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府很忙碌,主公娶親,大操大辦。不管來不來,達官顯貴全下了請帖。
人的名,樹的影兒,一人之下。認識的,不認識的,統統回覆,參加。真是收禮收到手軟。
六禮有些繁瑣,簡化程序。魏王別出心裁,專門爲羅氏整了個音樂開場。獨到之處惹得羅氏心喜不已,她非要當音樂家。
三月十五,陽光明媚。魏侯府人頭攢動,人滿爲患。魏王今日是主角,倒不是很累。
幾乎在許都的官吏全到,司空曹操沒有來。據說卞氏走了丁氏的老路,把老曹的臉抓花了,錢又沒到位,沒臉來。
一切準備就緒,婚禮按時舉行。在一衆賓客注目下,卻是舞臺劇。
府中歌伎先表演一支開場舞,羅氏藏身在一座紗帳內,箏聲響起,正是《上邪》。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爲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一曲唱罷,滿座沸騰。今日女賓也來了不少人,相當激動,礙着身份地位,沒有索要簽名。不過個個心懷嚮往,對愛情的憧憬。
卞氏按住了老曹,自己卻來了。女嘉賓一號位,兩頰緋紅,少女心氾濫。手指緊緊搓弄着衣襬,腳趾緊緊抓着地,恨自己沒勇氣。
鄒普和羅列內心百般不是滋味,家中小妹用情至深。不僅僅因主公是潛力股,更是真愛。按詩意,家族與君郎相比,輕如鴻毛。
接下來,羅氏又彈了一首《笑傲江湖曲》。來賓中大多經歷過軍旅生涯,這首曲子一岀,場面就有些失控。
顧不上禮儀,也沒有了文縐縐,全部人站起來,揮手打節奏,隨風搖擺。
沒見過,沒聽過,沒經歷過。氛圍一起,亢奮勁兒上頭,忘卻今夕何夕。曲畢,在好一陣勸說下,才各自坐好。
衆人翹首企盼,期待着這個神秘人登場。心裡猜測,會不會是新娘。
禮儀開始,果然是新娘子,男人羨慕,女人嫉妒,卞氏心裡酸醋。不過新娘身材有些臃腫,頭上還蓋着紅紗巾,神秘感十足。
只進行了沃盥禮、同牢禮和解纓禮,就要回後宅去。
一陣風吹過,掀起了她的紅蓋頭,真美,天生麗質,清秀絕俗。那身材,不是胖,而是有孕在身。
在衆人驚羨的目光中,魏王牽着羅氏,緩步而行,淡出視野。
剩下的就是吃席,但菜餚再精緻,人們卻總感覺一點都不香。這畫面一直迴盪,經久不消。
堪稱世紀婚禮,別開生面,許都爲之震動。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無人可撼動,只與後人評說。
大兄御姐茫茫然渾渾噩噩,回去後又與司空幹了一架,下狠手掏襠。
難得好時光,也無人掃興打擾,魏王專心陪伴。不只羅氏,更多是李文君。小迷妹大老婆表現着實出色,不能厚此薄彼。
三日後,司空府有請。老曹的眼神中充滿了羨煞之色,臉上隱有傷痕,卻顯得毫無違和感。
二人坐於書房內,沉默半晌。老闆終於尷尬得一笑而過,開始談正事,
“無忌,汝南與南陽,汝皆親歷,可有合適人選推薦?”
“主公,吾只顧得行軍打仗,未曾留意。不過兩郡新下,吾以爲當擇本地人屬之。主公慧眼,吾不敢妄言。”
老曹默默點點頭,這主兒沒意見,
索性把話挑明,
“南陽諸縣,吾以爲照舊。鄒普和羅列二人成熟穩重,擔得大任。只不過二人新近投誠,實不知其底細。”
變相打聽虛實,不能有幫的跡象,魏王想了一會兒,順着老曹的話來說:
“主公言其成熟穩重,料其投誠乃深思熟慮之後。吾已令蔡陽、李典與于禁三人駐軍南陽,以防萬一。”
“汝之佈置頗爲妥當,遠勝諸將多矣,吾聽聞後心喜異常。”
老闆再次表揚,真心欣賞,火熱的目光中透着讚美和喜愛。魏王拱手相讓,表示謙遜。
治理南陽的人選,本在意料之中。畢竟鄒羅二人是帶地盤和隊伍投誠,又是坐地炮,安撫爲上。
可汝南就有些複雜,袁氏的勢力盤根錯節,又沒有震得住場子的大人物。曹老闆這幾天一直很頭痛,只能委屈求全,試探着問道:
“李通爲人豪爽忠義,有些名望。只可惜相比袁氏累世之積,有如小巫見大巫。不知令其署理汝南,可否建功也?”
這人事安排正合他的心意,但不能明說,只能裝做犯難,皺眉苦臉,喃喃低語,
“若一時無合適人選,只得勉爲其難,暫爲代理。勿施嚴令,以時日化之。”
說了等於沒說,曹老闆凝眉思索,依舊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如此。
打下的地盤佈置妥當,可還有一個猛虎在旁窺視。張繡雖退,卻元氣未傷,實力尚存。
始終是一個禍患,卻被放虎歸山,老曹有些耿耿於懷,反問道:
“無忌,張繡退卻,奈何不趁機劫之?汝當時有何顧慮?”
以他對魏王的瞭解,抓戰機抓得非常準,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樣。既然選擇放棄,肯定有原因,而且是不可抗力因素。
結果令他大跌眼鏡,魏王輕描淡寫地回道:
“吾本欲岀兵追擊,可夜間做一噩夢,不祥之兆,遂放任其離去。”
“就這?”
曹老闆瞪大眼睛,張大了嘴。信嗎?不信。不信嗎?不能不信。有點玄乎,可卻比百種理由更有說服力。
見老闆驚疑發問,他點點頭,十分肯定地回答:
“確是如此。”
老曹盯着他看了半天,滿心困惑,卻已無法繼續刨根問底兒。信與不信,全憑一念之間。有時候很邪門,誰也別不信邪。
正事談完,二人扯了會兒閒篇,曹老闆側面打聽那個傳說中的女子。魏王當然不能說是大兄御姐,於是開口要錢,
“主公,吾大婚之後竟欠下外債,不知可否賜下賞金?”
沒事別談錢,談錢傷感情。曹袁之戰,老闆元氣大傷,陣亡將士撫卹金,醫藥費,以及有功將士的賞金,簡直是天文數字。
他現在捉襟見肘,天天爲錢發愁。當老闆,風光的表面下,有時候苦逼得很。可還是要強撐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無所謂。
即使面對心腹愛將,老曹最終還是選擇了裝逼。他撫須大笑,鎮定自如地表態:
“無忌莫急,錢已備好,只待恰當時機,在諸多將士面前賞賜,以振軍心。”
沒事莫裝逼,明擺着沒錢,裝什麼大槍。魏王不動聲色,慢悠悠試探,
“主公,夫人已爲證,莫壞其名聲。”
說完,他嘿嘿一笑,在老闆面前賣萌。
一句話戳中心窩,老曹的臉隱隱作痛。瓜婆娘,淨壞事,還學會了撒潑兒,氣得鬍子直抖。但強自鎮定,哈哈一笑,
“夫人既爲證,若食言,且令其寄居汝之府上,可好?”
“不敢,不敢。”
笑聲中結束了會面,魏王回家陪老婆,老闆回後宅打老婆。
大兄御姐可不是吃素的,本來就一肚子氣,直接抄傢伙。老闆氣呼呼地沒敢動手,不停點指着。卞氏則橫眉冷對,緊咬牙關。
架是沒打起來,氣勢不能輸,老曹放了一句狠話,
“汝且爲質,一婦人,亂嚼舌根。”
然後他轉身拂袖而去。可背後冷冷的聲音傳來,氣得差點摔個跟頭。
“汝當吾不敢耶?曹阿瞞,汝莫後悔。”
吵歸吵,鬧歸鬧,卞氏冷靜下來,沒做岀格舉動。不是她不想,而是突然覺得好像有點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