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那些禁軍們哪怕不敢野戰,但凡只要鼓起一絲勇氣登上城牆去操作城防工事,自然也就不會有靖康之恥的發生!
讓人無言的是,空有數十萬養了百餘年的都門禁軍,卻無一人敢於登上城頭!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大批金兵涌入城內,將整個文明毀於一旦!
哪怕是後世被無數人唾罵的我煌煌大清,那些被養了二百餘年,除了打仗什麼都會的八旗子弟。
他們在八國聯軍攻入京城的時候,哪怕是武器裝備上面差出一整個時代。他們也曾披上祖宗的戰甲,拿起刀槍,扛着鳥銃去和八國聯軍打血腥巷戰!數萬人戰死!也算對得起二百餘年的糧食了。
一個民族一旦失去了血性,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外族入侵,最終破家亡國!
在那些讓南邊宋國工匠們看到之後必定會笑掉大牙的簡陋盾車後面,就是黑壓壓一大片的人羣。
這些被抓來的人羣神情麻木,眼神之中滿是絕望之色。手中所持的武器都是一些胡亂砍削出來的尖頭木棍,或者乾脆就是一節樹枝。
女真人得勢之後,遇上攻城略地的時候,最大的法寶就是在左近抓捕大批牲口去填城防工事。消耗守城方的物資。等到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派上精銳重甲軍士上前破城。
這個戰術一直以來都是無往不利!
披着皮甲的女真騎士們策馬在人羣兩邊往來馳奔,大聲呼喝,彈壓催促着這些抓來的牲口們直直向前。
輕騎們手中的馬鞭兵刃揮舞得呼呼生響,胡亂的抽打着侷促不前,落在外面的牲口們。
被抓來的人羣之中無人敢於遮擋逃避,所有的人都只是神情麻木的承受着這一切,上千人擁擠在一起你推我攘的朝前緩步挪動。
不時有被打倒在地起不來的人羣哀嚎慘叫,女真騎士當即就會上前縱馬踐踏,留下處處讓人心驚的血跡!
塢堡之內的軍漢農夫們在這亂世之中掙扎求生。什麼樣的悽慘場面也都見過。
可是,當那些女真韃子們毫無人性的驅趕無數人羣去送死,待其有若牲畜的場面,也只有在這幾日之內才曾見過!
在這些女真人心中,除了自己本族之人,其餘別族之人哪怕是死絕也毫不在意。喪心病狂,絕對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水平。
“呼~~~”陳老爺子神色肅穆的深吐口氣。看着城外女真人的大場面。不由的低聲自語道“今天看來是要決死一戰了。”
陳老爺子作爲這邊的地頭蛇,對於陳家塢堡左近的情況那是非常瞭解的。
女真人上次進攻的時候就曾經驅使過數千牲口來填城防。今次再來,城外的牲口卻已經不足千人。
看來周邊方圓數十里地之內的牲口們都已經被抓完了。今次攻城的牲口們填完之後,就是那些精銳重甲士們撲城的時候了!
在這些牲口們被趕離出大營之後,號角之聲再響,一大羣女真騎士身披重甲。馬裹厚氈,挎硬弓持長兵,氣勢洶洶的洶涌而出。
這些纔是金國的精銳騎士,個個彪悍戰勇,是金國軍隊的中堅力量。
在這些騎士後面出來的是金國軍隊的王牌部隊。身上穿着鐵罐頭似的重型鎧甲,胯下高頭大馬也披掛着厚重的金屬馬鎧。
手持重盾,馬槊、大刀、狼牙棒等重型兵刃。臉上帶着猙獰面甲,就連手腕處都帶着金屬護腕的具裝騎士!
百餘名重型具裝騎士簇擁着一面迎風作響的黑色將旗。將旗之下,就是這些金兵的統帥,完顏思齊!
全身甲冑的完顏思齊在具甲騎士們的簇擁下緩緩前行,來到一處合適的觀戰位置之後,頓住馬步。目光陰冷的看向遠處的陳家塢堡。
擡頭看眼高懸天空之上的太陽,完顏思齊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滿心煩悶的咒罵道“該死的東西。攻下寨子。全屠了。”
圍牆之上的軍漢們看到那些帶着陣陣殺意的精銳金兵甲騎,不由得神色有些惶然。更不用說那些輔兵農夫了,沒尿褲子的都算是好的了。
“爹爹莫慌,有孩兒在,定讓這些金狗們有來無回!”身形魁梧的陳方明豪氣干雲的說道。
“嗯。”陳老爺子低聲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些什麼。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正逐漸靠近圍牆的牲口們。
看着看着,陳老爺子突然轉身。對着寨子裡的老少們竭力高喊道“今日就是決生死的日子了!別看那些金狗穿的光鮮,他們可爬不上牆!只要扛過了今天,那些金狗就必然會退兵!”
目光凌厲的掃過面帶惶然之色的老少,沉聲喝道“全都出死力吧!俺們和金狗已經是不死不休!要是有誰還想着耍滑保命。那就是自己找死!這些金狗有多殘暴誰還不知道?一旦要是破了寨子,俺們寨子裡還能留下一個活口不成?!”
深深喘息幾口氣,接着大聲喊道“想要活下去就往死裡整吧!就算死了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纔不虧!也不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陳老爺子聲竭力嘶的喊話還是有作用的,原本有些被嚇的不行的軍漢農夫們漸漸的恢復了力氣,眼神之中也有了決死之意。
兩軍對陣,最怕的就是不敢戰!
其它的什麼裝備,戰術,物資補給什麼的都不重要!只有軍士敢戰才能說到別的東西。這個是前提。
陳老爺子喊完話之後就轉身看向城外,目光之中滿是決絕之意。冷冷的着眼前逐步逼近的上千牲口們。
幾十輛盾車緩緩前行,在圍牆上衆人的視線之中變的越來越大。圍牆上的軍漢們操弓舉盾,擺弄着各式器械。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陳老爺子,等着他發號施令。
目光森冷的陳老爺子面無表情的站在牆垛之後,雙手死死攥拳,咬着牙,心中暗自憤恨道“俺想乞降都不行?!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死吧!怎麼着也要磕掉你一嘴牙!”
沒過多久,驅趕牲口的女真輕騎已經勒住坐騎。停在堡子上的弓弩射程之外的地方。
而上千名被抓來驅趕的牲口們依然繼續前行,已經進入了弓弩射程之內!
人羣越來越近,近的就連面孔都能看的到。
有不少軍漢農夫都認出了下面的熟人。都是附近數十里之內的村寨裡的人,相互熟識的有不少。誰也沒有想過會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見面。
圍牆之上,神色決絕的陳老爺子突然悶哼一聲,沉聲喝道“放箭!”
弓弩聲響,軍漢們用鐵錘敲動牀弩。巨大的牀弩當即射出粗大的弩矢,嗚嘯之聲破空而起,粗大的弩矢狠狠紮在了打頭的幾輛盾車上面。
巨大的衝擊力當即就將這些簡陋的盾車擊碎,木屑四濺之下,穿透了盾車的弩矢直直扎入後面的人羣之中,接連扎穿了數人之後才重重的扎進地面!
牆頭之上的弓手們齊齊放箭。密集的箭雨當即騰空而起,密密麻麻的飛過天空,猶如下雨一般直直的落在堡寨下面黑壓壓的人浪之中。
身上只穿着破爛不堪的破布衣服的人羣哪裡能夠抗的住這種箭雨的洗禮?
原本還在緩緩前行之中的人羣當即就被密集的箭雨給止住了。前面一排頓時就被放到一大片!
直到被射中的人軟軟倒下,人羣之中才傳出驚天動地般的淒厲哀嚎!
就發生在眼前的血淋淋的一幕讓這些常年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黔首們被嚇壞了!
猩紅的鮮血四處亂濺,往日的同鄉倒在地上面目猙獰的淒厲哀嚎,身上插着長長的利箭!
還有那些被牀弩射出的弩矢穿了的人,腸穿肚爛。身上被開了大窟窿,被釘在地上還沒死的都在抽搐着身子,鮮血直噴!
被撞毀的盾車木屑四濺,跟在盾車後面的人羣被四射的木屑紮在身上,鮮血噴涌而出,哀嚎着軟到在地。
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牆頭上的軍漢們接連放出幾輪箭雨,將靠前的人羣幾乎全部射到在地。
壓根就沒有什麼心理素質的人羣扛不住了。還活着的都被眼前的修羅場景嚇壞了,不管不顧的開始四散逃亡。
跟在後面壓陣的女真輕騎當即彎弓搭箭,神色冷漠的將逃竄的牲口們一一射倒。
這些女真人的射術極爲精湛,幾乎每箭都命中要害。他們用的都是遼國或是從南邊宋國繳獲的精箭,加上大弓強勁。那些幾乎什麼都沒穿的牲口們幾乎都是中者立斃。
亡命逃竄的人羣當即被射到一大片,有那聰明點的就趴在地上,死死抱着腦袋一動不動。
還傻傻站着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向前被射殺。向後也是一個死!這些人都奔潰了。
數百名還活着的人羣在這種必死的絕境之下發瘋了。
四面八方的到處亂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穿,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跑,只是毫無意義的逃竄。
靠近圍牆的都被堡子裡的軍漢們射殺。向外面跑的也被金兵射死。少數一些逃出射程之外的幸運兒也沒能多活多久。
女真騎兵紛紛縱馬趕上。或張弓搭箭一一射殺。或追上之後,一頓亂砍亂殺。刀鋒揮過處,人頭飛舞,鮮血四射。戰馬踏過,血肉如泥。廣闊土地之上,伏屍遍野,滿是血跡。
轉瞬之間,這上千名被金兵收羅而來用以消耗守軍物資的牲口們就被屠戮殆盡。人間悲慘之事,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