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黃昏再現
隨着於軻宣讀人皇諭令，籠罩了此方界域的人道大陣轟然降下數道神光，宛若一根根擎天之柱將沈淵困於其中。
猶如太古神山的重量鎮壓在沈淵身上，浩瀚的人道氣運如浪潮沖刷鎮封萬物，肉身、法力、真靈、神魂，幾乎身體的每一寸部位都被這人道大陣徹底壓制。
大胤帝都本就是人道氣運最爲鼎盛之地，而在帝都境內的人道大陣更是處於最爲巔峰的狀態。
若是人皇手持人道至寶親臨，在帝都之內上界天仙降世亦可鎮壓。
眼下的人皇諭令雖不及全力調動，亦留存千分之一的威能。
在這庇護大胤皇朝數萬載歲月的人道大陣面前，縱使是沈淵身懷諸多天罡地煞神通，也難以與之對抗。
羅天道場之中，各方勢力一片譁然，神色中充滿了震撼。
縱使沈淵接連斬殺兩位煉虛真君戰績非凡，但終究只能算是年輕一輩的強者，所能引起的鬥爭也應該侷限於年輕一輩之間，這幾乎是所有勢力的共識。
而眼下大胤人皇親自降下諭令鎮壓，這可是諸多洞天福地掌教道君都沒有的待遇。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大胤三皇子姬兆陽，他連忙望向太虛艦之上，向着於軻和人屠真君拱手行禮急切問道：
“落雲道子是我請來的客人，隨我進入諸界羅天法會之事也早就通稟了父皇。
眼下突然降下此等諭令，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作爲傳令使的於軻神色漠然地俯視着眼前這位三皇子，心中不禁有些感嘆。
在珍瓏小世界歷練之時，他與姬兆陽之間尚且能夠平等視之。
可隨着族中支柱的煉虛真君祖父被沈淵所斬殺，姬兆陽一步登天受人道氣運眷顧獲得了競爭儲君的資格，他與這位大胤三皇子之間的差距便越來越大。
再往後本以爲得到了未來的記憶便能奮起直追，可誰曾想落寶閣的一次交鋒，讓他被沈淵奪去了龍門密令，就連大胤太子姬玄易也放棄了他。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將所有的底牌押在了自己未來的記憶之上。
這一次他賭對了，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失敗了。
落寶閣拍下的那尊青銅古鼎之上，留存着疑似大羅之境的恐怖後手，成功侵蝕了那位狀態不佳的大胤人皇。
隨後以青銅古鼎爲媒介，來自黃昏界的詭異修士佔據了大胤皇城。
他們躲藏在皇宮之中，藉助那位被侵蝕的人皇躲避人道氣運的探查。
於軻本想着藉助自己未來的記憶投靠大胤人皇，卻不曾想一頭扎進了黃昏界修士的老巢，並且被黃昏界修士察覺到了自身來自於未來的痕跡。
於軻大驚失色，那時他才意識到，他所認知的未來未必正確。
曾經的他失去了候補聖子的身份，到絕天地通之時也只是一個小有清虛之天外門長老，受制於自己的身份，他所見識到的也不過是未來的冰山一角。
隱藏在海面之下的真相，是他從未見過的未來。
黃昏界修士逼問於軻關於未來所發生的事情，在知曉了未來大胤人皇會絕天地通之後，黃昏界修士大爲震撼。
擔憂大胤人皇會奮起反抗，他們便強行磨滅了大胤人皇的一部分真靈，讓大胤人皇進入了近乎假死的狀態，以便於掌控這位人道之主防止其掙脫侵蝕。
隨後黃昏界修士告訴於軻，黃昏界有彌補壽元生機的手段，只要於軻能夠聽從他們的命令便可以恢復壽元，甚至於更進一步踏入合道乃至仙境。
而若是拒絕，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黃昏界修士的威逼利誘之下，於軻十分痛快地選擇了臣服於黃昏界。
而那些掌控大胤人皇的黃昏界修士，所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剪除玄黃界未來百年之中攪動天下大勢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在某種程度上承載了人道氣運，若是將其斬殺會擾亂人道運勢，從而爲黃昏界的偷渡提供更多的便利。
已經選擇投靠黃昏界的於軻，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落雲道子這個名字。
隨後於軻便接到了一份由被侵蝕的大胤人皇親手書寫的諭令，調遣人屠真君誅殺落雲道子。
腦海中迅速閃過其中的前因後果，再看看眼前神情急切的姬兆陽，於軻心中不禁升起幾分快意。
“此乃人皇諭令，又豈能有假？”
姬兆陽依舊不願相信，只能將目光投向太虛艦上那位渾身上下籠罩在甲冑之中的高大身影。
“人屠真君！”
甲冑之下的人屠真君沉默半晌，隨後低沉迴應道：
“這確實是陛下親自書寫的手諭。”
姬兆陽心生絕望。
一旁的姬玄易則是從之前的恐懼中迅速恢復，伸手指着姬兆陽發出瘋狂的大笑。
“那個所謂的落雲道子惹得父皇不滿被下令誅殺，姬兆陽你個蠢貨又豈能難逃罪責？
自認爲諸界羅天法會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要看父皇的意願。”
一邊說着，姬玄易急切地指向沈淵說道：
“就是他！快請人皇令使誅殺這個逆賊！”
於軻眉頭一皺，雖然對於那位大胤太子也沒有什麼好感，但眼下黃昏界無法暴露，真靈缺失的大胤人皇也只能在關鍵時刻調動，還需要維持大胤皇朝現如今的秩序。
以大胤太子當做跳板，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心中念頭微動，於軻目光落向了被人道大陣所鎮壓的沈淵，帶着幾分示好的意圖向姬玄易開口道：
“太子殿下，此賊已被人道大陣所鎮壓，不如便由你來誅殺他？”
“我？”姬玄易眼中下意識露出幾分意動之色，目光看向沈淵，卻看到沈淵那深邃如同一片虛無的目光也落向了他。
視線交鋒，姬玄易心中沒由來升起萬分惶恐，竟下意識向後退去。
片刻驚醒之後，姬玄易才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示弱，臉色難看之餘環顧四周開口道：
“此人已被人道大陣所鎮壓，我不屑殺死毫無反抗之力的傢伙。
有哪位天驕願意助我誅殺此獠，事成之後太子府必有厚報！”
四周一片寂靜無聲，這讓姬玄易眉頭微皺。片刻之後，終於有一個身影主動站了出來。
“我來！”
說話之人青衣佩劍，出自小有清虛之天的隊伍之中，其一身修爲赫然達到了還虛之境。
“在下小有清虛之天許浩！”
聖女清虞眉頭微皺，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的聖子邵陽。
只是許浩可沒有膽量介入儲君之爭中，許浩出手必然有聖子邵陽的示意。
邵陽低語傳音道：“落雲道子屢次挑釁我小有清虛之天，必須要讓他死於我小有清虛之天的手，方能威懾其餘諸宗。”
清虞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姬玄易見到許浩，立刻面露笑容道：“原來是小有清虛之天前任候補聖子。”
許浩眉頭一挑，似乎對於這個稱呼很不滿意，但卻沒有爭辯什麼。手中法劍出鞘，許浩望着被人道大陣所鎮壓的沈淵冷笑一聲道：
“殺我小有清虛之天傳法長老時，閣下可曾想過今日的下場？”
各方勢力見狀忍不住眉頭緊皺，許浩這般小人得志的模樣讓他們頗爲不喜，卻無人膽敢開口阻止。
因爲這裡是帝都，而誅殺落雲道子是大胤人皇的命令，玄黃界內無人膽敢違逆。
法劍輕吟之聲響徹天地，一道劍光自許浩手中升起，跨越數裡之地斬向了地面之上的沈淵。
下一刻，劍吟之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只能清晰地見到，那璀璨的劍光竟如鏡面一般轟然破碎，顯露出下方那一柄靈寶法劍。
此刻這一柄法劍正被兩根白皙的手指輕輕夾住，無論是那鋒銳的劍氣亦或是其上承載的天地之力，皆無法損傷到那隻手分毫。
“原來，是這樣的交手嗎？”
沈淵目光掠過許浩，輕笑一聲，指間靈寶法劍寸寸崩碎。
“還給你。”
指尖的劍鋒碎片被隨意彈向許浩，那殘缺碎片以遠超來時的速度化作一道光芒洞穿天穹。
許浩只來得及展開法相，那融入天地之力的法相便被劍光撕碎，肉身已被殘片輕易洞穿。
在場各方勢力此刻皆是一臉難以置信。
“不可能！”
“怎會如此！”
擊敗許浩對在場強者來說並非難事，可要知道沈淵可是承受着人道大陣的鎮壓。
儘管只是一份人皇手諭，卻也象徵着人道之主的威嚴，無人能夠逃脫。
面對着各方的震驚，沈淵卻是雲淡風輕一笑，輕易邁步走出了那人道大陣鎮壓的神光。
若是人皇諭令所調動的是其他力量，沈淵或許無法應對，可人道大陣以人道氣運爲根基，沈淵手握人道大勢也相當於擁有一部分人道大陣的權柄。
除非大胤人皇親至，否則僅憑一則諭令無人可鎮壓他。
之前之所以不動聲色，也只是在推演那皇城之內人道大勢逸散的因果罷了。
“看來，那一尊青銅古鼎確實引起了一些預料之外的麻煩。”
太虛艦上，人屠真君也從短暫的震驚之中恢復了過來，一步邁出身後數萬將士軍陣匯聚此身，整座艦隊的氣息近乎融爲一體。
短短瞬息之間，人屠真君便跨過了煉虛之境的界限，整片天穹都在太虛艦隊之下震顫。
“大膽狂徒，還不束手就擒！”
話語之間，天地之力化作一柄長戈轟然落下。
沈淵目光一凝，四境壺天神通化作層迭空間自天穹之上展開，想要抵擋住這一柄長戈。
然而軍陣之力與人屠真君的加持遠超想象，上百層迭空間被長戈輕易洞穿，在天穹之上撕裂出巨大的黑洞，繼續落向大地之上。
沖天而起的殺伐之意擾動沈淵神魂，腦海之中不斷回閃着自己被釘殺於此的結局。
“這便是太虛軍陣？”
沈淵輕聲呢喃，下一刻空間虛影將他吞沒，瞬息之間便挪移出百里之外。
長戈撕裂大地，卻失去了沈淵的蹤跡。
“休想逃！”
未等沈淵喘一口氣，一隻遮天蔽日的大手再次落下，手掌中央宛若一片殘缺的古戰場將，兵家殺伐的鋒芒以無可匹敵之勢籠罩界域。
虛空正在此刻不斷震顫，沈淵驚訝地發現此刻無論他如何開闢空間通道，最終通向的地點都會是那隻大手中央的古戰場，空間已經被徹底鎖死。
“只能正面應對！”
心中定下心思，沈淵手捏法印一尊足有百丈之高大道法相顯現於身後。
經過諸界羅天法會一行，沈淵原本殘缺的大道法相已經得到了更進一步推演，宛若一尊容納一方界域於己身的偉岸神祇。
大道法相運轉，沖天殺伐之氣自大道法相之上顯現。
這一尊法相無視了近在咫尺的殺局，手捏法印看向了百里之外的太虛艦，向着艦船的方向遙遙一拜。
天罡大神通·釘頭七箭！
人屠真君爲煉虛巔峰強者，並且有大胤皇朝人道氣運庇佑，想要咒殺必須三拜。
但眼下的形勢危急，三拜的時間足以讓人屠真君將自己殺死數次。
所以，沈淵的目標根本不是人屠真君，而是那太虛艦上匯聚軍陣的諸多士卒。
一支無形的箭矢自天穹之上顯現，咒殺大術輕易無視了太虛艦的防護，成千上萬的士卒隕落於咒殺大神通之下。
軍陣頃刻間被破，天穹之上遮天蔽日的大手轟然破碎。
人屠真君看着死傷慘重的士卒驚怒道：
“你該死！”
手中太虛軍大印顯現，人道大陣之勢盡數加持於人屠真君之身。
面對氣勢不降反增的人屠真君，沈淵並沒有選擇逃走，食指輕點晦明劍身融十方寰宇炁，化作一道劍光撕裂百里空間迅速斬向了姬玄易這位大胤太子。
“太子殿下！”
人屠真君顧不得對沈淵出手，法相顯化將姬玄易護持在掌中，強大的法相輕易阻擋了撕裂空間的晦明劍。
而就在此時，宛若水滴波紋自晦明劍之上向着此方天地迅速傳播，整片天地都好似進入了短暫的凝滯之中。
諸多天驕的震驚、姬玄易的惶恐定格在臉上。
天罡大神通·迴風返火！
在踏入一境之後，迴風返火已經不再只是逆流時間，在某種程度上還可以結合壺天神通達到靜止時空的程度。
在這一方凝固的時空之中，一直白皙的手掌撕裂空間，出現在了太虛艦上。
一切靜止，唯有人屠真君眼珠在這凝固時空之中緩慢轉動，看向了身側那突然出現的手掌，眼中閃爍着名爲驚怒的情緒。
在他注視的目光中，那一隻手掌輕輕按在了滿頭白髮的於軻頭上。
右手發力，輕易摘下了這顆蒼老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