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朔挑的時間永遠都是那麼的湊巧。
如今使臣將至, 壓根沒人管他,葉朔很容易就出了皇城的大門,等景文帝那邊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趕緊派兩個侍衛跟上去, 省得小九再惹出什麼麻煩。
倒是尖尖一覺醒來滿心歡喜去找自己哥哥, 結果撲了個空, 聽貴妃說哥哥出去玩兒了, 如今早就走了, 尖尖一個沒忍住, “哇”的一聲就哭了。
她都不嫌棄哥哥笨, 結果哥哥出去玩兒卻不帶她,壞哥哥!
失去了哥哥的尖尖就好像失去了翅膀的鳥兒, 突然就感覺不到快樂了!
貴妃見狀頭皮一麻, 好一頓哄,才漸漸把小公主的注意力轉移走。
另一邊,葉朔絲毫沒有將妹妹撇下的愧疚, 大搖大擺的來到了上京城的大街上。
如今使臣將至, 上京城裡頭魚龍混雜,尖尖還太小, 那個小一個孩子,葉朔也不能保證百分百看的住她,萬一落到了壞人手裡頭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索性乾脆把她留宮裡得了。
葉朔原本是想帶葉尋一起的, 結果聽說葉尋正跟太子一道幫着處理使臣的接待事宜,實在是沒空, 還讓傳信的小太監跟他道歉來着。
才七歲的孩子啊,如今都在着手處理兩國邦交了, 這都不敢想的事兒。
既然葉尋有正經事兒要辦,葉朔肯定不能耽誤他,於是葉朔轉頭就邀請了另外幾個賦閒在家、沒事兒乾的侄子們來給自己當陪玩。
葉焱他們還以爲自己的苦難日子終於結束了呢,結果九皇叔是一點都不肯放過他們。
彼時葉焱他們正在家裡頭休息,感受着久違的閒暇時光,葉焱兄弟四個都塊哭出來了。
天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既要讀書,又要陪小姑姑練武的日子有多麼的苦,小姑姑年紀小,人又嬌弱,他們要是力氣小了不出效果,九皇叔會不高興,他們力氣要是大了又會把小姑姑打痛,九皇叔還是會生氣,這麼不上不下的,練一天比他們平常練三天都累,別提有多痛苦了。
如今的葉焱等人看到葉朔,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
倒是一旁的大皇子,如今的定王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你們跟着九皇弟這麼久,難道就沒有發現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葉焱四人齊刷刷的搖頭:“九皇叔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經常逃學不說,還老是把岑大人氣個半死,太傅好像都拿他沒有辦法,上午的時候時常是看一些雜書就打發過去了,中午去各個宮娘娘那裡吃午膳,下午隨便扎一紮馬步,打兩套拳,然後就開始曬太陽了,一直到差不多傍晚回去……”
大約是葉朔這套流程過於的嫺熟,以及岑大人他們也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很難讓葉焱他們不去想九皇叔是不是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這…不可能吧?”他的弟弟裡頭,竟然還有如此不求上進的人物?
如此悠閒,大皇子就只在宗室裡的一些老王爺身上見過,但關鍵是這些老王爺無一不是上了歲數,一隻腳邁進棺材裡的老頭。
“你們肯定,他不是在裝模作樣?”
大皇子剛有此一問,結果門房那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九皇子眼下剛出了皇宮,然後讓幾位皇孫抓緊時間過去。
大皇子:“……”
葉焱四人:“……”
不是吧,又來?
大皇子突然反應過來,他會不會是還不知道自己獲升親王的消息。
而那四隻小的,則眼巴巴的看着他們的父親。
葉焱他們原本還打算讓大皇子替他們做主呢,結果誰成想,大皇子糾結半晌之後,居然朝着他們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既然他讓你們去,那你們就去吧。”
看樣子父皇之前說的都是真的,九皇弟他的的確確就是個傻子。
大皇子覺得跟傻子計較的自己彷彿更傻一些。
大皇子突然就懶得跟這個弟弟掰扯了。
就這樣,葉焱他們求做主不成,反而被父王推出了家門。
四個小的無奈之下,只能垂頭喪氣的跟着小路子來到葉朔這邊。
然後葉朔這才知道大皇子剛剛獲封親王的消息,至於便宜大哥的封號更是挺有意思——
定王。
定之一字,有安邦定國之意,但同樣的,也有固定、既定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便宜爹心裡頭想的是前者,還是後者,亦或者是兩者兼有,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
落子不悔爲定,便宜爹心裡頭怕不是在將大皇子送到軍營裡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有關於自己這個兒子的定位。
帝心如淵,帝王的意志便是真理,半點不容得反抗。
何爲命運?便宜爹的安排便是命運。
若當真如此,太子可保,但大皇子可就危險了。
對於超脫自己掌控的人,到時候又當如何?
就在葉朔愣神的功夫,那邊葉焱他們忍不住挺起了胸脯。
怎麼樣,九皇叔他怕了吧?
如今自己的父親可是親王了,身份上不知道要比他這個寡頭皇子高出多少去了。
而他們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現在可是親王之子了,他見過誰家親王的兒子給人當陪玩兒的?
然而下一瞬,幾人幻想破滅。
“你們爹是親王,我爹還是皇帝呢,成了別得瑟了,快去到前面開路。”看他們得意的模樣,葉朔沒忍住,在他們腦袋上一人拍了一下。
他他他怎麼不知道害怕!
葉焱扭過頭來,一臉的難以置信,葉朔一個眼神掃過來,葉焱他們幾個胸膛一陣劇烈的起伏,想到回上京之前父王的叮囑,葉焱兄弟四個最終還是咬着牙,去前面開路去了。
幾個小孩兒壯的牛犢子似的,力氣也大,沒一會兒功夫葉朔周圍就多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葉朔出來這一趟銀子帶的是管夠,路過糖葫蘆攤的時候,他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吃不吃糖葫蘆?”
做人叔叔的,給孩子買點零嘴不要太正常。
但葉焱等人貴爲皇孫,又豈能看得上這尋常百姓間的吃食?於是紛紛搖頭。
“那豌豆黃呢?荷花酥?驢肉火燒?”
葉朔一連又說了好幾種小吃,葉焱等人依舊是拒絕。
“那成吧,你們不吃我自己吃。”葉朔也不勉強。
隨後身邊的小路子還有兩個侍衛兩隻手很快就被佔滿了,葉朔則是咬一口驢肉火燒,再喝一口古代的純手工藕粉。
葉焱他們畢竟是孩子,運動量大就餓得快,沒一會兒功夫他們的早膳就消化的差不多了,之後在周圍各種肉香和點心香甜味的包裹之下,一下子就變得煎熬了起來。
看九皇叔吃的那麼香,年紀最小的那個實在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又一眼。
葉朔彷彿沒看見似的,又狠狠咬了一大口手中的火燒。
正所謂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驢肉本身就格外鮮香,加上攤主手藝好,滷出來的驢肉就更是鮮嫩多汁。
皇孫眼睜睜的看着一絲油汁從火燒上頭滑落,最後滲進了油紙包裡。
“咕咚”,小孩兒狠狠嚥了口口水。
“九皇叔……”
“怎麼,想吃?”
小孩兒猶豫了一下,最終狠狠點了點頭。
葉朔挑了挑眉,然後示意小路子過來,打開小路子手裡的油紙包,葉朔特意挑了一塊比較肥厚的驢肉,然後往自己小侄兒嘴巴里一塞。
小皇孫突然發現,民間小吃似乎也還不錯,比起御廚的手藝也別有一番風味。
有一就有二,沒一會兒功夫剩下的幾個也都淪陷了,葉焱這個做大哥的還試圖掙扎來着,結果根本抵抗不了食物的誘惑。
就在一行人吃的正香的時候,北庭來使終於姍姍來遲,顯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支極爲強悍的隊伍,北庭的位置在大周的北方,北庭的臣民常年以牛羊爲食,個個長得膘肥體壯,葉朔目測了一下,他們一個人差不多都快頂上京的百姓兩個都還要多了。
若北庭將士人人如此,怪不得便宜爹會將他們視作心頭大患,連接待都如此慎重了。
別說是人了,就連他們騎的馬都要比大周的馬要更大一號,馬兒四肢粗壯,想來在耐力上應該也會更勝一籌。
走在前頭的那幾十號人應該是護衛一類的角色,至於真正的使臣,應當就是後頭坐在馬車裡的那位了。
葉朔有注意到,這些人的神情都極爲傲慢,不管是真傲慢還是假傲慢,就憑他們看向大周百姓的眼神裡頭隱隱有不屑和高傲閃過,葉朔就知道這羣人估摸着是來者不善。
也對,畢竟大周這邊剛發過大水,哪怕之前那一仗是大周勝了,如今也大可推倒重來了。
等禮部尚書同樣騎着馬前來迎接的時候,經過周圍商鋪,原本禮部尚書的注意力全都在使臣的隊伍上頭,結果一錯眼,無意中看到了幾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九皇子和幾位皇孫又能是誰?
而如今九皇子跟幾位皇孫正蹲在商鋪的屋檐下頭,一人捧着一個油紙包,正毫無形象的吃着驢肉火燒一類的吃食。
見對方似乎是認出了自己的身份,葉朔不僅毫無羞愧之心,反而十分歡快的朝對方招了招手。
禮部尚書:“……”
老天爺啊,可千萬不能讓北庭的人知道這是他們的皇子跟皇孫!
不然大周的臉都要被丟光了。
禮部尚書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如今也都說不出來了。
悄無聲息的轉移目光,佯裝無事發生,禮部尚書言簡意賅:“諸位舟車勞頓,路上辛苦了,請跟我來吧。”
從前大週上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對他們北庭別提有多客氣了,客氣之中,隱隱還帶着懼怕,到如今這個皇帝,他手下的官員倒是傲慢的很。
馬車裡的北庭使者眉頭一皺,片刻後,他示意衆人跟在禮部尚書的身後。
與此同時,勤政殿內,得知使臣到來,景文帝面色不變,依舊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的處理着手頭的摺子。
哪怕大周洪水剛過,但北庭敗了便是敗了,既然敗了,就該以敗國論處。
景文帝甚至都沒讓太子去接,只派了個禮部尚書出去。
“奴才給皇上請安。”
就在勤政殿內一片寂靜的時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現。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動作,來人不是武一又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