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和她孩子一被扶出去，郭思遠笑着作揖：“恭喜吳護法了。”
吳絕這纔回過神，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你讓我成親？”
希寧看着他，緩緩說道：“春分後，爲了促農耕人口，聖上會減農稅，增未婚配者人頭稅。女十八至三十歲、男二十至四十歲，從未婚配者，加人頭稅每年五百錢。無錢可交稅，則充軍、佃工抵債。到時哪怕帶着幾個娃的寡婦都不愁嫁。”
吳絕一愣，望向旁邊坐着的郭思遠。
郭思遠哭笑不得，瞅我幹嘛，本少莊主是象缺錢的人嗎？
吳絕脖子一梗：“五百錢而已，給就是。早就說過，我不娶妻，那會讓我做事有後顧之憂。”
知道知道，不就是影響你拔刀的速度。還五百錢而已，殊不知這是很多農戶大半年、甚至一年的開銷，可以買一畝的薄田了。
這招不行，就轉變策略：“你都三十好幾了，少說也應該是幾個孩子的爹。方小姐只有十八歲，應該也是識字懂禮的。吃過了苦，上過了當，更懂珍惜來之不易的姻緣。”
“以後柳玉郎回來了，叫我怎麼辦？”過來時就聽說了，真不知道小師妹怎麼想的，把柳玉郎扔掉的女人塞給他。
希寧有點惱了，臉拉下來，聲音也響了：“什麼叫回來！他現在和懸壺門一點關係都沒有。哪怕來了又如何，你打不過他嗎？”
小師妹很少發火，因爲有的是辦法讓對方塞給她錢還求着。吳絕有點蔫地嘀咕：“可也不能要個有孩子的吧？”更何況這還是柳玉郎的。
“有孩子有什麼不好的？以後不生就證明是你的問題，孩子還小，誰給吃的、誰對他好，誰就是爹孃。你也不去照照鏡子，都一臉褶子，還斷眉刀疤，天天抱着個大刀，冷着臉，不象殺手也象收保護費的。”
“噗嗤~”郭思遠沒能憋住笑，見吳絕帶着殺氣的目光投來，趕緊捂住嘴：“嗯，喝茶嗆到了，沒事，繼續。”
希寧虎着臉：“今天人家有難，逼得都快賣身了，可就算如此，還不想自己孩子受苦，這樣的女子，我認爲可以！你都半截入土，可以當人家爹的年紀，還想着霍霍未出閣的小娘子不成？能有這樣的秀才女兒當老婆，那也是緣分、是福氣。”
“我也不強人所難。行不行就聽你一句話，行就把事情按規矩辦了；不行，你就繼續拖着，再過二年，跟着門口忠叔看大門去，反正那時你一人賺一人花，沒子女負擔，求個平安差事就是。”
看大門每月二兩銀子，哪怕算是看家護院每月五兩，卻沒了現在出去一次就能得到不少分紅。
一聽到去看大門，吳絕就急了：“我娶便是。”不就是娶個妻而已，再說方青青長得也不差，哪怕生育了一個，身材依舊玲瓏苗條。
“不光娶，還要對人家好。”
“嗯，對人家好！”見希寧瞪眼，趕緊改口：“對我娘子好。”
對於吳絕這悟性，希寧很滿意，聲音又放柔了：“對你孩子也要好。”
“好，都好！”這下不光多了個老婆，連帶多了個孩子。 希寧語重心長地道：“只要對她孩子好，再對她好點，日子肯定過得順當。做人不過如此，先認清現實，人生一世，不做也就過去了，既然願意了，那就做好了。想想人家圖你什麼，如果沒這個孩子，還會過這樣的苦日子，還會嫁給你嗎？”
“是，小師妹說得對。”吳絕說完才感覺不對勁，這是一個十一歲女娃說出來的話嗎，老氣橫秋的就跟家裡七老八十的老祖宗一般。
“反正今日無事，你先去街上買點孃兒倆要用的東西，其他的，我幫你預備好。現在可以去辦了！”
“噢。”吳絕出了門纔想到，這要買什麼。不管了，先去街上買就是。
到了街上，見到鋪子進去，也不知道買什麼，見到順眼的就點。
認識的知道這是懸壺門的護法；不認識的，這一臉兇相的，所有店家不敢多要錢。吳絕反正也不差錢，付了錢，拎着東西就下一家。跑了幾家後，見街上還有賣小孩玩意的，也買了幾樣，回到府裡，問到人住在哪裡，就過去。
方青青正坐在牀邊，看着睡着的孩子。廚房又送了點用羊奶調製的奶糊，孩子吃飽了，不再吵鬧，身上又蓋着厚實的棉被，旁邊燒着炭盆，睡得極香。
知道懷了後，不想打掉孩子，就逃出家門。一路上找尋柳玉郎，可直到快生了，柳玉郎都沒見影子，只能再回到家裡。
這都月份大了，沒辦法再打。方秀才自然氣得半死，給她兩條路，等孩子生下後送人，過二年找個人家嫁了，要麼就帶着孩子滾出去。
她原本是想把孩子送人，可孩子生下後捨不得了，最後在村裡方家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家裡兄長和嫂子也容不下，她也只有抱着孩子離開。這一年來，她嚐盡人間冷暖，從不信柳玉郎不會那麼狠心，到最後明白自己真的被騙了。可走錯了，再難回頭。
原本打算如果孩子真沒活路，就一起一死了之，沒想到，絕處逢生，碰到好人了。
雙手都拎着東西的吳絕見門開着，用肩膀頂開擋門的厚棉簾，直接就走進去。
見到坐在牀沿邊的方青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將東西全擱在桌上：“這些是給你的……還有閨女的。”
方青青愣愣地：“……，是男孩。”
呃，是男孩呀……吳絕頭一次手足無措：“那個，兒子好，挺好……閨女也好。你忙着，我先走了。”說完就走了，風風火火的。
方青青走到桌旁，看着這一桌子的東西。二塊布、一包糕點、針頭線腦、梳子頭繩、香油水粉……還真有孩子用的，撥浪鼓還好說，可這糖葫蘆串，讓剛長牙的孩子舔舔上面的糖嗎？
還有這風箏，這剛會爬，連走路都不會，怎麼玩？
不大會買東西是因爲沒經驗吧，這男人看似兇了點，心眼應該挺好的。
方青青拿着風箏，猛地笑了起來，趕緊用手背抹去眼中含着的淚花。這一年來，她頭一次笑了。
第二天，希寧就叫郭思遠調了婆子過去幫忙方青青一起帶孩子。讓吳絕帶着媒婆去河東方家村去下聘了。郭思遠讓管事安排，聘禮會在河東鎮上備好，到時會有人一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