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育德那麼好的學校,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回到過去,我不要近江獎學金我都要去育德,我肯定成績會更好!”
李維說的是實話,她確實更向往育德,當然和育德這些年越辦越好有關係,好也就意味着更多人想進,不少家境好,有權的家裡想辦法塞人,這種風潮一多,名氣也就傳開了,就有一種被權力烘托上來的高級感。
李維更向往這種就讀名校的感覺,感覺在名校裡,好像更容易出頭,更有加成。
這也是很現實的,就好比育德什麼校花沈諾一,成名已久。還冒出個叫莊妍月的,上次把近江中學的校草勾引得魂不守舍,天天去育德校門口等人,搞得人盡皆知。
還就有個體操隊的女生,因爲成績好,跳藝術體操在省內拿了獎,直接就上了新聞報道,被譽爲“育德小花旦”。李維當時看到那份《榕城都市報》上面的報道,心裡面那個羨慕嫉妒恨。
當然,這不意味着這份榮耀她能拿,而是育德代表着輿論的中心點,旁人的羨慕和關注所在,能夠在風眼之中,她都覺得與有榮焉,而不是現在這樣,她只能在近江中學,聽育德高中傳來的事蹟。
她與其說是在敦促敲打張晨成績,還不如說是藉此抒發自己這明珠暗投的境遇。
更別提近期還聽自己媽說搜到了張晨書包裡的情書,她更是嗤之以鼻了,歪瓜裂棗談朋友,湊一對了。
李維話一落,旁邊那位辦公室主任的王阿姨就道,“你看看你們姐,真的像是一個大姐一樣關心你。王阿姨我啊,現在想找個這麼關心我的兄弟姊妹都難……”
又有人對劉淑珍道,“你們女兒就是乖!還拿了獎學金,要是我娃娃能這樣,該多好!”
李維是糖酒公司的公主,也不知道周圍這些人是真的恭維她,還是因爲她爸的關係,大家不得不把她圍着。
但張晨傾向於前者居多。因爲李維的成績出衆,在這種家長裡短的聚會中,成績就是發言權,就是金箍棒,誰敢冒頭打誰的腦袋,不冒頭也打。
這不就是了,所以那些糖酒公司的子弟都不和李維坐在一桌,遠遠的躲着,顯然是很有經驗。
以前張晨最煩就是這一點,卻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聽她訓。
現在張晨反倒好整以暇了,李維說什麼他就“嗯”“嗯”,搞得李維感覺自己整個打在棉花上,她倒煩了,“你別光吃菜啊!你說話啊!”
“我說了啊。嗯。”張晨筷子夾着,迴應。
“你看你嘴巴邊上都是紅油!”李維厭煩道。
“哪裡?紙給我擦一下。”張晨指了指她旁邊的紙。
李維正順手要去拿紙,突然反應過來把那飯店用來裝紙的塑料盒子整個扔他面前,“自己拿!”
李維很煩,以往她說,張晨都會頂嘴,她就更高興了,用自己伶俐的脣齒壓制張晨,結果現在張晨跟個大爺一樣,打太極,她簡直有點憋的慌的感覺。
想了一下,她認爲該下猛藥,“張晨,我聽我媽那天回來說你和女生寫情書,你現在想什麼呢!你覺得你成績很好了?你這次期末能考多少?七百五的滿分,四百二能不能上?你這點成績看得到的前途,你怎麼不引起重視呢?還在那裡給我吊兒郎當的,你不要以爲你這態度,就氣到我了?氣我算啥本事啊,你能考起個好專業別讓你媽操心吧!”
偏這個時候自己那極品媽還湊一嘴,“聽到沒有噢兒子,聽你姐的!”
張晨這個哭笑不得。
結果旁邊糖酒公司子弟一桌裡的一羣人,早豎着耳朵聽了半天了,每個人表情都有些古怪,終於其中一個女生忍不住湊過來,開口,“你就是張晨?你讀育德中學?就是你拒絕的莊妍月?”
然後這個女生表情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莊妍月可是我們近江中學校草丁浩宸都沒追到的啊!”
看得出來,這個走過來的女生和她身後那一桌的糖酒公司子弟們的表情,都是“他何德何能!?”
還有聽到那個在球場打球時候帥氣到讓她都駐足觀賞過好多次的校草名字的李維。
張晨只覺得,很抱歉丁浩宸,以這種方式認識了你。
……
李德貴就從旁邊過來了,他剛剛和去其他酒桌打了一圈回來,此時喝得有些上頭,來到這邊,看到張晨一家,就在旁邊坐了下來。
那個王阿姨自然主動讓開座位。
隔壁桌的那些少男少女都縮了回去,開玩笑,李德貴是工會主席,又是分管黨羣的書記,基本在公司就是二把手,他們這些子弟更是在自家父母耳濡目染之下,對李德貴極其畏懼。
這也是很多人不敢和李維接觸的原因,小時候李維在院子裡玩,李德貴就威脅過那些子弟,這是我女兒,你們敢惹他我找你們麻煩,嚇得當時那些小孩提都不敢提自己這表姐。
那時候香港電視倒是很火,私底下,李德貴在這些孩子中就被取了個“李霸天”這種很有港風的綽號。
李德貴顯然在黃慧芬和張忠華這裡架子端的極足,看到沒,他在這裡一言九鼎。也有變相對妻子的表妹這家顯擺的意味。
李德貴舉了舉手上的酒杯,慢條斯理看向張忠華,“怎麼,你今天過來不喝一杯?”
張忠華不愛喝酒,更何況今天肚子不舒服,就擺擺手,“今天不舒服,李哥,就不喝了。”
李德貴臉色就有些微變,然後他把酒杯重重放桌上,毫不顧忌道,“你說你們家……要什麼沒什麼,當初張晨上育德,還找我們借錢,我們哪有那個錢借給你們……我的意思是,上不了就別讀,彆強行上,你看看,在育德,張晨也就是個掛底的!看我們李維,近江中學給她獎學金,現在也都是重本線。以後你們張晨怎麼辦,你沒得本事,你兒也沒得個榜樣,沒個出息……”
他向來是毫不避諱可以批判張忠華的,張忠華一般也對張晨表姨夫這家忍氣吞聲,畢竟他們批判也讓黃慧芬深以爲然,覺得自己自己丈夫沒本事,有時候也找劉淑珍訴苦。
這就是這種聚會的日常,黃慧芬日常吐槽,劉淑珍幫腔,李德貴批判,再加上一個李維在旁邊針對張晨,齊活了。
張忠華還要笑着對李德貴說,“表姐夫,你喝醉了……”
但是“碰!”一聲。
今天不一樣了。
席桌乃至周圍桌的人都被這一聲給鎮住,紛紛看過來。
張晨把手中的碗重重摁在桌臺上,而後兩雙筷子旋轉着插入面前的清蒸鱸魚中,像是兩支箭矢。
這個操作旁人看呆了,張晨其實也驚了一下,我沒內力啊!
然後張晨唰!得起身,直視李德貴。
那一瞬間,整個都凝固了。
團拜會現場有那麼一下子的鴉雀無聲。
四周圍的人臉上寫滿了震驚,不知是不是爲那兩支栽在清蒸鱸魚上的筷子,還是看到了什麼匪夷所思之事。
旁邊桌的那些糖酒公司子弟簡直想當場逃走——他竟然給“李霸天”甩臉色?
李德貴比其他人還要震驚,還要震怒,他看着這個平時在自己威壓下絕不敢擡頭的小兔崽子。心裡想的是他怎麼敢的?
李維也嚇到了,她現在甚至想拖一下張晨,給他說軟話了。
而張晨看着李德貴,腦子飛速轉動,是想着怎麼能借此機會最好能斷掉或者冷掉這一脈的關係,否則他們老是pua自己全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擲地有聲的臺詞。
道,“我爸不是沒本事,是不屑跟你這種人爭。”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
“莫欺少年窮!”
“我吃好了,爸,媽,我們走!”
然後張晨推開椅子,轉身就走。
在極致的安靜中,張忠華起身,沉默的向着張晨而去。
黃慧芬也跟着起來了,在後面躡着張晨,回頭道,“哎,這孩子,我回頭說說他!”
然後張晨一家人就這麼走了。
劉淑珍在原處,突然對李德貴道,“你也是,你說人家爸做什麼!”旁邊人一下子也就接上了,連忙圓場,“哎呀,都是一家人,吵啥呢……”
只有李維看着張晨的背影,發現好像完全看不懂自己這個表弟了。
而旁邊桌子上的那幫男男女女,望着這一幕,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說辭,“哦……”
“原來他就是張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