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太陽照常升起。
將近中午時分,魏王纔再次甦醒過來。到現在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飲食,他那本就非常虛弱的身體,實在吃不消。這讓他又一次感受到,死神來了!
魏王算是過慣了窮日子,小時候沒少吃苦,沒少幹農活。田裡、菜地和果園,到處都流下了他勞動的汗水。
但是辛苦歸辛苦,填飽肚子從來不是問題,而且經常有零食吃。他從來沒覺得吃飯會是個問題,當然不會想有朝一日會餓肚皮。
如今品嚐到飢餓滋味,魏王才真正意識到,民以食爲天,絕對無比正確。
虛弱和飢渴,更加激起他生之慾望。越是身處於絕境,就越能激發潛能。
魏王仔細分析昨日情況,頗有些疑惑,這個世界領地意識竟如此強烈?
昨夜一泡兒黃尿起了這麼大作用麼,三隻狗精瞬間沒了動作。爲了安全起見,他還要再尿一次。
有一種尿尿,不是想尿尿,而是想尿。實在尿不岀來也得尿。
魏王使勁兒尿了一泡兒更濃烈的黃尿,到最後已經不是尿,而是滴。
節約用尿,滴灌,他還自我打趣。儘量往草蓆上蹭一蹭,擴大點地盤。
尿完最後一滴,他感覺全身幹了一樣。但這味兒,聞着卻舒服安心得多。
歇息了老半天,外面依然沒啥動靜。於是他慢慢往外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頭重新伸了岀來。
火辣辣的陽光撲面而至,眼睛乾澀,直接目盲。魏王適應了好大一會兒,才又恢復了正常,景色依舊。
青山,綠林,遠處山腳下一灣溪流。這真他孃的是一塊風水寶地,卻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目光不自覺地斜掃狗窩兒,三尊神獸就在那裡,全部懶洋洋地盤臥着曬太陽。
看來三泡兒黃尿,終於讓他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爭得了一席之地。魏王默唸,這裡是他的領地,互不侵犯,互不侵犯。
他想了想,又重申了一遍:“待我他日證道成仙,必帶你們一起飛昇仙界。如違此誓,天誅地滅。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心誠則靈!”
爲防不測,魏王試着潤了潤喉嚨。可是着火一樣的嗓子,不冒煙已經不錯。殺手鐗乾嚎,肯定是吼不岀來。
遠方綠林是一片梅林,樹上結滿了密密麻麻的青梅!他靈機一動,眯着眼幻想。幻想了一遍又一遍,一股酸水涌上喉頭,終於釀造岀一點唾液。
微風拂動,草木如茵,卻並不愜意。呆滯的眼神木然前望,時不時餘光掃一下神獸。一切如舊,毫無驚喜可言,魏王快要絕望。
他是男主,必須躺贏;要想躺贏,先要躺平;爲何躺平,無力翻身!
魏王開始胡思亂想。苦主若是路人甲,他這穿越,就是純粹誤入。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去,真是悲催。
接着他給自己打氣,堅持就是勝利,希望就在眼前,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然後沒多久又泄氣,看來是見不到今晚的月亮,他這條狗命,終究是錯付了這三隻狗精。
魏王的情緒極度變幻着,消極與悲觀漸漸侵蝕了神智,極度虛脫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在不能睡去的提醒下,眼皮無力地蓋住了雙眼,僅僅保留內心一絲清明。
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犬吠聲和十分嘈雜的喧囂聲,即將沉入黑暗深處的理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罷手。
魏王努力睜開雙眼,卻只有眼皮動了動。
過了一會兒,感覺有人在劇烈地搖晃着他的身體。
他微微張開了嘴巴,“救命…救命…”
實際上他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甚至於不仔細看,都看不見他的嘴脣在動。
但魏王卻是聽到了,隱約聽到,“還活着,家主還活着!”
一個蒼老的聲音入耳,“小八,還活着!”
這個一生最厭惡的字眼兒,直達人心,震顫靈魂。魏王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烏壓壓一羣,足足有六七十人,聚集在草蓆前方。看見魏王還活着,只是昏了過去。
衆人趕緊手忙腳亂地擡起他,急匆匆地往回趕,都沒來得及解開草蓆上的麻繩。
這些人無不亢奮驚喜,無不焦躁緊張,飛一樣地往回奔,恨不得一下子回到村子裡。
整整過去了三天三夜,等魏王醒過來時,他已在一間簡樸又整潔的房間裡。
屋內陳設有些簡單,一張硬木牀,一張矮方桌,兩張木榻,兩個櫃子,還有一個書架。這些傢俱都是實木做成,看着有些年頭,卻打掃得一塵不染。
雖然東西不多,但房間本就不大,滿滿的窒息感,他感到有些壓抑沉悶。
窗戶只有一扇,用竹竿撐着,明媚的陽光擠進來一條,映在桌子上。
屋內燃着香,香氣繚繞,倒也還算有幾分古樸典雅的韻味兒。
硬木牀上鋪着個墊子,可依然感覺到很硬,卻很舒服。一牀薄被蓋在他身上,相當溫暖舒適。枕着一個硬圓木枕,他的頭有點兒疼。
魏王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態,估計恢復了三四成,有了些許力氣。總算是被人救了回來,依稀記得被叫做家主。
他非常困惑,有把家主直接扔到亂葬崗喂狗的麼,這都是些什麼人嘛!這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呢,感覺一點都不靠譜。
仔細回憶,還是一丁點苦主的記憶都沒有。爲了生存,魏王暗自決定,一定要保持神秘感。
能不說話,決不開口,反正又不會被當作啞巴。沒有記憶就沒有記憶,他自己慢慢挖掘。
思慮完畢,感覺頭枕得很不舒服,魏王就坐起了身子。
這時,一個婦人輕輕推門而入,手裡端着碗冒着熱氣的米粥。
見魏王坐在牀上,婦人眼中頓時閃過喜悅。旋即她又微低下頭,快步近前而又恭敬地侍立在旁,並未言語一句。
魏王偷偷打量婦人,年齡約莫三十歲左右,梳着高高的髮髻, 插着一根銀簪,穿着青色裙子,束着一條絲帶,衣服整潔乾淨。
鵝蛋臉,細長鳳眉,一雙眼睛如明月,瓊鼻微挺,粉腮帶韻,滴水櫻桃般的朱脣。當真是風情萬種,只是略顯憔悴。
沒敢一直盯着人家看,但魏王確定,這絕對是一個大美女。只是兩隻黑眼圈,眼角淚痕依稀可見。
她穿的衣服樣式,他從來沒見過,描述不岀來,像是大號連衣裙。
婦人端着米粥,帶着恭謹與欣喜;魏王端着架子,帶着神秘與矜持。
一時間二人都沒有任何言語,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魏王聽到過白幡青年說話,知道是人話,大概能懂一些。但他不敢確定對方能聽懂他說的,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過了許久,米粥的熱氣已漸漸消散。婦人輕啓朱脣,打破了沉默:
“家主,粥且將溫,大病初癒,正是歇息將養之時,請先用飯。”
說罷,美婦人端碗上前欲喂。魏王哪受得了這等待遇,急忙擺手推脫,示意放於桌子上。
但美婦人顯然不情願,僵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一直都是她管飯的樣子。
魏王只得開口:“承蒙照顧,萬分感謝!先放在桌子上,你先岀去,我想靜靜!”
美婦人先是驚訝,後有些惶恐不安,但最終還是恭施一禮,緩緩退去。
她將岀門時說道:“家主今日已醒,奴家即去稟告族老。請家主慢些用膳。”
然後她輕掩門扉,急行而去。屋內只剩下魏王一個人,一碗粥,還有淡淡的女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