸目驚心。

吳鵬威見到那具屍體的容顏,沒來由的心頭一顫,針刺一般的疼。

這屍體不是別人,正是鬼修羅白念安。

“念安哥…………”

吳鵬威哽咽了一聲,輕輕的走到白念安屍體之前,神色悲慼。

他原以爲,幾番生死歷練早讓自己寵辱不驚,生死也難以撼動其心神,可現在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脆弱,這一刻,他不再是縱橫四海的冷血俠少,而是一個地地道道有血有肉的少年。

“念安臨死之前,託我們轉話於你,他與妙無一戰,就是你最好的試金石,他以身爲法,去驗證妙無的技法以及氣血之力,他的身體便是最好的竊取之物,而這一切,都留給你了。”

商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吳鵬威身側,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什麼?商宗主你所言爲何?”饒是一向鎮靜自若波瀾不驚的吳鵬威聽聞此言,也覺得有些吃驚。

商簡卻從懷中取出一副書信,遞給了吳鵬威。

“你自己看吧,念安將話都寫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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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簡將書信遞給吳鵬威,就出了木屋。

黑暗之中,燭火如豆,搖曳如煙。

吳鵬威打開信封,讀了下去。

“威弟,展信歡顏。

這封信到你手中之時,定然也是爲兄我命喪黃泉之後了,爲兄無能,始終還不是那妙無的對手,倒是讓你小瞧了。

威弟,爲兄本不願如此急迫與妙無一斗的,但兩月之前,北海劍尊劍無極來我宗門拜訪,他與我師傅向來要好,言語中曾提及你在無盡海的威風事蹟。

一人力敵無盡還數萬水族,甚至還斬殺龍族,潛伏入龍皇秘藏之中,此等壯舉,爲兄自愧不如,心中替你甚爲高興,但後來聽聞你與妙無曾有一戰,差點喪命於其手,心中起了疑雲,便向劍前輩打探你的下落,可惜他並不知曉。

爲兄知你性格,外柔內剛,一旦遭遇強大的對手,你首先想的並非是退讓,而會是想着如何去戰勝,當時我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測,可能你去找妙無復仇了,於是便前往武王城,你所存留下的地址,在那裡,我遇到了青木。

一番談話,我得知你果然去了江北。

我心中極爲焦急,江北與江南武道雖然近年來關係逐漸緩和,但其中殺機暗伏,尤其是殺生宗,總欲一統天下武道,而且妙無的可怕遠非你心中所想,此人心血冷酷,意志如鐵,最可怕的他擁有萬中無一的習武天賦,天生是個冷血的殺手。

當時,爲兄便下了一個決斷,回去央求師父以及四位太上長老,替我灌頂開血,強行提升我的氣血之力,以便與那妙無決一死戰。

其實爲兄這半年來進展頗爲緩慢,心中存了一份懼意,後來聽說你與妙無有隙,這才存了死志,拼死也要和妙無一戰,妙無乃天生的冷血之人,號稱‘殺生佛’轉世,只要是和其有隙之人,必然會殺之而後快,在殺戮之中將心性磨練的鋒銳無比,這是妙無的武道,因此無論如何,我也不能退卻於後,置你的安危於不顧,我已然有一個至親被其殺害,這一次,我再也不願見你也遭其毒手。

其實爲兄心中知道,即便自己開了天頂,強行達到萬人敵的境界,也很難是妙無的對手,但我知道兄弟的天賦與能力,因此,我存了死志,以身殉法,倘若贏了自然極好,倘若輸了的話,我的屍體便是最好的試劍石,妙無的招法和氣血之力秉性都會在其上一一反應,兄弟切記仔細觀察,即便毀了爲兄的屍體也無妨。

嗚呼哀哉,爲兄生來性格怪癖,不喜與人言,從小到大,只有兄長白清羽纔會對我照拂有加,後來兄長身死,我便沉默寡言,真如地獄修羅一般,直到遇到了兄弟你,雖然只有一夜光景,但那一夜,你我兄弟二人把酒言歡,好不暢快,這一年來,爲兄每每回憶念及,都覺得是人生最珍稀的一段過往,唏噓不已。

言已盡此,希望兄弟替我雪恨,但也要量力而行,倘若估計自己難以是其對手,便要保存實力,留待日後,那把陰火之虎我已央求師傅,身死之後轉贈兄弟於你。

好吧,再多便是廢話,爲兄我前去黃泉,一路落寞,但願永不見兄弟身影。

兄:鬼修羅白念安絕筆。

一口氣讀完書信,吳鵬威只覺得心頭有一股火在燒灼着他的胸膛。

他強忍着悲痛,將書信燒成灰燼,容色如鐵,雙眸清冷的如雪夜寒潭。

他擡頭,走到白念安的屍體旁,將置於左手邊的陰火之火拔出,然後刺破手腕,任憑鮮血冉冉而下,滴落在地,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吶喊。

“蒼天在上,我吳鵬威若不能手刃妙無,天打五雷劈。”

聲音仿若來自地獄的野鬼召喚,清冷無比,帶着無比的哀怨,在光火之中裡久久難以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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