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宮裡到處是牆,那人又借了林元華爲託辭。奴才們死傷了一個半個倒還是次要,若是面對面的一劍刺出,歡兒該朝哪裡逃?
穆霄啓昨兒問過林元華,回答是根本就沒這麼一檔子事兒。林元華與自己的關係雖不如齊江更近,自己又是皇上,可若要給貴妃送東西,爲了避嫌他也會求自己的,哪裡會找個不相干的,歡兒不識得的侍衛送去?
穆霄啓一路走着,一路暗暗咬牙。刑部已經報了上來,那刺客身份查明,正是才人杜雨涵的異母哥哥杜若聲。不單如此,這杜若聲還是才人吳夢妍的表兄。
那兩個才人前些天得了禁足令,對貴妃娘娘愈加不滿,加之吳夢妍早與表兄有舊,便與杜雨涵兩人私下商量,不如指使杜若聲除了顏貴妃,兩人在這宮中才能盼到出頭之日。兩人都在禁足抄書,只得使了吳夢妍的貼身宮女遞出了條子。
那杜若聲又是個癡情的,雖說表妹吳夢妍入了宮後,兩人不能再續前緣,卻也抵擋不住表妹信中的哭訴。若是除了貴妃娘娘,能讓表妹與自己妹子在宮裡過得更好,也算自己做了一遭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兒。
因此這人便連自己的小命兒都不打算要了。也曾想過黑夜裡潛入,可皇宮夜裡增多的侍衛並不是一星半點,加上夜黑風高位置不熟,哪是說說那麼容易的?便只得選了青天白日,打落芳宮一頭的宮牆跳進,打暈了一個侍衛換了衣裳。
杜若聲既已被擒,在被林元華帶走之前,歡顏又恐嚇了他幾句。因此上到了刑部的大牢中,爲免連累家人,過堂時立刻供認不諱。就算不認又如何呢,身份擺在那兒,一查便是一個準兒。
明明是一個既重情重義身手兒又不錯的人兒,卻毀在了兩個自私又惡毒的女人手裡。
這種結果,該是算好的了吧。至少不會牽連杜吳兩家,雖說不過是兩個五品官兒,若被誅了九族,也是朝堂中的一樁大事。還會將歡兒身上的罵名累得更重。
穆霄啓搖頭嘆氣,邁進了永禧宮大門。歡顏的手臂方纔傷了不足三天,尚擡不起來,正在採芳的服侍下換衣裳。見了他進門,連忙掩好衣襟迎了過來。
“我還說,去與朝霞姐姐商議一下二皇子週歲慶生事宜呢,你便過來了。”歡顏被穆霄啓扶了坐在軟榻上。
穆霄啓喊來綠俏:“你們主子傷成這樣,不便受累。你跑一趟吧,讓賢妃與德妃料理二皇子週歲之事便好。”
綠俏領命下去,點翠與品藍送上早膳。“下了早朝還未曾用膳吧?就在這裡一起用些吧。”歡顏問道。
穆霄啓點頭,“與歡兒一起用膳,總是感覺香些。”
歡顏輕笑,這男人雖說是個九五之尊的帝王,卻也如此愛說些小話兒暖人心肺,自己又是個從來聽不得好話兒的,聽上一兩句,便連頭髮梢兒都變軟了。
陪着穆霄啓用罷早膳,便又是一碗苦苦的藥湯端了上來。想起坤寧宮的皇后還喝着那寒鴉湯,歡顏便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幸福的了,捏緊鼻子端起藥碗幾口灌下,只取了清水漱口,連蜜餞都省了。
穆霄啓在一旁笑道:“還未曾見過哪個女子喝藥與歡兒一般省事的呢,既不扭扭捏捏叫苦連篇,也不哼哼唧唧假裝柔弱。”
“要相信自己,能化解一切加於身心的苦難。一碗藥湯算得了什麼。”
歡顏含了片自己做的薄荷糖,“你要不要來一片,清口的。”
穆霄啓探頭過來瞧了瞧那裝滿薄荷糖的掐絲小銅盒,“這味兒倒很是清涼,御藥房做得嗎?”
歡顏捏了一片塞進他口中,未料他將自己的手指也含了齧咬,一陣酥麻的感覺令她呆了片刻,忙不迭將那手指抽出,“這青天白日的,有些正形吧我的爺。”
“這是我自己做的,若覺得好,這盒兒給了你吧。”蓋上盒蓋便欲往穆霄啓腰上的香囊裡面裝。
“你的藥還得喝上些日子,你又不喜蜜餞,留着你用吧。”穆霄啓擺手道。
“我做了不少,除了這盒兒還有些,也夠用了。”歡顏執意取了他的香囊將那小銅盒塞進裡面,“只是這大冬日裡的,這東西又涼,若不是要醒神就不要吃它。”
“其實,這個薄荷糖我也不大喜歡。甜的東西,我本就有些抗拒。剛剛拿起這個,只是怕你覺得我太過堅強不討喜,打個岔罷了。”歡顏說着便紅了臉。
穆霄啓邁步走近,環抱着歡顏道:“你不知道麼,我本就不喜那柔弱的、那些遠遠的、只敢默默跟在我身後、讓我瞧不見一星半點的女子。只有堅強的、不怕苦難的、獨一無二的歡兒,才能與我攜手終生。”
“你是否曾對皇后說過,將那苦難當做蜜蜂採蜜釀蜜的過程?我的歡兒心胸還真是廣闊呢。”
歡顏埋首在穆霄啓懷中,“你竟在坤寧宮裡按了眼線?如此的話我豈不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麼?”
說罷便絞骨糖般扭了起來撒潑耍賴,弄得穆霄啓啼笑皆非,“那是我前幾日去探病,皇后與我學說的。哪裡有那麼多眼線。”
歡顏羞澀的笑道,“我說呢,當時不過是皇后與兩個丫頭在,怎麼這話便被你知道了去。”
穆霄啓正顏道:“皇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求我在她去了之後,將旭兒交與你撫養。這事兒你如何看?”
歡顏愣了一下,沒想到皇后除了私下求過自己,竟也求過皇上了。當今這後宮雖不像傳說中的那般血雨腥風,卻也是大麻煩小瑣碎不斷地,若那孩子到了自己膝下,事兒更會不少吧?
可是,又有哪個嬪妃比自己更合適做大皇子的養母 ?貴妃的位份僅次於皇后,皇上獨寵加上太后信任有加,這事兒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推脫的。好在又新得了太后的鳳令,那些鳳衛必能護得大皇子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