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志文!你說話啊!你跟媽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偷人啊!”張翠華帶着歇斯底里的怒吼,聲音淒厲而又尖銳。
大門正對的一棟樓下,如今已經圍滿了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悠腳步一頓,心裡卻在想:“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啊,不是蔣志文出軌了嗎?怎麼現在變成了張翠華偷人?”
張翠華回到域南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悠正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留下來看看八卦,就見佔據有利位置的喬春麗正衝自己招手。
“陸悠,趕快過來啊!”見陸悠不動,喬春麗張嘴無聲說道。
考慮了幾秒,陸悠還是朝喬春麗的位置走過去。
“我沒有偷人!你媽污衊我!我沒有偷人!”張翠華堵在蔣家門口,把蔣志文和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擋在外面。
張翠華穿着離開駐地那天的碎花短袖和黑色長褲,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幾天沒洗過。她臉色憔悴,眼睛紅腫,眼淚鼻涕都粘在臉上,看起來特別狼狽。
她使勁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蔣志文,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我沒有偷人!你媽污衊我!我沒有偷人!”
蔣志文臉色鐵青,雙眼赤紅,看起來就像要吃人一樣!
今天上午,本來準備隨隊出海的蔣志文,硬是被人叫了回去。說是他老婆和媽都來了,現在正在家屬院大吵大鬧!
張翠華不是在家照顧他媽嗎?這纔多久,又回來了?不僅自己來了,還把他媽都帶過來?
怒不可遏的蔣志文剛剛回到家,就看到堵在門口的張翠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張翠華猛地抱住他,哭着喊着要相信她!
現在天氣還很熱,張翠華身上帶着汗臭和腐臭的味道瞬間鑽進了他的鼻子裡,讓他差點吐出來。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剛想問他媽,就被張翠華打斷。
張翠華這個粗魯的潑婦,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不停地喊着她沒有偷人。感受着周圍傳來的異樣眼神,蔣志文既羞憤又尷尬,心裡恨死了張翠華!
他的臉面,全被這個女的給丟盡了!
“張翠華!”蔣志文緊緊咬着牙關,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慾望。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有什麼事,我們先回去再說。”
“媽,您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要不是別人通知我,我都不知道您來了!”蔣志文趕緊給他媽林桂琴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媽接話,趕緊把話題岔開。
接收到兒子的眼神訊號,林桂琴笑了笑,說話的語氣特別溫柔:“你媳婦非要來找你,媽擔心她出事,也跟着來了。走吧,先進去再說。”
說完,她又對周圍看熱鬧的人說:“各位同志,感謝你們平時對我兒子兒媳婦的照顧。這倆孩子心眼兒實,就是不太會說話,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我向大家道個歉!”
林桂琴輕輕彎下腰,表情特別誠懇。
蔣志文的長相隨了她,身材消瘦,面容清秀,看着特別斯文。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學校老師,而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婦人。
“我跟兒媳婦剛剛過來,家裡還有點亂,不好意思招待大家。等收拾好了,再請同志們吃個飯,向大家賠罪。”
本來蔣志文和張翠華因爲性格原因,在家屬院裡的人緣並不算好。要不然,他家一出事,大家也不會光想着看熱鬧了。
現在呢,林桂琴把姿態放得這麼低,又是賠罪又是邀請的,大家就有那麼點不好意思了。
就聽這個嫂子說:“嬸子,您剛過來,先好好休息吧!”
那個嫂子說:“是啊,請啥客啊,您也太客氣了!”
其他人也說:“嬸子您先忙,我們先回去了,有啥需要幫忙的,您喊一聲就是。”
至於張翠華嘴裡說的什麼“偷人”,這明顯是家醜啊,人家蔣志文的媽明擺着不想讓家醜外揚,她們要是還杵在這,就要結仇了。
一羣人正準備散了,就聽張翠華尖叫一聲:“林桂琴!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吶!”
“你兒子攀上高枝,就想讓我挪位置,我不給挪,你就陷害污衊我!你好毒啊,毒婦啊!”
陸悠和喬春麗對視一眼,都感覺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悠啊,咱們去門口。”喬春麗衝陸悠擠眉弄眼,意思是不想錯過這場熱鬧。
陸悠真沒想到啊,喬春麗美麗(冷酷)的外表下,是一顆滿是八卦的心。
兩人迅速找好位置,既能直接看到蔣志文家門口的情況,又不顯得突兀。
再看其他人,看似都散了,其實個個都豎着耳朵,想要知道張翠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人都走了,林桂琴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沒了。
她跟兒子說:“志文,把門打開,先進去。”
“滾!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你們誰也別想進這個門!”見蔣志文和林桂琴都不理會自己,好似把自己當成空氣,張翠華心裡的鬱氣越來越濃。
她恨恨地盯着林桂琴,眼睛瞪得極大,裡面的眼珠子像是要掉出眼眶,看起來極爲嚇人。
看到這樣的張翠華,蔣志文的心裡涌起一陣又一陣的厭惡,他對她的耐心早已罄盡。要不是顧忌着形象,他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蔣志文捂着火辣辣的左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張翠華,“你瘋了!”
“赫赫,我是瘋了,那也是被你媽逼瘋了!”張翠華的情緒很不穩定,她陰惻惻地盯着林桂琴,“蔣志文,你知道林桂琴這個老巫婆幹了什麼事嗎?嗬嗬嗬……”
張翠華的呼吸聲既沉又粗,就像是整個人被壓在千斤重的石頭下,壓抑且危險。
“這個老賤人,她爲了讓我同意跟你離婚,竟然……”
“張翠華!”林桂琴厲聲打斷她,隨即放軟語氣,眼眶也跟着紅了,“自從你嫁進這個家裡,孝順公婆,疼愛小姑。你替志文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對於你,我是一萬個滿意。不管你犯了什麼錯,看在孩子們的份上,我都願意原諒你。”
“你放心,我會好好勸勸志文,他會體諒你的難處,不會跟你離婚。”林桂琴的聲音溫柔似水,她的表情和藹可親。
任誰看到她的臉,聽到她說的話,都要贊她一句“好婆婆”。
可這一切看在張翠華眼裡,又是多麼可恨,多麼可笑!
“哈哈哈……”張翠華瘋狂大笑,笑到最後,她連腰桿都直不起來。
淚水早已流乾,張翠華現在連一滴淚水都流不出來。她死死盯着林桂琴,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不就是想拿妞妞和牛牛威脅我嗎?哈哈哈……”
“你覺得,現在還有啥能威脅到我?啊!有我這樣一個媽,他們今後出門,連頭都擡不起來!這一切,都是你,林桂琴害的!”張翠華狠狠咬着牙關,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她渾身發抖,就像在抽搐一樣。
“爲了伺候你,我晚上就睡在你牀邊的腳踏板上。一覺醒過來,我就睡到了牀上,身邊還躺了男人!林桂琴,你說我偷人,我他媽偷人都偷到你牀上去了!要是真的偷人,那也是你偷!是你!”
“啪!”
“啪啪啪啪啪!”蔣志文左右開弓,連續扇了好幾巴掌。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張翠華剛纔說的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他完全不敢聽,更不敢想。
張翠華的一張臉很快腫了起來,就像放多了蘇打粉整出來的饅頭。
她覺得自己的臉已經麻木了,心也麻木了。
自從看到那封不知道從哪來的情書,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之後。張翠華就知道,蔣志文對她,真的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了。
他只想離婚,想讓她給他真正的愛人挪位置。
她不想離啊,當初本來就是看上他這個人,纔跟他結了婚。她付出了那麼多,爲此不惜幹那種得罪人的事,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婚姻啊,這有什麼錯呢?
直到她被林桂琴陷害,用偷人的把柄逼迫她離婚,她才徹底心涼。
到了這一步,離不離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絕對不能讓蔣家好過!
“蔣志文,我不會離婚,我死也不會離婚!”張翠華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她吐了一口血沫,裡面還帶着兩顆牙齒。
“呵呵呵,就讓那個什麼明顏給你當見不得光的破鞋吧!呵呵呵!”
“啪!”又是一聲響亮的耳光。
蔣志文陰狠地盯着張翠華,警告她:“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現在就離婚!”
“離你媽個頭!”張翠華被打得頭暈眼花,她猛地撲向蔣志文,將他按倒在地上。
“咚”地一聲,蔣志文重重撞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啊!”
“啪啪啪!”張翠華騎在他身上,將之前的巴掌盡數還給了他。
這一幕發生太快,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等林桂琴回過神來,張翠華已經坐在蔣志文身上,狠狠扇着耳光。
林桂琴剛想撲上去打人,但下一秒,理智迴歸腦海。她眼神一閃,身體一軟,立馬倒在地上。
“翠華,翠華你要做什麼啊?快放手啊!有什麼話好好說,好好說不行嗎?那件事是媽的錯,是媽沒有關好門,是媽太粗心了!媽對不起你,你有什麼氣都衝我來,不要再打志文了,去你不要再打了!媽給你磕頭,求你別打了!”林桂琴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聽到他媽的哭聲,蔣志文發了狠,他手肘撐地,一個翻身,立刻張翠華壓在地上。
“你敢欺負我媽!我打死你這個賤人!”盛怒之下,蔣志文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
林桂琴眼神微閃,她趴在地上,艱難地爬過去,阻止了蔣志文的動作:“志文,你冷靜點!這不是翠華的錯,都怪媽,你要打就打媽吧!”
“是我沒有看好你媳婦兒,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林桂琴的聲音瞬間讓蔣志文理智迴歸,他垂着頭,冷冷地俯視着張翠華,裡面帶着令人膽寒的涼意。
“別,別打了!”這時,總算有人回過神來,趕緊過來勸架。
剛剛那一幕實在太令人震驚,她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候已經顧不得什麼家醜外不外揚了,要是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四下散去的軍屬們又圍攏過來,先把林桂琴扶起來,再把蔣志文拉住,最後纔是被壓在下面的張翠華。
今天這事鬧得有點大,早在兩人動手之初,陸悠就讓喬春麗趕緊去找金如妍。
就連陸悠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
她原本想着,把那封情書塞給張翠華,讓張翠華心裡不爽。可不爽歸不爽,手裡握着這樣一個把柄,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怎麼做。
想要離婚,捏着這個把柄,多給自己謀取好處;如果不想離婚,也可以用這事拿捏蔣志文。
可誰知道,張翠華不願離婚,反而還讓她婆婆將了一軍。
不過她婆婆那個人……也太狠了!
這個世道與末世有所不同,末世對於女人來說,同樣也難。尤其是沒有能力又不想努力的女人,她們只能依附於男人,靠出賣身體換取食物。
可這在陸悠看來,只是一種職業。從事這種工作的,有女人,也有男人。
其他女人,跟男人一樣,靠實力說話。
不會有人在私生活方面攻訐一個女人,男人可以享受到的地位和權利,女人也可以享受。
而名聲對於女人來說,那還真不是個事兒。
可現在這個時代不一樣,現在到處喊着“男女平等”的口號。然而實際上,女人的地位仍舊太過低微。
男人傳出這種花花新聞,頂多被人說一句“不正經”,指不定私底下還有不少人羨慕。而女人則不同,女人一旦傳出桃色新聞,下場一般都不會好。
就像李桂芝,她的那些香豔故事,整個大隊的人都知道。她的名聲壞透了,餘有糧之所以忍耐她,也是因爲太窩囊。
他一旦承受不起這份壓力,就會暴起。
張翠華的情況更嚴重,她是直接被發現在婆婆的牀上跟人躺在一起,這是事實。就算她是被婆婆陷害,可名聲也毀了。
更何況,陸悠並不認爲其他人願意相信張翠華而去懷疑她婆婆。就剛纔那一幕,她婆婆的手段可比她高多了!
兩婆媳壓根就不是一個段位的人。
金如妍匆匆趕來,她把張翠華等人叫進屋子裡,分別讓他們待在不同的房間。
再繼續處在一塊兒,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金如妍叫了幾個軍屬幫忙,其中就有陸悠和喬春麗。
“什麼,讓我去開導張翠華?我不去,我去刺激她還差不多!”喬春麗一聽金如妍給她安排的任務,立馬拒絕。
“這……”金如妍看向陸悠,不過她很快想起,張翠華曾經對陸悠做過的事,她剛想叫另一個人,就聽見陸悠的聲音。
“嫂子,讓我去吧。”陸悠的表情特別正經,眼神特別純良,正氣凜然,如同正義的化身。
金如妍:“……好吧,陸悠你去。不過,你……好好勸勸她!”
金如妍實在走不開,她需要跟蔣志文的媽林桂琴同志好好談一談。
“張翠華同志,我可以進來嗎?”陸悠在門口禮貌地問了一句。
隔了兩秒還沒聽到迴應,她直接推門而入。
“是你?”張翠華甕聲甕氣地說道,“你來看我笑話是不是?”
“是,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真是太好笑了。”陸悠乾巴巴地回了一句。
她隨意地掃了這間屋子一眼,臉上閃過一抹詫色。
從格局來看,這間睡房應該是客房。但從裝飾和擺設來看,這間房應該是主人房。
不過,蔣志文家裡這麼有錢嗎?這牀,這大衣櫃,這梳妝檯,這大鏡子,每樣都是新的,價格還都挺貴。
她記得喬春麗提過,張翠華過日子特別節省,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花。
蔣志文的津貼不低,加上各種補貼,一個月滿打滿算,也能拿到差不多一百塊錢。
這個工資真的很高了,就算以前拿不到這麼多,可五六十總有的。
在駐地,衣食住行都不要錢。張翠華隨軍,也能領一份隨軍補貼,多的不說,吃用肯定夠的。
在這種情況下,張翠華還過得這麼節省,原因就是她沒錢。蔣志文每月的津貼大部分都寄回了家,只留下一小部分,可這一小部分也不完全屬於張翠華。
這樣一個“窮人”,竟然把客房裝得這麼金貴,真是出乎陸悠的意料。
仔細看過就知道,這間房肯定不歸張翠華住,應該是給她小姑子蔣小玲準備的。
陸悠隨意地找了個地方坐下,她看着錘頭坐在梳妝檯前的張翠華,問:“蔣志文真有外心了?”
“呵呵……”張翠華冷笑兩聲。
“看你這樣,好像不太樂意?你幹嘛不樂意?蔣志文有了外心,這不挺好的嗎?”陸悠對張翠華的不友好態度毫不在意,她慢悠悠地說。“我原以爲,你挺贊同男人換老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不贊同。”
“你知道男人對婚姻應該忠誠;你知道,明知別人有家室還主動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是破鞋;你知道,離婚對於女人而言,是多大的傷害……這一切,你都知道。”
陸悠揚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張翠華,那目光似能直入人的內心深處,將她心底的陰暗、自私、醜陋,看得一清二楚,讓她無處遁形。
“你什麼都知道,你明知不對,爲什麼還要去做這些不對的事呢?”陸悠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說,“因爲,你是一個比蔣志文還要自私自利的女人。”
“你胡說!”張翠華目光閃躲,低低地吼了一句。
陸悠笑了笑,她用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注視着表情難堪的張翠華:“女人何苦爲難女人,你爲了到達自己的目的,用齷齪的手段去對付一個並沒有傷害過你的女人。當你做這些事的時候,肯定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那一天吧。”
“不過,你的心還沒有完全黑透,但你遇到了一個黑心肝的女人,這也是你的不幸。”陸悠站起身,走到張翠華的身旁。
“嗚……嗚嗚嗚……”張翠華捂着嘴,使勁搖着頭,“我,我只想讓小玲過得好一點,這也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