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退回列隊的太子燕欣微微轉頭向日暮國使官木鐸使了個眼色,但見那鬢角染霜,眼角微皺,蓄着一寸短鬚的四十多歲的男人跨前兩步,朝文景帝微微躬身,算是行了個禮。
“尊敬的大燕皇帝,臥日暮國二皇子殿下爲了表示對此次和親的重視,不吝長途跋涉,風餐露宿,親自到貴國請求和親,以示友好,不曾想在貴國羅浮廣場無故遭人毆打,陛下,四國皆有約制,無故毆打使節,其罪當誅!木鐸在這懇請陛下給臥日暮大皇一個交待,給二皇子一個交待,給日暮使臣一個交待,給千千萬日暮子民一個交待!”
木鐸說到最後,情緒竟是漸漸激動起來,是以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好幾倍。
聽見日暮使官如此激昂的控訴,燕藜此時纔想起看看阮紅俏的傑作。
側頭將那日暮二皇子打量了一番,只見那二皇子冷着一張臉,左眼圈烏黑,鼻樑腫得老高,還帶着微微的青紫,二皇子原本俊朗的臉已經變了型,活像只——豬頭!
燕藜迅捷的轉回頭去,顫着雙肩,極力忍住想笑的衝動。寧兒,你下手也太狠了!
你可知道這二皇子是出了名的驕傲,他生平最愛的就是那張臉,如今你將人家打得變成豬頭,還不得不站在朝堂之上供人“觀賞”,這叫他情何以堪?哈哈哈。
“哦?有這樣的事?”文景帝裝着糊塗,轉頭問身側的李德海:“可有人奏報?”
李德海弓着身子趨前一步,配合道:“回皇上,無人奏報。”
文景帝左手一擺,李德海退了回去。文景帝好整以暇的望着木鐸,道:“使臣大人可有抓到毆打皇子之人?”
“那人被逍遙王帶走了,有貴國太子可以作證。”木鐸老奸巨滑的將太子擺了出來。
太子燕欣微怒,卻還是跨步出列,道:“稟父皇,確實如此。”
“哦?”文景帝冷着臉瞪着太子,語氣森寒的問道:“爲何當時沒把他拿下?當我大燕的將士是吃素的不成?”
太子心裡恨極,腹誹道:父皇,我纔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爲何處處偏幫他?自打他一出生,你將好的東西都賞賜給他,你不顧祖制,十二歲就將他封王,還賜了府邸,這是爲何?莫不是你心裡打算將這江山也傳給他才作罷?哼,孩兒心裡不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是毀了也不能落給旁人,特別是他燕藜!
心裡雖是這樣想着,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太子再次襝衽拜道:“稟父皇,只因那寧採臣功夫太高,加上逍遙王在側,兒臣怕傷及逍遙王,是以並不敢派人追趕。”
“功夫再高也不過是個孩子,木鐸大人,聽說二皇子亦是尚武之人,況且還有日暮衆多高手在場,爲何會被個孩子傷得這樣重?”
哼,連我大燕國的一個孩子都能在千軍萬馬中將你揍成豬頭,你不是活該是什麼?文景帝頗有些你技不如人,活該被打的味道。
燕藜真的很想笑!他這皇帝伯伯前面才說不知道此次事件,這會卻又道出是被個孩子打了,真是此地無銀啊!
不過,誰叫他是皇上?他要怎麼說都可以。
那木鐸被問得啞口無言,睨了二皇子暮千雨一眼,續道:“陛下,不管怎麼說,臥日暮皇子在大燕土地上被打是事實,還望皇上交出那毆打王子之人,若如不然……”
言下之意不就是大軍來犯?魏王正要發作,被燕藜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文景帝哈哈笑道:“木鐸大人,你這話嚴重了。朕現在親自受理此事可好?”
木鐸見文景帝如此客氣,只道是他怕了日暮鐵騎,是以頭一揚,鼻孔朝天,態度極爲傲慢:“如此還請陛下公平決斷!”
“那是,那是。”文景帝說着頭一轉,看着燕藜道:“逍遙王,日暮二皇子在等你交待,你且說說此事是何原因?”
燕藜出列,襝衽拜道:“稟皇上,我那朋友認錯人了,錯把日暮二皇子看成是他的仇人了。”
此話一出,暮千雨皺眉,卻是疼得齜牙咧嘴。
木鐸見狀,怒視着燕藜,大呵道:“逍遙王,你如此搪塞,是不把臥日暮國看在眼裡麼?”
燕藜也不怒,秉持他一貫的笑臉,道:“木鐸大人,我想你比起我大燕國的司馬大人還小上好幾歲吧?怎地比他老人家糊塗多了?”
阮文淵聽到燕藜拐着彎罵他,心裡極爲不爽,想着他六十大壽的時候,這小子居然送了一口黃金打造的廟裡的大鐘,心裡更是氣結。
如若不是平日裡知道他大字不識幾個,整天不學無術,還以爲他是故意爲之。
是以他只道燕藜只不過是無心之舉,卻不知道燕藜這會在朝堂之上拐彎罵他,是在爲阮紅俏抱不平呢。
木鐸見逍遙王無禮,正要發作,日暮二皇子一聲低咳,阻止了他的動作。
燕藜接着道:“我想你們日暮使節包括二皇子在內,都聽見他在出手之前叫過一聲‘張巡’吧?”
“那並不能說明你們不是串通一氣,故意爲之。”木鐸反駁。
“可笑!你這意思是我指使他毆打二皇子的?”燕藜提高音量,道:“我與二皇子無冤無仇,何以要指使人毆打二皇子?我逍遙王再愚鈍,也堪堪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你真道我大燕子民像你們一般,只長身體,不長腦子?”
太子聽他明裡暗裡罵着日暮國人,心裡早是樂開了花。暗道:再怎麼得父皇的寵,卻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木鐸再也無法忍受燕藜的囂張,上前扯住燕藜的袍子前襟,一拳就揮了過去。
燕藜並不躲,木鐸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左臉頰上。
暮千雨想要阻止,卻是來不及,他可沒落下燕藜捱揍時嘴角那一抹計謀得逞的譏笑。嘴裡嘀咕道: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文景帝與魏王見燕藜被揍,不由大怒,正待發作,卻在對視一眼之後,便明瞭這小子的用意,雖是心痛,但是這不啻爲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不待文景帝發話,一直沒開過口的暮千雨一把拉過木鐸,朝文景帝微一躬身道:“陛下,既然是誤會,權且就算了吧。千雨還得跟陛下商討和親事宜。”
文景帝瞪了木鐸一眼,眼中極是陰冷,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和顏悅色對暮千雨道:“既是如此,李德海,帶皇子下去歇息,萬萬不可怠慢了。”
太子及阮文淵心裡同時感嘆燕藜好運,堂而皇之的就將事情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