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呢聽着呢。”
“太傅你累不累, 要不先坐下來歇一歇?”
雖然葉朔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在聽,但其中敷衍之意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出來。
太傅生平頭一次被無視的這麼徹底。
眼下畢竟自己外孫女的婚事更爲重要,甄夫人雖說平日裡對自己的丈夫格外的順從,但如今着實是沒什麼心情理會他。
看着一老一少一小孩湊在一起, 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太傅莫名有一種被她們仨排除在外的感覺。
往日的時候, 家裡頭的大事小情, 哪一個不得問過他的意見?
只有他點頭了, 這事兒纔算是落定了。
再看看現在, 哪兒有誰問過他哪怕一句?
自己還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嗎?
太傅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油然而生的失落。
但是太傅又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去參與進去, 畢竟是女兒家的私事,自己一個老頭子天天打聽算是怎麼回事?
太傅就納悶了, 怎麼九皇子就這麼不要臉, 怎麼就聊起這個來頭頭是道的?
若是此刻葉朔能夠察覺到太傅心中所想,必然會回他一句,都是活該。
既然他不耐煩聽妻子唸叨兒女的事, 覺得兒女的事情都事小事, 自然有別人願意聽,到時候他別覺得不舒服就成。
葉朔就挺願意聽的, 並且一點不嫌煩,更願意給出自己的意見。
甄夫人的表現也確實激動了些。
畢竟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願意傾聽的人,雖說年歲小了些,但人家一點也不敷衍啊, 更不會一股腦全把罪責推給她們祖孫倆,一個勁兒的覺得是她們祖孫倆小氣。
九皇子經常性的能夠一陣見血的指出有問題的地方, 簡直完美的總結出了甄夫人和樑文茵糾結的點在哪兒。
到了後面,甄夫人的眼中甚至有了淚光。
畢竟對於她這樣一個深宅婦人來說, 一沒錢二沒權,讀了書有什麼用?照樣要依附於自己的丈夫,若是丈夫聽不進去自己的意見,那她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就在這時,九皇子出現了。
彷彿救命稻草一般,這怎能不叫甄夫人心生感激?
“多謝九皇子,只是這樣…會不會委屈了九皇子?”想到剛剛他所說的那個辦法,甄夫人不免有些猶豫。
眼前這位可是天皇貴胄,叫他出面,還要做那樣的事情,甄夫人心頭不免忐忑。
葉朔渾不在意的擺手:“放心好了,不會的。”扮乞丐而已,角色扮演的遊戲他還沒玩過呢,想想就刺激。
雖說用這樣的辦法試探一個人不太好,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如果放在現代,男女都是自由人,結了婚過不下去了大不了就離,這種情況下相互試探確實過分了些。
但這是古代,一旦成了親,一個女人一輩子基本上就跟自己的丈夫綁定到一起了,輕易掙脫不得,這種情況下可不得慎重一些?
總不能說不管那曹家小少爺是好是壞,便宜外甥女這邊都得捏着鼻子認了吧?
趁着事情還沒定死還有反悔的機會,提前發現總比時候哭瞎了眼睛強。
所以手段不光彩就不光彩一些咯。
葉朔不是那種只拘泥於形式的人,怎麼樣才能解決問題纔是最關鍵的。
“暫時先定下三個小目標,第一,看他是否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前倨後恭,第二,看他是否真的有暴力傾向,第三,如果有可能,再看看他跟他那表妹之間是否真的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根據之前跟甄夫人的談話,葉朔的目標非常明確。
既然已經察覺到了曹家小公子身上有這樣的苗頭,那就先從這三個方面下手,驗證真假。
“對了,忘了問了,那曹家表妹最近的近況如何?不是說她比那曹家小公子也小不了多少麼?按年齡算的話,應該已經及笄很久了吧?”曹家小公子今年及冠,那表妹應當也有個十八九歲了,比便宜外甥女還要大上一些。
甄夫人忙不迭道:“曹家的表妹在曹家的時候本就是待嫁之身,本身家裡頭並不是很富裕,便想着從曹家出嫁會好看一些,去年的時候就已經嫁人了。”
簡而言之一句話,曹家表妹來,就是爲了鍍金來的。
已經走了的話就有些不太好辦了。
不過只抓前頭兩點也夠了。
做人圓滑一點其實並不是大毛病,至多是惹人厭煩一些,不過能夠證明這點就夠了,起碼能讓曹家小公子在太傅心裡頭變得不那麼完美,有了這個前提,萬一便宜外甥女實在是過於倒黴,最後還是不幸的嫁了,之後回家哭訴的時候也不至於說太傅一點也聽不進去。
當然不嫁更好,既然已經心生了厭煩,在葉朔看來這門親事其實已經黃了大半了。
“到時候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全程在旁邊看着就成。”
“放心好了,若到時候你還是不想嫁,小叔叔我啊,定不會叫你所託非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也不能夠啊。
眼前不過七歲大的孩子說起這種話來實在是有些滑稽,但樑文茵非但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些哽咽。
最近一年,隨着婚期逐漸逼近,她好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反應過來之後,樑文茵飛快的用帕子擦了擦眼下,玩笑似的屈了屈膝:“文茵在此就先謝過小叔叔啦。”
看得出來她之前是非常的煎熬了,事情都還沒着落呢,精神頭就已經不一樣了。
一旁的太傅直接看傻了眼。
怎麼回事,怎麼還哭了?
再看一旁的妻子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至於商量的過程,因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壓低了聲音以至於太傅半個字都沒有聽見,被排斥的那叫一個徹底。
再然後,太傅知道了什麼叫最高級別的貴賓級待遇。
甄夫人吩咐下人去佈置房間的時候,太傅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把家裡頭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
那一卷角簞做工極其精良,原本是打算給外孫女做陪嫁用的,如今也鋪到了九皇子的牀上。
最近天氣雖然有些熱,但到底還沒到夏天,又怕他半夜涼,甄夫人又叫人在角簞的上頭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褥子那個絲滑,那個綿軟,太傅這輩子蓋都沒蓋過,更別說鋪身子底下了。
看到了嗎?這就是不肯好好聽老婆講話的下場。
甩給了太傅一個得意的眼神,葉朔施施然走進了甄夫人特意爲他準備的房間,留下太傅在原地臉都僵了。
“你們揹着我到底商量了什麼,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太傅實在是繃不住,主動問道。
但這個時候哪兒還來得及?
怕他從中搞破壞,甄夫人假裝自己睡着了,只當是聽不見。
太傅望着牀頂,怎麼也想不明白,九皇子這纔來了不到一個晚上,怎麼一切的一切就都變了呢?
另一邊。
景文帝聽到貴妃說自己兒子出宮跟太傅去學習去了,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那小王八蛋什麼性子,他能不知道?
要真是學習纔有鬼呢!
也就貴妃,回回都被他騙。
在景文帝看來,狗改不了那什麼,自己兒子最近表現是比之前好了點,但要說他能這麼上進,景文帝打死都不信。
見景文帝滿臉的懷疑,容貴妃立馬就不樂意了:“皇上您也太瞧不起人了,朔兒怎麼就不能突然開竅了?”
他?開竅??
早八百年前景文帝就不做這種美夢了。
“既然這樣,皇上您不如跟臣妾打個賭如何?”
見貴妃眼神閃爍,一臉的期待,景文帝當即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事兒相求。
眉頭微挑,景文帝渾然不懼:“說吧,賭什麼?”
“就賭今年新進貢的那批料子,如何?”貴妃毫不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一看就是蓄謀已久了。
沒辦法,馬上到夏天了,正是穿漂亮衣服的時候。鎮國公府雖然也送上來了一批好的衣料,但肯定沒有進獻給皇帝的好。
前幾天貴妃無意間聽了一耳朵,如今都快饞死了。
景文帝一個直鉤過來,容貴妃立馬就開始往下跳。
景文帝還以爲是什麼呢,原來就這?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點小事,朕允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見貴妃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吊足了她的胃口,好半天景文帝才說完了下文:“不過若是你輸了呢,你拿什麼賠給朕?”
她能有什麼好賠的,她人都已經在皇宮裡頭了。
容貴妃打算空手套白狼:“等着瞧吧,臣妾是不會輸的!”
老天保佑,小混蛋這次一定要說話算話啊!
景文帝不由得佩服起了自己的貴妃,居然敢把寶壓在自己兒子身上,兩人的兒子是什麼德行,難道她到現在都還——
說着說着,王自全走了進來:“啓稟聖上,剛剛太傅府裡頭派人過來傳話。”
十幾個呼吸後,聽完傳話內容的景文帝愣住。
居然是真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景文帝又一次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悅,然而無論如何,哪怕他是皇帝他也想不到,平日裡那麼古板的太傅居然會跟自己兒子串通一氣。
自己兒子也不是改邪歸正了,而是悄無聲息的邁上了新的臺階。
景文帝不知道,所以現在的他很高興。
白得了好幾匹上好的布料,容貴妃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