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收到鬼面羅剎的信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我讓雪鷹帶領山莊護衛全力找尋鳴兒的下落,卻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鳴兒被天誅的人帶走這一事。我心底有種感覺,這種感覺告訴我,誰也不能相信,一切順其自然,定不會出錯。
今日是洛楓出殯下葬的日子,管家剛剛來告訴我說一切已經準備好,昨日到的各路豪傑都在用早膳。
我擺擺手示意管家先退下,隨即靠在窗邊。
以前都是洛楓來面對這些事情,如今他不在了,只能靠我自己。現在我身邊都沒有能夠和我商量的人存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撐住,能不能按照自己所想那樣將害死洛楓的兇手緝拿歸案。
輕嘆一聲,我向洛楓的靈堂走去。
其他人早已被我派人遣退,能夠跪在這靈堂之上的人,數來數去也只有我而已。我慢慢踱到洛楓的棺木之前,輕輕撫觸着。理應溫潤的玉此時散發出來的卻是冰涼的觸感。因爲洛楓屍身已經被燒燬,所以我找人做了這副白玉棺木,棺蓋早已蓋好。我不想英明神俊的昔日武林盟主洛楓在衆人面前那樣的沒有尊嚴,只想讓大家記得他俊美無雙的面容。
“夫人,時辰快到了,送殯的隊伍已經準備好出發了。”管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又輕撫了棺木幾下,彷彿這樣隔着棺木洛楓便能感覺到我的心意那般,隨即讓開,讓人來將這棺木擡出了靈堂。
靈堂外,江湖上有身份地位的人已經集聚,按照風俗理應讓他們進去祭拜爾後纔出殯的,可是我沒有讓他們進靈堂,興許只是不想看他們故作悲傷的虛僞嘴臉,興許是怕他們擾了洛楓與我最後得以相處的時間。本來我亦不想讓他們跟隨去送殯的,可是管家說不讓他們進靈堂已然引起衆位的不滿,如若再不讓他們去送殯,當真是顯得我們落雪山莊看清了他們,最後我只得同意。
落雪山莊是洛楓的心血,我不能因爲自己的一時意起,便讓它在江湖上難以立足。
四個身着粗麻布衣的壯漢進到靈堂,將洛楓的棺木擡起,我緊跟其後,身邊沒帶任何丫鬟僕婦,只有管家跟隨。
我不知道這樣的我看上去會否有些奇怪,不過內心的不安似乎一直在暗示着我,今日定會有大事發生。我不想過多的將自己身邊的人牽涉其中。
靈堂外的武林各路豪傑見棺木被擡出,紛紛下跪,嘴中唸唸有詞,聽來是這個朝代在武林間盛行的類似超度亡魂的一種經文抑或稱爲秘籍,只有武林至尊離世時纔有如此殊榮能讓這世間翹楚們爲他誦讀。
落雪山莊擁有自己的墓園,距離山莊並不遠,翻過山莊後山也就到了。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在山路上,沒有送殯隊伍中應有的號啕大哭,有的只是流轉在空氣中的詭秘氣氛以及隨行隊伍人員中的各種心懷鬼胎。
我在離棺木不遠處,愣愣的看着,想着躺在棺木之中那人,曾經那樣恣意的寵我,那樣深切的愛我,而如今我和他,已經永遠的天人永隔。
似乎是爲了順應我的心情,本來尙算明朗的藍天突然間暗了下來,接着便是狂風大作,風雨欲來。
毫無預兆的,擡棺木的四個壯漢同時軟倒在地,白玉棺木重重摔在地上,摔出條條裂紋。
我第一時間衝到棺木前,確定棺木只是出現了裂紋但不會裂開,心才稍微安了下來。
初聽刺耳,再聽着迷,三聽迷魂的笛音響徹整個山間,我能聽到自己身後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的聲音,我勉強忍耐。
我知道是他來了。
天誅教主,鬼面羅剎,最擅以笛爲利器,攝人心智,奪人性命。內力越高,鬼笛的殺傷力越大。我之所以能夠勉強忍耐,正是因爲我毫無武功。
“呵呵呵~”如銀鈴般悅耳動聽的笑聲在笛音剛停之時便傳入我耳中,我心中暗驚,聞名於世的天誅教主,竟是個女子麼?
“洛夫人,本座早已差人告知與你,如果想要令郎的性命,便將武林盟主令交予本座。只是洛夫人的選擇實在不妙,本座沒有耐性繼續與你周旋下去。既然洛夫人爲了這個武林可以將自己的親生兒子置於不顧,本座便在此將令郎扔下山去。”
“不要!”
我勉強自己向那個戴着鬼面的女子跑去,她此時正雙手
拎着鳴兒,將他置於懸崖邊緣。
“不要?洛夫人,看來你真的是不瞭解本座的性格啊~本座不喜歡聽別人的命令~即使你現在就將武林盟主令交給我,我也不會放過令郎了~呵呵呵~”
我每每向前一步,全身便要經歷噬骨的疼痛。沒想到鬼面羅剎的笛音竟然將我那早已被藥物壓制下去的月噬之毒給喚醒了。
我咬緊牙關,艱難前行,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絕對不能讓鳴兒有事。即使明知自己現在的做法無異於以卵擊石,我也毫不退縮。救不了鳴兒,亦可以陪着他去死。
“嘖嘖~洛夫人臉色如此不好,還是坐下來好生休息吧。能夠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死去,應該也是一種樂趣吧?”
鬼面羅剎嬌笑着來到我身邊,輕輕一點,我便再也無法動彈。
“你究竟是什麼人?落雪山莊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爲何如此對待我們?”
“我是何人?我沒有興趣告訴你。我只是想讓你嚐嚐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最親最近的人死去而無能爲力的滋味而已~呵呵~”
她足尖輕點,便已躍至懸崖邊上,隔着面具無法得知她此刻的表情究竟有多瘋狂,只是覺得周遭的空氣都已經變得異常躁動不安。
我站在原地,看着鳴兒命懸一線卻毫無辦法。
眼淚模糊了雙眸,將我此生的所有希望都瞬間剝離。
身上的痛楚與心中的哀慟相比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我不忍眼睜睜的看着鳴兒去送死,亦貪戀着想看他最後一眼。
我的鳴兒,一直在昏睡中的鳴兒,此時仍然在睡着,他的睡顏是那樣恬淡,絲毫不知自己現在有多危險。
她的手就要鬆開,我一時失了語,連一句住手都沒有力氣喊出聲。
“洛夫人,本座突然覺得這樣不好玩兒了~令郎還是還給你吧!”
她隨意將鳴兒丟在我身邊,再也不看我一眼徑自離去。
眼前一切轉變太快,我看着被丟在我身前的鳴兒,雖然輕淺,但是能夠看出他仍然在有規律的呼吸着,我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