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咸陽宮深處,靜寂無聲,幾盞油燈被放置在大殿四周的角落內,緩緩燃燒着其內的燈油。
黃紅色的火苗在狹小的燈盞之上好似舞女般跳動着,漆黑的大殿內閃耀着幾抹微不可見的光亮,那脆弱的燭光非但沒有將大殿照耀的金碧輝煌,反而在燭火與黑暗之下,還多添了幾分陰沉之氣。
現在雖是大白天,但咸陽宮的遮光效果卻非常好,門窗緊閉,使得殿內與殿外渾然化爲了倆個世界,一方明亮,一方陰暗,一方青天白日,一方昏天黑地。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大殿中那讓人嘔心的氣味,渾濁的空氣中本就流淌着燭燈燃燒燈油時所發出的氣息,再加上大殿內一絲絲不知名的酸臭味,倆者匯聚到一起,直薰得人頭昏眼花,胸膛煩悶。
黃小偉和秦始皇他們剛進來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是進到大殿深處,四個人差點被薰暈過去,黃小偉捂着鼻子,驚詫的看着秦始皇問道:“贏哥,你這咸陽宮是特麼怎麼了?咋這麼大味兒!我要是不知道還以爲李老四先一步來了呢。”
秦始皇一手摟着姜明月,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尷尬道:“那個.......寡人好像走的時間有點太長了,所以也就沒有早朝,沒有早朝這裡一天到晚基本就是鎖着的,不過沒事兒,我一會兒就讓人來好好收拾收拾,咳咳,我去,這味兒都上頭,媽的,真怪事兒,不就是幾個月沒打掃,怎麼還出來臭味了。”
黃小偉捏着自己的鼻子,朝角落那個不知名的物體努了努鼻子道:“贏哥,先別說廢話了,在哪兒趴着的到底是誰啊,老懞,你剛纔喊得李大人又是誰啊?”
遠方那個不知名物體已經緩緩擡起了自己的額頭,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不過他這不是抱琵琶,純粹是鬍子和頭髮太長給他那張臉擋了一半,搞得現在即便是他親爹來都得辨認上個幾天......看這是不是他兒子......
蒙恬盯着那個不知名存在看了好一會兒,隨後忍不住咧了咧嘴角道:“他好像是李斯,李大人.....”
“怎麼事兒,那貨兒是李斯!”黃小偉瞧着那個好似神農架野人一樣的存在,嚇得說話都變了聲。
在他的印象裡,李斯一直是那個乾乾淨淨,做事井井有條的大丞相,跟眼前那個好似野人的傢伙根本掛不上半毛錢關係,這怎麼......
黃小偉不經意瞥了一眼自己身旁同樣一臉驚愕的秦始皇,心想這李大人是不是不認真幹活,結果被秦始皇發配到了神龍架去當野人?
........
在秦始皇王座的右下角角落內,擺放着一張桌子,周圍遍佈成推的竹簡,毛筆硯臺凌亂與幾摞竹簡放在了桌子上。
一位蓬頭垢面,眼神呆滯,嘴角還流淌着一絲哈喇子的......李野人,此刻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腦袋上還掛着一摞竹簡呢......
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響,李野人輕輕擡起了頭,當看到消失了一年多的秦始皇站在大殿時,李野人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大王,您可算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微臣眼瞅着就要爲國捐軀了啊!”李野人看見秦始皇回來了,站起身,眼淚汪汪的朝秦始皇踉蹌跑去。
仔細看一看李野人現在這幅模樣,還真讓黃小偉一開始說着了,是真不像人啊,關鍵哪有人能長成這幅德行,顏冠英老師都是千年才能出這麼一個,這位萬年也夠嗆能見着一回兒。
只見他臉頰消瘦,眼眶深凹,濃濃的黑眼圈都快趕上大熊貓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下巴那長長的鬍子,好傢伙,都出油了,頭髮也是雜亂的披散在自己的額頭和肩膀四周,怪不得秦始皇一開始以爲是扶蘇養的一隻猴呢,打眼一瞅,三分像人,五分像猴的......
李野人目測在這座大殿裡待得有年頭了,臉上還沾染着乾涸的墨汁,不知道以爲是胎記呢,再瞧瞧他身上的衣服,恩,亂七八糟的,內衣外衣亂成了一團,估計吃喝拉撒全在這裡。
眼下還是離這位兄弟遠一點的好,因爲大殿裡那噁心的氣味九成都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都快趕上李老四了,指定好幾個月沒洗澡了。
哎呦我去,我說這屋裡哪來的一股子嗖味兒呢,鬧了半天還有十幾堆的剩菜剩飯呢。
見到秦始皇后,李野人眼角含淚的朝自家這位狠心的大王撲了過來,抱住了秦始皇的大腿,頓時便淚流滿面。
“嗚嗚嗚,大王啊,你也太狠心了,居然把微臣一個人扔在這咸陽宮裡給您幹了一年多的活兒,大王你下次可千萬別這麼幹了,在這麼整下去,微臣真的去提前去見先王了。”李野人抱着秦始皇的大腿好一頓的痛哭,看來他真的是受了挺大的委屈。
也對,在這麼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住就是一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整天除了幹活就是幹活,是個人也受不了啊。
要說李斯李大人也是夠厲害的,居然沒瘋,這要是換了個心理素質差點的,都不用估計,肯定就瘋了,但李斯也快了,現在的他雙目呆滯,精神恍惚,毫無半點生氣,跟傻子之間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認識字兒了。
被李斯抱住大腿狂吐苦水的秦始皇很是膈應,本來這個李斯是他的心腹愛將,可你丫的也太髒了吧,寡人不就是把你留在家裡幫我批閱批閱奏章,處理處理政務嗎,這耽誤你洗澡了嗎?
後來秦始皇才知道,自打他當了甩手掌櫃後,大秦所有的政務基本都是被李斯一人挑了起來,但是,還是注意這個但是。
但是秦始皇不地道啊,他想出去休年假,居然還是偷偷摸摸的休,壓根就沒敢告訴別人,也就是俗說的跑路玩耍,跟當年的朱厚照同志差不多。
李斯等少數幾人算是唯一的知情者,其他的大臣根本就不知道,乃至於絕大多數的文武百官直到現在還以爲,他們的大王正安穩的坐在王座之上,有序的指揮着他們大秦這臺龐大的機器展開工作。
秦始皇讓李斯他們保密也屬無奈,要知道這位大王平日裡可是很注重自己形象,也就是臉面的。
這要是讓人知道自己偷摸跑出去玩了一整年,其實在現代也就是兩三個月,那秦始皇私下裡肯定會被人用口水淹死,恩,私下裡,不是明面上,估計要是換個皇帝,那羣文官們就得在明面上開罵了。
秦始皇的思慮不無道理,他只不過是一年沒有早朝,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就已經頗有微詞了,不光他們,那些得知秦始皇要出宮遊玩的大臣更是急了個不行,天天就盼着秦始皇回宮,你說這誰家大王能當一年的甩手掌櫃,哎,大王果然還是太年輕啊。
所以,這就苦了任勞任怨的李斯同志,爲了確保自己離開大秦的事情不會被人發現,秦始皇便讓李斯住進了他的咸陽宮幫他批閱奏章,可想而知,當時的李大人差點被嚇死,他住進咸陽宮這不是找滅門呢嗎。
可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不被人發現,因爲如此一來那些官員們上奏的奏摺纔會和以往一樣送入咸陽宮,要是送進他住的府苑,第二天就得被人發現。
於是李大人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他乾脆就住進了秦始皇早朝的地方,恩,讓我們爲李大人的機智點個贊。
.......
一年前,李斯大人被關進了咸陽宮,一年後他纔看見了秦始皇。
整整一年,別說出屋了,李大人能站起身活動活動都得謝天謝地了,而且每天就能看見倆個小太監,一個是給他送飯的,一個是給他送奏摺的,連句話都說不上。
李斯大人***啊幹,無數的奏章朝他涌了過來,秦始皇在現代玩啊玩,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客觀來講贏正正同志想出的妙計還是很不錯的,完全騙過了那些大臣。
只要不上朝,只要自己不召見他們,給那些大臣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擅自闖宮,這樣的話,誰又能知道處理政務的人被掉包了呢?哦呵呵呵,寡人好機智。
李斯李大人不愧是日後那個名臣,處理公務的水平一流,簡直比秦始皇幹活還要麻溜速度,在這一年裡大秦的國力又上升了不少。
且他本人對秦始皇也很忠心,你就看看他現在這幅模樣,人家贏正正跟他說了,你就住在寡人的後宮裡,哎呀沒事兒沒事兒,我都不找你算賬,誰還能找你算賬啊。
李大人表面上是答應了,可事實上,這一年裡,李大人就苦苦的守在自己的小桌子旁,一步沒敢走,搞得秦始皇的貼身太監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就勸他,說李大人大王有命,讓您去後宮辦事,您怎麼老是呆在這咸陽宮的大殿不肯走啊,再說了,那裡還可以洗澡沐浴,您犯得上這麼作踐自己嗎?
李斯當即義正言辭道:“不可,後宮乃是大王與諸位娘娘寢居之地,李斯不過一外臣,怎敢入宮,趙公公,就這樣吧,對了,麻煩幫我屋裡的馬桶拿走,換個新的,另外告訴御膳房,飯菜要已乾的爲主,湯粥什麼的一概不要,省的老是想尿尿,妨礙工作效率。”
趙公公:“......”
“得,奴才知道了,那奴才就不打擾李大人辦公了。”
“等等。”這位趙姓公公剛要走,還算乾淨一點,不過已經在小黑屋住了三月的李大人,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期盼的問道:“趙公公,您沒事兒的時候能來陪我聊聊天嗎?”
“李大人,我還想多活幾年.......”
“沒事兒,我才三個月沒洗澡,薰不死人。”
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