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
醫仙似乎沒有想到楚樂神色中竟然流露一絲猶豫，他還以爲自己的話一定會讓楚樂燃起希望激動地跪伏在地上求他幫自己恢復呢。
不過楚樂也只是猶豫了一會，道：“前輩若是有意，那在下就斗膽麻煩了。”
醫仙聽了，淡淡一笑，伸出手搭在楚樂的肩頭。
卻在碰觸到楚樂身體的一剎那，一股強大無比的排斥力突然從楚樂的心臟出迸發，醫仙眼睛頓時睜大，凝神鎖眉，冷哼一聲，一股奇異無比的力量忽然灌入楚樂體內。
楚樂自然也知道自己那個不死之心會排斥醫仙的力量，之前小白曾經嘗試想要幫楚樂改善體質，但是卻始終被不死之心阻撓。
然而，醫仙身上，卻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竟然一瞬間安撫住了不死之心。
這讓楚樂驚訝無比。
因爲，他曾經在某個人身上，感受到同樣的氣息，只是醫仙身上這股氣息，比起那個人強大太多太多，彷彿是汪洋大海源源不絕一般。
楚樂震驚之餘，對於醫仙的身份頓時有了個猜想。
醫仙的力量灌入楚樂體內之後，神識緊隨而上，在不死之心周圍探查數息之後，忽然退出了所有的靈力。
隨後，他緩緩轉過身，輕嘆一聲，道：“小兄弟，是身懷奇寶之人啊。”
醫仙的話，楚樂並不感到意外。
“前輩過獎了。”
醫仙搖了搖頭，道：“我這一輩子，見過無數神兵利器，奇珍異寶，但是如同你體內那顆心臟那麼可怕的寶物，我實在是聞所未聞。”
楚樂沒有回話。
醫仙又嘆了口氣，道：“我很好奇，我方纔施展秘法平復你不死之心的反噬的時候，你原本對我的警惕，竟然消散了不少。難道，你竟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楚樂倒是沒想到醫仙如此敏銳，但是也並沒有隱瞞，道：“前輩，是中央域古家的人？”
醫仙聽了，露出一絲詫異，隨後釋然道：“也是也是，若是外域之人，如何能夠擁有這般寶物，看來，你也是從中央域流落到這裡的吧。”
楚樂搖了搖頭，道：“在下確是外域之人。”
醫仙聽了不禁露出萬分感興趣的神情，道：“外域……沒想到，外域竟然有你這般奇怪的小子。不過，你還沒告訴我，外域之人，是如何知道古家的？”
楚樂道：“我有一位朋友，和前輩的功法似乎同出一源。”
楚樂這話一出，醫仙頓時瞪大眼睛，隨後激動地抓住楚樂的肩頭，問道：“是月歌對不對！你見到他了？他還活着嗎？他現在如何了？”
楚樂見這醫仙如此表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說道：“前輩莫激動，古兄他如今還好。”
醫仙聽了，鬆了口氣，隨後忽然陷入深深回憶的樣子，許久才長嘆一口氣，道：“古家遭逢大難之時，老夫卻因故沒有在古家之中，待回來之時，古家已經被滅，之後，爲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殺，我不得不躲到這偏遠之地，想不到，竟然能夠在此聽到月歌的消息，老夫也算知足了。”
楚樂道：“外域紫雲帝國，楚城之中，前輩若是想要去見古兄，可以去看看。”
醫仙聽了說道：“多謝小兄弟了。知道他沒事就好了，他有他的人生，先讓他闖蕩一番吧。”
他整理了一番心情，隨後又把話題轉到楚樂身上道：“小兄弟，你這體內的那個寶物，既然已經認你爲主，卻不可能會肆意排斥對你友善的力量吧。”
醫仙的話似乎觸動了楚樂，他眼神一顫，道：“也許吧。”
醫仙搖了搖頭，嘆道：“若是老夫沒有猜錯，小兄弟心中，並不希望恢復之前的力量吧。”
楚樂聽了，忽然陷入了沉默。
醫仙隨即轉身，道：“古家以煉器之術冠絕大陸，雖然你體內那件寶物的品級遠超過我所見過的任何法寶，但是，我卻也能夠猜到，不是主人心中不願，法寶是不會輕易違背主人意願的。”
楚樂悠悠長嘆一聲，道：“還是瞞不過前輩的慧眼。”
醫仙聽了，依舊淡淡一笑，道：“想必小兄弟也是經歷過不少事故的人，若是小兄弟不願意的話，老夫也不強求。若是有天，你不介意，有什麼心事，可以跟老頭子講講，有些事啊，悶在心裡，永遠都看不開。”
醫仙說罷，復又拾起了魚竿，坐在河邊垂釣了起來。
楚樂見着醫仙又開始垂釣，卻也跟着坐在河邊，看着眼前流水潺潺，兀自怔怔出神。
“前輩，你說，我們修煉武道，究竟是爲了什麼呢？”楚樂悠悠問道。
醫仙睜開眼，笑了笑，道：“你還這麼年輕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可比我們這些老傢伙強多了。這個問題，老夫也想了許多年，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有一段時間，我曾經想過，也許是爲了守護身邊的人吧。但是當古家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卻又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堅信的了。縱使古家曾經有那般風頭，老夫也自認中央域能夠成爲我對手的人屈指可數，但是終究，樹大招風，古家依舊招致如此禍端。若是我們只是尋常人家，就算只能苟活於世，好歹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吧。”
楚樂聽了，心中不禁也泛起一絲悲哀。
“我曾經，無比地渴望得到力量，想着有了實力，就能保護所有對我好的人。可是，最終，陪伴了我度過最艱難的日子的人，我沒能保護，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帶走。那時候，我曾經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爲我的實力太弱。可是……可是……”
楚樂說到這裡，身體忽然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當初在秘境之中，心魔將他帶入的那個世界中看到的景象忽然又浮現在腦海之中。
楚樂忍不住，將自己之前的經歷，告訴了醫仙。
醫仙凝神傾聽，神色也變得越發沉重。
“我也猜到了，那秘境之中所見，是我曾經的記憶，雖然最後沒有經歷完，但是也能推斷出來，我的記憶是錯誤的，也許當年，是我自己選擇了放棄自己的體質。噬天靈體，哪裡是幾個武王能夠廢除的……”
楚樂接着道：“也許當年我就意識到了，我的力量，只會給身邊的人造成不幸，甚至讓親近之人因我而死。可是，我卻在幾年前，復又踏上武道之路……之前我就很奇怪，爲什麼媱兒一直不肯告訴我她的身體情況不斷惡化的原因，我之前也一直沒想明白，可是，當我在秘境中看到那些，我就猜到了，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我不斷地吞噬她的生命精華，不斷地把她逼向死亡——”
楚樂說到這裡，已經是眼淚縱橫，甚至無力地趴在地上不斷地捶打着地面。
“可是，這樣的我，竟然在知道了真相之後，還不要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我還沒有告訴銀瞳，我已經知道青媱已經死了，還在她的面前，擺出一副等着找到青媱的那一天的樣子，我真是，真是——”
楚樂正激動地說着，忽然，一雙厚實的手，輕輕按在他的肩頭。
“孩子，歇歇吧。”
聲音忽然變得飄飄乎乎，楚樂的意識，忽然開始變得模糊，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緩緩地睡去……
似乎是一次無比安穩的睡眠。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一片藍天，還是那白石綠水環繞的美景。
身邊，還有一位老者，閉着眼睛垂釣。
楚樂緩緩起身，感覺似乎有些頭疼。
“我這是怎麼了？”
楚樂回憶起睡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情，似乎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在這個老者面前失態，將自己一些經歷甚至還有一些秘密都告訴了老者，這不正常，若是平時的自己，不會這般沒有防備地就傾訴了這麼多，唯一的解釋，這個醫仙，似乎用了什麼手段，讓自己在他面前把心裡埋藏的秘密和想法都傾訴了出來。
“醒啦？”
醫仙緩緩睜開眼。
“之前老夫用了些手段，雖然有些卑劣，不過，也算知道了你的心結所在。”
楚樂雖然對這樣的方法有些排斥，但是不知爲何，自己說出了心中所想之後，確實覺得舒暢許多了。
“我對你身上的那些秘密，並沒有什麼興趣，你救了月歌，也就算是我古族的恩人了，若是讓我追隨於你，也不是不行的，所以，還望你不要介意老夫方纔的無禮之舉。”醫仙誠懇地道。對於一個必定是武神級別的高手的存在，能夠用這樣的語氣誠懇地道歉，已經令楚樂不再介意，畢竟若是醫仙知道他的秘密後起了什麼居心，那自己早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前輩多慮了，在下覺得，把一切說出來，也舒暢了許多，還要多謝前輩。”楚樂誠心道。
醫仙笑了笑，道：“那我也安心了。若是我沒猜錯，你的力量，從未被真正地奪走過，都被你那個寶物留了下來，至於你被奪去的，也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能力吧，只是因爲你的內心的緣故，始終沒有讓你那個寶物之中的力量重新恢復，而始終保持着一副沒有一點能力的肉身，孓行於世吧……”
“前輩慧眼。”楚樂道。
“那將來呢？你是要一直這般下去？你真的覺得，你的力量，只會給你造成困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