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那些一般的士子來說,加入到這場討伐秦澤的隊伍,一方面是出於對自己讀書人面子的維護,一方面也是想要討好崔家。
但是這兩個原因放在李義府身上卻是怎麼也不成立,秦澤記得這傢伙祖籍是蜀中人,貞觀八年的時候,也不過是因爲寫文章水平極高,而被舉薦進了長安。
也就是說按照以往的歷史軌跡,李義府是在長安求學想要進入大唐官僚之中,可是因爲沒人舉薦,最後才又回到了蜀中。
而且他的那篇文章說好聽點叫審時度勢,說不好聽點就是阿諛奉承。他就是一張馬屁嘴加上一顆玲瓏心,這才一步步爬上了高位。
對於這種最識人心的傢伙,不可能不知道整個大唐最應該討好的人,絕對是李二。可爲什麼他現在又要站在世家的這一邊?
“該死,歷史上就記載了他貞觀八年之後的事,之前卻是一字不提,弄得現在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澤在心裡咒罵了幾句,不過這一番思索下來,他也逐漸看開了。就算他李義府在厲害,也終究不可能鬥得過自己。自己好歹也是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後世,和自己玩權心,純粹是找死。
沒看他裝傻認慫的連李二都被千了?
雖說自己的出現會改變大唐的歷史軌跡,但處於上帝視角的秦澤相信,自己絕對有能力將一切扼殺在萌芽之中。
再說李義府看見秦澤這一臉慌亂的樣子,也是心裡一陣遲疑,弄不懂對方爲何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他這一次來其實也有着自己的目的,什麼狗屁的讀書人清譽,什麼崔家的見面他都不在乎。他需要的是一個機會,是一個展露自己的機會。
他的父親不過是蜀中的一個小官,給不了他多少的前程。所以他纔來了長安,就是想着找機會攀上權勢,然後被舉薦做官。
可來到長安這兩年,他才發現他根本就融不進去,那些真正的讀書人鄙視他的阿諛奉承,也就只有崔浩這種的二世祖才能接受他。
這一次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圍堵秦澤,就是他李義府在背後搞鬼。甚至可以說沒有他的教唆,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聚集在一起。
這一次是他的絕佳機會,如今整個朝堂都在注視着這裡,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現的優秀一點,也許能夠進得了李二的法眼。
眼下看着已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李義府也是心裡一陣歡喜。
“青鶴長鳴,烏鳳盤木,今日我李義府也要一飛沖天。”
李義府臉上依舊一臉的聲討之色,可心裡卻已經高興地快要叫出聲。
可接下來……
秦澤……
根本就不理他,直接就換了一臉嬉笑的樣子,又湊到了崔浩身邊。
這一下直接沒把李義府給氣炸了,原想着已經激起了秦澤的怒火,對方絕對要衝自己反擊,然後自己在用自己的學識碾壓回去。
可現在,秦澤根本就不鳥他。而隨着秦澤的移動,所有人目光就又移開了。
秦澤心裡其實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尤其是看着李義府那滿臉的期待,也猜測對方估計就是想要拿自己當墊腳石。
秦澤是那麼好利用的嗎?李義府想把他當墊腳石,他就偏偏要做泰山石。
“不知諸位今日前來可是所爲何事?秦某雖然不是士子高官,可也不是市井無賴。依情依禮,諸位也不應該堵我家門?”
秦澤很有禮貌地衝着衆人拱手,其實心裡已經開始盤算着怎麼回敬回去。這些讀書人不過就是仗着自己向來珍貴的原因,才這般無法無天。
今天要是不把他們給全部轟走,今後他秦澤可就只能任人欺負了。
“我等立於長街之上,不與你片瓦之中,又何言是堵你家門?”
讀書人中也有猴精的,說話的這個人明顯就是這麼一個。
秦澤聽了這話,不急反笑地問道:“這位仁兄的意思是這長街是大家共有的,不屬於我的了?你們站在這裡,也不是堵我了?”
“自是如此。”
對方很爽快的點頭應是,一衆人也都是臉上露出笑意,心裡都在爲這名機智的少年點贊。
“這樣呀?”秦澤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轉身衝二虎交待了幾句。讓他去後院打一桶水來,自己要好好教他們做人。
二虎一聽少爺這要求,也是眼睛一亮。先前他可受了不少氣,這會見秦澤這樣,哪裡會不高興,當下就屁顛屁顛地往後院跑。
打了一桶水還覺得不盡興,又去廚房抓了幾大把草木灰給扔了進去,頓時一桶清水就變得污濁不堪。
等到秦澤看到這一桶加料的水之後,也是一愣。不過看了看二虎那一臉的興奮,也是無奈地撇撇嘴。
接過水桶的秦澤,根本就不給那些讀書人反應的時間,直接張口就說道:“諸位快些讓讓,秦某要洗這長街了。”
說着直接就端起水桶就潑了出去,那些圍着的人哪裡反應得過來,一個個躲避不及,都是被這水給濺了一身。
加上一些讀書人喜歡穿白衫,這一桶水下去。整個人就變得烏漆麻黑,先前的風度頓時蕩然無存。
“啊,該死,你竟敢如此?”
崔浩站在最前面,所以承受的攻擊最多,像站在後面的那幾位,明顯就輕鬆很多。
可以說前面的這幾個人,這會整個人已經完全溼透。都是金貴的讀書人呀,哪裡受得了這種欺負。頓時就一個個義憤填膺地要大罵。
“怎麼?我洗這長街,可是佔你家片瓦?”秦澤提着桶,這會表情也是相當怪異。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很想笑,很想很想的那種。
這些個剛剛還自詡清高的讀書人,這會一個個已經完全變成了落湯雞。更爲尷尬的是,剛剛說出不佔片瓦的那位少年,因爲站在後面所以根本沒被潑到。
這一下先前還爲他稱讚的衆人,都是變成了憤怒的表情,恨不得上去揍一頓。
只能和秦澤比無賴,火候差太多。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些傢伙們一個個指着秦澤,除了罵他幾句無禮,卻也想不出其它話語。
可李義府就不同,這傢伙雖然也因爲站在最前面而被潑溼了身子,但是卻絲毫沒有看出慌亂的樣子。
這會更是挺身而出,一臉憤慨地指着秦澤就說道:“長街雖不屬片瓦,但我等皆是長街人。秦公子所言,難道與這長街上刀斧加身,取我等性命也是無關痛癢?你故意潑水,卻一副理所當然之樣,難不成是以爲我等好欺負?”
不得不說這李義府的確了得,別人都在埋怨先前說話那人,這傢伙卻已經找出了其中的漏洞。其實秦澤一直在掌握着這些人的心理,讓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想法一起走,最後再把他們都給帶到溝裡去。
可偏偏李義府這個傢伙就站在溝外面,秦澤說自己潑的是長街,不是長街上的人。李義府卻說長街雖然不屬於誰,但是他們這些人站在長街上,秦澤就不能如此放肆。否則的話難不成秦澤扔出來刀劍斧子傷了他們,也要怪他們站的不是地方?
“嘖嘖,不愧是後來的奸相,這反應速度的確了得。”
秦澤在心裡也是替李義府感嘆了一句,這種人才明顯思維就快別人一等。
崔浩聽了李義府的話,也是不由地轉頭過去,向他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目光。那些士子們此時也是一個個反應了過來,指着秦澤就詰問他。
尤其是崔浩,他受災面積最大,更是恨不得衝上去揍秦澤兩拳,指着秦澤就罵道:“你竟敢如此無禮?難不成我士大夫的臉面,與你就真的如此不堪?”
這可是一句嚴重的話,這一下子可就把秦澤給放到了整個讀書人的對立面。秦澤歪着腦袋,卻是看了看一邊的李義府,就憑崔浩的材料,秦澤是根本不相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這極有可能又是他李義府搞的鬼。
果然秦澤看到了李義府那一臉的得意,尤其是看到自己望過來,他的臉就更加的得意。
又是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然後……
然後秦澤就又轉過了腦袋,又是看向了崔浩說道:“崔公子何出此言,秦某剛剛不過是一時魯莽,才中槍了各位。如果諸位要是覺得心裡過不去,秦某就在這裡給各位賠罪。”
說着秦澤就當着衆人的面彎下了身子,非常有誠意的道歉。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直看到衆人慾哭無淚,直看的李義府是痛哭流涕。
衆人慾哭無淚是因爲,他們發現秦澤就像是水一般,不論他們怎麼蹂躪,終究會變成原來的樣子。他們只是想要激怒秦澤,然後再找機會對付他,可現在……
這麼好的態度是什麼意思?
你都被圍在家門口了,好歹要憤怒一下?
讀書人的氣節呢?讀書人的臉面呢?
不求你怒髮衝冠,好歹衝上來和我們大罵幾句呀?
一衆讀書人此時一個個都是相顧無言,他們之中可是有人有功名在身,只要秦澤敢罵他們一句,直接就能把他給綁去縣衙,治他個有辱斯文的罪。
可現在……
而李義府就更加的無奈了,因爲發現,自己好像成了一個透明人。
不論自己這邊忙的有多麼熱火朝天,那邊的秦澤卻依舊是雲淡風輕,或者說……
秦澤根本就當沒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