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飛揚重生過來的關係,雖然沒有吃什麼藥,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她醒了後就覺得她的身體有所好轉,最起碼不發燒了。
她試着起牀,雖然虛了點,但是這個女孩子的身體底子不錯,讓她慢慢悠悠的還是起來了。
首先她最想幹的事就是給自己做頓飯,她太餓了,昨天那碗能透亮的粥根本不當事,半夜的時候她都被餓醒了,可是身上實在是沒有力氣,她就這麼強挺着又睡了過去,現在終於覺得身體好點了,但是肚子也抗議的更加嚴重了,她覺得她現在都能吃下去一頭牛。
沈飛揚手軟腳軟的推開了屋門,果然,外面就是堂屋,也是廚房。當間就是竈臺,上面架着一口八印的大鐵鍋,竈臺前有個小板凳,旁邊靠着牆推着柴火。
北方農村的堂屋基本都是一個樣,沈飛揚雖然上輩子是八零後,但是也是農村娃,從小也生活在農村,所以對這種農村的土竈臺也不算是陌生。
拿着地上放着的火柴塞到竈眼裡,然後又找了塊松樹明子,在竈臺上摸了盒火柴,把燥裡的火就給點着了。
然後這才快手快腳的從旁邊的水缸裡舀了瓢水,倒鍋裡,簡單幾下刷了鍋,然後又舀了一瓢水,準備煮粥。
她現在的身體,加上餓的有些抽抽的胃,最適合的就是喝點粥。
這些做好了,她這才憑着記憶,掀開了堂屋地當間的地窖門。
沈飛揚費了點勁才把糧袋子從地窖里弄出來,她現在身體還很虛的。
其實說起來,這個家窮的都叮噹響了,真沒有必要把那點糧食藏來藏去的,不過可能是習慣使然,沈雲芳就是把家裡不過小半口袋的玉米麪藏到了黑咕隆咚的地窖裡。
抓出兩把玉米麪,就着瓢裡的水給攪合開,正好鐵鍋裡的水滾開了,她邊攪合着邊把玉米麪下到了鍋裡。
順便到雞窩裡看了看,把新出窩的兩個雞蛋用水衝了衝,一起放到了大鍋裡煮。
她則坐到小板凳上,邊往竈膛裡添樹枝子,邊想着自己的心事。
其實這個家並不應該這麼窮的,不是說錢,說的是糧食,沈飛揚看了看自己腳邊上那也就二十多斤的苞米麪。
一個月前生產隊裡的水稻和玉米都下來了,她家雖然就她一個人了,但是每年四百八十斤的糧食還是有的。
今年分糧,沈雲芳分到了一百二十斤稻穀,三十斤麥子,二百斤玉米,大豆三十斤,穀子三十斤,糜子五十斤,飯豆十斤,綠豆十斤,總共四百八十斤。
聽起來四百八十斤糧食挺多的,但是對於七十年代的人來說,一年就這些糧食,真不太夠。因爲這些糧食都是帶殼的,要是去了皮,能有三百六十斤就不錯了,那就相當於一個人一天一斤糧食。對於一個一年到頭肚子裡都沒有油水,還要出苦力的人,一天一斤的糧食真不夠幹啥的。再加上誰家能像沈雲芳這樣就一個人,哪家沒有幾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啊,這些孩子要是在生產隊幹活還好,有公分,分糧的時候也能湊合着分二三百斤的糧食,要是年紀小不能上工的孩子,村裡固定按歲數段給分糧食,當然這些糧食也得算大人公分的。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吃的不比大人少,所以一家子糧食湊到一起,精打細算的能勉強夠吃,要是大嘴馬哈的,到了年底就得餓肚子。
按照正常來算,生產隊分這些個糧雖然不是很富足,但是隻要不天天吃乾飯還是能對付過的。再有蓋家屯裡的人每家都會按人頭分自留地,自己還能重點苞米啥的,所以蓋家屯的村民雖然每年沒有什麼收入,但是隻要肯幹,肚子是餓不着的。
沈雲芳一個小姑娘,別管是啥,一年分到四百多斤糧食,咋的也夠吃了,可是現在沈家卻只有這二十多斤苞米麪了。
那剩下的哪去了呢?
沈飛揚嘆了口氣,小姑娘腦子好像有問題啊。
記憶裡,那一百多斤稻穀,她自己就留下十多斤,剩下的都讓她未來大伯哥給拎到未來婆婆家了,理由就是未來婆婆在家想吃大米飯想的不行了,在家炕頭上哭呢,她這個做人家二兒媳婦的,雖然還沒過門,也得盡份心力,所以有大米得先緊着老人吃。
忘了說了,別看沈雲芳這小丫頭才十五歲,但是已經說定人家了。
這又是一段故事。當初沈雲芳的父親在戰場上是因爲救戰友犧牲的,而這個戰友就是沈雲芳未來的公爹。這下什麼都不用說了,就是一出替父報恩的戲碼,而當初沈雲芳的老孃因爲貪圖人家給的五十塊錢的聘禮,再加上也是想給唯一的姑娘找個好人家,所以就義無反顧的答應了。
在她老人家的想法裡,我老公都爲了你們家老頭子死了,你們要是有點良心,將來怎麼可能對自己姑娘不好,而且人家生活也比較殷實,能一下拿出五十塊當聘禮的人家,生活肯定也差不到哪去,以後她一個老婆子跟着姑娘也有口飯吃。
從這件事上來看,雖然沈雲芳的老孃也是心疼姑娘,但是也掩蓋不了,她身爲張家人骨子裡的自私與勢利。
這麼多年,沈雲芳就見過未婚夫李紅軍三次,相親一次,訂婚一次,那都是她四歲那年的事。還有就是一年前她媽媽去世,李紅軍從部隊上請假回來看了看她,這應該纔算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李紅軍每個月都會給她郵一封信,信裡都會夾帶着一張五元的人民幣。
沈飛揚手裡的錢就是這麼被沈雲芳攢下的。
於是沈雲芳這個傻姑娘雖然心裡不咋樂意,但是看在李紅軍給她郵那麼多錢的份上,又怕得罪婆家那些人,只得把自己剛剛分到手的一百多斤大米給了大伯哥,讓他拿回去孝敬未來婆婆了。
於是沈雲芳這個傻姑娘雖然心裡不咋樂意,但是又怕得罪婆家那些人,只得把自己剛剛分到手的一百多斤大米給了大伯哥,讓他拿回去孝敬未來婆婆了。
然後是舅媽偷摸的來家裡哭窮,拉着她的手說當初是如何如何幫着她娘倆了,暗示她不能忘恩負義。
這個傻妮子不知道是咋想的,爲了有個好名聲,居然就給那個舅媽拿了一百斤苞米。
所以最後她自己就剩下幾十斤苞米了。
可能沈雲芳這傻丫頭還是有些指望才能這麼幹的,沈飛揚回憶了一下,這孩子不管是分糧前還是分糧後,都很少在自己家開火,差不多每天都厚着臉皮去村裡的幾個伯伯姑姑家,這家蹭一頓,那家混一頓的。
當然誰看她這樣的也不帶給她好臉色的,但是她爲了省糧食,就愣是當沒看到,還是見天的一到飯點就湊到人家飯桌上去。
這纔是真的不咬人膈應人呢。
就這樣的,還想要好名聲,估計在蓋家屯,她的名聲都臭到家了。
沈飛揚就是想想都替沈雲芳這丫頭覺得羞愧,也替她的智商感到着急。這都是什麼神一樣的邏輯啊。
把自己賴以生存的糧食都白送給外人了,就爲了圖個好名聲,然後就在自己家跟前禍禍。難道蓋家屯的人都是死人嗎,在這的名聲就不是名聲了嗎。
沈飛揚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真是愁人啊,人家惹了禍拍拍屁股走人了,苦了她這個接班人還得在這受別人的白眼過日子啊。
不到十分鐘,粥就煮好了,她趕忙把竈膛裡的柴火都撤了出來,拿着家裡唯二的兩個二大碗,一個盛粥,一個放剝了皮的雞蛋。
她又在竈臺上翻了翻,沒找到糖,只有一個綠色的酒瓶子裡裝了點醬色的液體,她拿到鼻子前聞了聞,確定這瓶是醬油。還有就是旁邊要倒不倒放着的小半袋的大粒鹽。
家裡鹹菜大醬啥的到是有,只是都被藏到了地窖裡,想到還要爬上爬下的,沈飛揚放棄了。她拿起醬油瓶子,小心的往雞蛋上倒了點,然後用筷子把雞蛋一點點夾碎,讓每一個雞蛋碎塊都沾上點醬油。
然後她就這麼一口粥,一口醬油雞蛋的吃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兩碗半粥,兩個雞蛋就讓她唏哩呼嚕的都吃完了。
沈飛揚摸了摸肚子,感覺要是再有一碗她也能吃進去。哎,還是沒吃飽啊。
她從小凳上起身,肚子裡隨着她的動作響起了水聲,這是不是就是水飽啊。
沒有在自哀自怨下去,沈飛揚手腳利索的把大鍋和兩個碗刷了,然後看了看天,也不知道是早上幾點了。她還是決定先把自己家的幾隻雞餵飽了,然後在出去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