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紅俏進了客房,打點了小二一些碎銀後,便遣走了他,閂好門閂,燃了蠟燭,和衣躺在牀上,直到亥時,纔起來吹滅蠟燭,推開窗戶,依着白日裡探好的落腳點,縱身躍到屋頂,伏在屋頂左右觀望了一下,確定再無可疑的人時,腳上再一提勁,施了輕功,跳到三丈外對面一家客棧的屋頂之上。
沒錯,對面那家悅雲客棧纔是她的落腳之處,下午所做的那些個工夫,全都是爲了迷惑那條尾巴的。
依樣從窗戶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燃燈,摸索着到了牀邊,脫了外袍就躺了下去。
那劉衡派人跟蹤她,無非是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住在德祥客棧,至於他派人跟蹤她的用意,子時便能見分曉。
臨近子時,阮紅俏爬起來,換了夜行衣,蒙了面,帶了劍,跳到屋頂,匍匐着觀察着對面的動靜。
天上新月如鉤,清泠的寒;秋夜的風帶來些許的涼意,絲絲的冷。
街上早無行人,只有遠處傳來的梆子聲才讓人偶爾覺着有些人的氣息。
呵,子時到了麼?阮紅俏屏住氣息,側耳聆聽,隱約聽見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看來不止一個人啊!不過還真是準時。
梆聲剛落音,藉着客棧門口裹着白紗的燈籠,十來條手中拎着貌似酒罈之類的東西的黑影,便出現在阮紅俏的視線之內。其中一條黑影的身形,赫然就是那劉衡。
只見他附在一個身形修長的黑影耳側細聲的說着什麼,那黑影問了一句“當真”,貌似劉衡的黑衣人便弓着身點着頭,退至他的身後。
哼,什麼人能讓他堂堂一國大將軍如此卑躬屈膝?不用猜,這人,定是那鬱王渚鬱無疑。
這時,黑影手一揮,便有幾個人繞到了客棧的後面。
不多時,阮紅俏便瞧見客棧的後面泛起一片火光,霎時間映紅了半邊天。
真是卑鄙,他們難道都不考慮別人的生命安危的嗎?如此草菅人命的人,何以爲帝稱王,何以讓天下臣民真心臣服?
過了許久,客棧裡才發出驚慌失措的吵鬧聲、撕心裂肺的大哭聲及顫着聲悲慟的大呼“走水”的聲音。
一陣熙熙唆唆後,客棧裡便有人向外衝了出來。
修長黑影再一揮手,餘下的幾人將手中罈子往地上一放,就跟着那劉衡揮着手中長劍,向着衝出來的人羣砍刺起來。遇到有會功夫的人稍加還手,黑衣人便一至向那人刺去,直至斷氣爲止。
一會工夫,便見客棧門口倒下一大片人,直到裡面再無人衝出來。
周圍的客棧店鋪住家許是聽見有人喊“走水”,許是聽見如此淒厲的喊聲,開了門,點了燈籠,拎了水桶、端了木盆出來,欲行救火。卻看見如此慘無人道的殺戮,無不是扔了手中東西,返身折回屋子,關了房門再不敢出來,連大火是不是會危及自家也顧不上了。
太殘忍、太狠了!爲了殺自己,竟然不惜錯殺一千,也不要放走一個。劉衡,你這個道貌岸然的東西,我魏寧記住你了!
阮紅俏輕咬着嘴脣,左手握捏成拳,連指甲刺進肉裡都沒感覺到疼!她在爲自己的無心之舉而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難過着。只是,此時的她,是斷不能跳出去的。
這時,大隊的馬蹄聲響起,想必是官家軍隊遠遠看見走水過來滅火的。
修長的黑影打了聲呼哨,黑衣人們便退了回來,拾起地上的罈子,往德祥客棧的木牆和那堆屍體砸去,罈子撞擊硬物而碎裂的聲音在這蕭瑟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脆響亮。
修長的黑衣人親自燃了個火摺子朝那屍體上扔去,屍體立馬便被熊熊的烈火吞噬,發出嗞嗞的聲音。
馬蹄聲越來越近,那羣黑衣人施了輕功便逃遁而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家客棧與周圍的建築都有差不多一丈遠的距離,待到確定到來的馬隊真是官家的救火隊時,阮紅俏才依着剛纔黑衣人離去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跟着。
阮紅俏跟在一羣黑衣人身後,飛牆躍頂,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院前,老遠便瞧見府前兩隻碩大的白燈籠上,那黑墨所書的“鬱”字格外的醒目。
修長黑影手一揮,那些個手下便繞着府院的院牆分列兩隊從旁隱退開去,只餘那修長身影和劉衡一道大大方方的從大門進去。
當真是鬱王啊!如是想着,阮紅俏身形奇快的趕在他們進入府內之前,掠到一處轉角處,輕身一縱,跳了進去。
旁邊突然有人問道:“都回來了?”
阮紅俏微一愣怔,悶着聲音點頭道:“嗯。”
接着便聽見一陣水打在泥地上的“噓噓”之聲。
阮紅俏直覺得面孔發熱,待聽見聲音停下,藉着燈光望去,便見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站在一丈開外,身子得瑟了兩下,再一陣窸窸窣窣,就朝她走來。
估計是王府的暗衛。阮紅俏仔細聆聽了下,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沉着聲音道:“你看後面。”
男子無疑有他,轉頭朝後看去。
阮紅俏手上動作迅捷,一記手刀將男子砍暈,再扭着他的脖子一轉,“咔嚓”一聲之後,男子便死了過去。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將他拖到一棵大樹根腳下後,阮紅俏便避開燈光,循着暗影朝王府深處探去。每走一段路,阮紅俏便仔細聆聽一下週圍是否有人的氣息。
如此了結了四五個人後,來到一處湖泊。已是深秋,竟然還能聞到湖內傳來的清荷的淡淡的幽香。想來這鬱王爺定是個極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只是這樣一個窮兇極惡、狠毒陰辣的人,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極目遠眺,阮紅俏纔看見整個王府裡,只有湖的對面有一處亮着燈光的宅院。那必是渚鬱的住所無疑。如此思定,依舊隱至暗處,朝那燈火處遁去。
許是沒想到有人敢大膽的夜闖王府,竟是沒發現那小院有暗衛把守。
阮紅俏跳了進去,竭力不發出一絲聲響。貼着內牆,繞過中庭,到了一幢獨立的屋子前,只聽見屋內有話聲傳出。阮紅俏縱身一躍,一個倒掛金鉤,然後以食指蘸了口水,慢慢潤溼窗戶紙,撕開一個小洞。
從那洞中望去,依稀探到這是一處書房。書房左側做着還未換去黑衫的渚鬱和劉衡,稍稍移動視角,看見旁邊還坐着一個紫衫人,向上看去,阮紅俏驚異不已,因爲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在大燕被自己狠揍了一頓的暮千雨!
原來和渚鬱勾結在一處的人是他!這兩個壞東西!我魏寧遲早把你們一塊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