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一瞬間，心中閃過許多的猜測，但是，可以說，都是正面的，人王帝辛，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想到這裡，袁洪看向帝辛的身軀，再不是那種惋惜的眼神，而是敬重的眼神：
爲了人族，或者說主要是爲了人族，其中稍稍摻雜了一些小小的私心，從一個身軀健全的人王，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難道不值得敬重嗎？
大禹治水之後，腰板再也挺不直了，腿腳都已經潰爛，皮膚黝黑枯朽如同老農，只有眼睛還是炯炯有神，難道會有人嫌棄他的模樣，不夠英俊？
袁洪不由得想起了在藍星上受過的政治教育：一個將自己獻身給了人民的事業的人，是偉大的，是不朽的，將自己的理想與人民的事業結合起來的人，同樣的偉大，同樣的不朽！
袁洪有些不忍，緩緩開口道：“人王，可願稍稍減緩吸納妖氣的速度，將身體的異變鎮壓下去？如此繼續，只怕會有積重難返的那一日。”
帝辛聽了這話，看着袁洪真誠的眼神，微微錯愕，突然笑了起來：“好，實在是太好了，居然，還有大神通者，抱着這樣的想法，吾道不孤啊！”
稍稍停頓，帝辛仰面朝天，眼睛有些酸澀，嘆息道：“道友，你既然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緩緩低頭，伸出雙手，露出了那尖銳的指甲，在王座之上輕輕一劃，就將青銅王座的一角輕輕切下，竟然彷彿神兵利刃一般，苦笑道：“這，哪裡還是人族的手！”
緩緩起身，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卻是非常費勁，腰肢扭動，彷彿魚人，又指着自己的眼睛，帝辛苦笑：“都已經這樣了，哪裡還能回到過去？覆水，不可收啊！”
袁洪仔細看着帝辛的眼神，的確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或者，就是因爲自己已經回不到過去了，身邊可以傾訴的人都一個個犧牲了，纔會乾脆放棄一切，全身投入去煉化九鼎妖仙！
這，也許是這個人王最後的執念了，也是他能夠爲人族做的最後的大事了。
不！或許，將自己與商朝都祭祀給封神榜，完成封神的最後一步，讓妖族再也無法視人族爲血食，反而被昔日的獵物所獵殺，纔是帝辛心中的最後一步？
這樣的人王，這樣的結局，最後被姬發，諡號爲紂？在周公姬旦的禮法書中，記載了一百多個諡號的意思，其中，經天緯地曰文，克定禍亂曰武，敬兵厚禮曰聖，果慮果遠曰明。
這些都是上諡，可是作爲被周朝推翻並殺死的人王，周朝又怎麼可能給他一個好的諡號？這豈不是變相的說自己是亂臣賊子，圖謀不軌了麼？
因此，殺戮無辜，賊仁多累，殘義損善曰紂，總得來說就是帝辛生前就沒幹啥人乾的事。說他當皇帝時，殘暴不仁，作惡多端這就與“紂”的定義很符合，故此就給了他一個紂的諡號。
歷史，果然都是勝利者書寫的！袁洪只有這一句感慨，再多的偉大與犧牲，都掩埋在了歷史的清灰之下，難以辯駁。
就算是此刻的帝辛，如果不是自己的武力夠強，之前就被他困在山河社稷圖裡邊了，這樣的行爲，說是果斷沒錯，說是殘暴似乎也沒問題，只是看結果而已。
人們很多時候嘴上說着要關注過程，不要唯結果論，但是事實上，人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那麼高的智力，那麼多的資料可以分析，判斷，還不都是爲結果論，甚至，是唯輿論導向論！
只要姬發最後成功了，帝辛的事蹟很快就會被掩埋，惡名很快就會被傳播起來，最後，就是自己在藍星曆史上看到的，學到的那樣，一個殘暴不仁的君主，紂王！
自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面對帝辛已經異變的身體，袁洪思考着自己的救助手段與醫療手段，外科手術，直接割除？
可能治標，但是，會不會繼續發作？袁洪搖搖頭，很顯然，只要帝辛繼續吸收妖氣，這簡直是必然的！
可是，讓帝辛不再吸收妖氣，又將他身爲人王的責任與價值，放置何地？
“這些九鼎之中的妖仙，如果放着不吸收，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多大的影響？”袁洪想着，就問出了這句話。
“如果不吸收，這九鼎與九州的氣運相連，妖仙氣運旺盛，就意味着九州的妖族氣運旺盛。”
帝辛苦笑，唯有苦笑，如果當初知道這九鼎的妖仙被鎮壓了之後，還會有這樣的反面效果，自己還會不會那麼驕傲地抓住那麼多的妖仙麼？
現在回想起來，除了第一個州的妖仙非常激烈的反抗，似乎其他八州的那些妖仙被抓的時候，並不是特別激烈的反抗，是不是也是因爲知道這一點？
人算妖，妖也算人，妖族之中，可不是沒有智者！
帝辛微微一頓之後，接着說下去：“妖族氣運旺盛，就意味着天下的野獸，更容易成長爲兇獸，乃至於妖獸！到時，就是乾坤倒持，人族劫難，我身爲人王，豈能坐視？！”
“可是，你不是已經吸收了七十二個妖仙了嗎？”袁洪有些不解，這不是意味着已經解決了九分之八的妖族了嗎？
“那些妖仙，很可能是自願被吸收的，而且，最精華的部分，他們都沒有被吸收，而是灌注進了最後那一隻，也是最強的那一隻妖仙的身體裡邊，”帝辛嘆息：
“那最後的一隻妖仙，幾乎等同於妖聖了！九隻加到一起，比起青丘山的妖后還要可怕幾倍！”
“所以，我不能停下來，也沒法停下來，我做的錯事，不，是我挖的坑，自己拼命也要填完，不能把這件事，甩到下一任的人王頭上！
父王是這麼教導我的，也是這麼做的！”
等等，你老爸殺了西岐和東夷的王？！怪不得，東夷和西岐一逮着機會，有了藉口和名分就直接反叛了，原來，這裡還有殺父之仇在裡邊啊！
袁洪不禁撇嘴，有這麼一層仇恨在裡邊，你也敢將自己的人王氣運分出去，製造第二個人王命格，真不知道是說你自信呢，還是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