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它讓畢月心心念念,在吃苦奮鬥的路上,明明打怵再次面對俄羅斯大媽,卻爲之趨之若鶩地追求着;
它讓樑笑笑一邊失去、一邊尋找着,讓她覺得那就是她要追求一輩子的幸福,在疲倦害怕的時候,那是最安全想去的地方;
它讓丁麗扭曲着面目,暴露所有醜陋的一面,小心翼翼維繫着的同時,還想死死抱緊,總怕失去;
但是“家”,卻在人到晚年的樑吟秋這裡,不想要了。
她明明有兒有女有丈夫,她的那個家裡什麼都不缺,卻在擁有過後想撒手扔下了。
與其說,她們都想擁有一個家,不如說,她們想要的是那個“他”和“她。”
……
樑笑笑離開了,丁麗表情上看很鎮定,實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是有一瞬慌張無措的。
很矛盾。
她看着那丫頭連行李包都顧不上拿,看着她只能憑着一撇的柺杖,笨拙且氣憤地扭頭匆匆狼狽離開,解氣極了!
嫁進樑家這麼多年,那丫頭覺得是受了她的委屈,實際上並不是。
她每一次看似說服了樑柏生,看似憋屈到了那便宜女兒,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每一次要付出多少努力。
處處玩心計,她是人,她也會累。
這明明是在自己家不是嗎?
那丫頭隨心所欲的生活在這裡,那丫頭只要不開心就可以表達,她丁麗卻要陪着笑臉,處處在樑柏生的面前裝善解人意。
她多想跟那丫頭一樣,想說什麼說什麼。她多想在那丫頭敢立着眼睛跟她頂嘴時,毫不猶豫地扇那丫頭一個大嘴巴,再給那便宜女兒嫁個鰥夫,讓那死丫頭也嚐嚐當後媽的滋味兒!
可她不敢……
就像此刻,她慌亂了。
她一邊解氣,有種第一次跟樑笑笑想說什麼就罵什麼的痛快,又一邊害怕事情暴露。
她怕樑笑笑真的沒出息到直接跑到樑柏生的單位告狀,那麼她會非常被動。
丁麗認爲她很瞭解樑柏生,她捧着哄着伺候着,到了夜晚還得耍賤着,賤到她自己都懷疑是不是他的老婆,只要他想要,她就得用嘴一遍一遍的誘惑着。
但即便這樣,他對自己的表現再愛不釋手,樑柏生就是樑柏生。
她在他心裡沒地位,或者說是女人並不重要,但孩子們是他的眼珠子,媳婦再好也比不過他的女兒和兒子。
想到這,丁麗勸自己穩穩心緒、別嚇自己。
以她對樑笑笑那寧直不彎、橫衝直撞性子的瞭解,尤其她剛纔特意含糊地說是樑柏生求她別離開的,估計樑笑笑會脆弱的得對她爸爸傷心,應該不出她所料、又跑同學家去了。
要是那樣就太好了,那麼就能一切都當沒發生過!
等樑柏生找那丫頭找不到又會認爲是樑笑笑不懂事兒,她只要稍微添兩句……
不過以防萬一,丁麗急忙開口道:
“姑,你趕緊着,跟小博去他宿舍先對付對付,等我明天取了錢,我給你去招待所開個間。
我這實在是不能留你,畢竟上次小博幹了那事兒,我怕樑柏生被那小妖精給拽回來,那就壞了!”
“啥?”丁麗的姑姑氣憤地“騰”地一下站起,她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丁麗的鼻子嫌棄道:
“你咋那麼完犢子?!勾搭他的時候,那能耐都哪去了?搞半天兒,這些年你連家都當不起。
嘖嘖,不是我說你小麗,也就你親姑我勸你這個吧,旁人都得笑話你。
那老爺們不是哄捧的事兒,你得抓住他的命脈,那就是錢!我問你,
你家錢誰管?有多少錢,你心裡有數沒?”
丁麗眼神眨動了兩下。真有意思,有多少錢,也跟你沒關係啊,你問的着嗎?
但她裝作無奈狀,可憐兮兮、有氣無力道:
“姑,你剛纔也看到我那便宜閨女對我是啥態度了吧?我要是真在這個家能當得起家,她敢對我那樣嗎?
還有,姑姑,我不是不幫小博換工作,臨時工也是我費了好大的心思給他找的。
京都是大,但這地兒不是遍地撿錢,不是沒有學歷沒有本事就能找到好工作的,你侄女我不當官兒,只是個普通女工!
尤其是小博剛在這發生那事兒?樑柏生拿他閨女跟心肝似的,他現在對小博有戒心!”
丁博撩下了臉子。
他表姐說話可真有意思,這是在罵他沒本事兒?一把拽住要發火破口大罵的母親:
“麗姐,我那工作幹着還行。我想娶樑笑笑,你要是把這事兒給我辦成,我就不用難爲你給我重新張羅工作了。”
“什麼?!”
“什麼?!”
姑侄倆一起質問道。
丁博斜了斜脣角,他先安撫他母親道:
“娘,你就尋思吧,就我表姐都沒換上好工作,我又差了一層,那姓樑的指定不行!但是我要娶他閨女呢?爲了他閨女也得給我買房子換工作。”
丁麗心裡冷笑着。就你?樑柏生除非老年癡呆了。
“麗姐,你放心,我要是娶了樑笑笑,就是姓樑的給我買房子啥的, 我都寫你名下。再說了,我也姓丁。我就是想要個好工作,我倆過日子,樑笑笑衝我也不能找你茬是吧?”
丁博的親孃耷拉着眼皮看着地面,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麼。
而丁麗忽然眯起了眼,她坐在沙發上看着丁博那張臉愣了幾秒。
她不是爲了那些一聽就鬼扯的理由動心了,而是她認真觀察着表弟,她太瞭解丁博是個什麼德行了。
如果樑笑笑真能嫁了他,那就說明沒好日子了。怎麼能在那丫頭婚姻不幸上插手呢?
有一個詞,叫生米煮成熟飯,躍進了丁麗的心裡,她的眼皮瞬間一跳。
“你們先走,以後事兒以後再說。姑,我明天找你去。”
——
別人都是爲了“家”,樑吟秋對着油鍋走着神,她下午在單位查了查資料,又跟同事兒當閒聊說了幾句。她此刻在心心念念不要這個家。
屋裡客廳裡是電視的聲音,楚亦鋒和六歲的王昕童正在驢脣不對馬嘴的對話。
而油鍋裡的刀魚早已被煎的黃燦燦的,直到糊味兒串的滿廚房都是,樑吟秋才手忙腳亂的反應過來。
她嘆了口氣。剛拿起菜刀要切蔥花,就聽到門被人“哐當”一聲給拽開。
屋門還未關上,楚鴻天的大嗓門就接踵而至,他喊的大脖筋凸起:
“樑吟秋!我看你特孃的是欠揍!”
樑吟秋一菜刀剁在了厚重的菜板上,她像個火車頭一般、像個年輕女孩兒的精神頭,似要衝上戰場的狀態,低着腦袋猛地急跑往楚鴻天懷裡扎:
“來吧!你特孃的要是不揍我,你就不是男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