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彎下腰，屏住呼吸，手指在虛空中，沿着他柔和的臉部線條輕輕撫動。
她終是將他救出了天界，可她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脫離了那個看似美好，實則冰冷之地，他卻依然還在受着傷害。只不過不同的是，一個是認命，一個是心甘。
他，心甘情願地爲賀星而付出一切所能付出的，不惜背上叛逃天界的罪名。
可即使這樣，她心底卻還是有一絲高興，因爲，在她的心底，他本就是應該屬於自由的，天界只能禁錮住他心中的自由。
那團柔綠的光猶如十幾只螢火蟲聚集在一起，在他的肩頭緩慢起伏縈繞。
蕭時姒聽說了他爲了掙脫無形鎖鏈，生生斬斷了自己的兩側肩骨。雖然他是天使之身，不會因此留下殘疾，但同樣有着痛感的生靈，又是承受着怎樣的劇痛？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移過去，忘記了之前只是隔着空氣輕撫，直接將指尖輕觸到了他的實體上。
那溫熱的體溫，讓她的心微微一顫。
翠綠色的眸子毫無徵兆地睜了開來，纖長而帶着微涼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指尖。
蕭時姒一驚，擡眼觸上了那雙多少次在她午夜夢迴中出現的眸。
他竟然醒了！
蕭時姒急忙後退，想要掙脫逃跑。
米迦勒已翻身坐起，手中力道柔和，卻並沒有放開她的手指。
他無法言語，只一雙綠眸平靜而柔和地望住她。
蕭時姒只覺一陣難堪，他雖然沒有吐露一個字，但那雙眼卻似已知曉太多，他望着她，並沒有現出厭惡責難的神情，反而含着一種慈悲而憐憫的光。
可就是這樣的目光，卻比指着她鼻子大罵更讓她痛心難過。
她咬緊牙，祭出半身仙力，終於將手從他的手中掙脫。
她歪頭笑了一笑，語無倫次地吼道：“你用不着這樣看我，我知道你心中是看不起我的！不用假惺惺的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我用不着你可憐！我現在好得很，我是魔王是最愛的女人，我會享有無盡的生命和至高無上的權利。是你太笨，給你機會你都不會把握！”
米迦勒目光沒有改變，臉部線條越發地柔和，他向她伸出手，上前一步，蕭時姒卻像是被火燙了一樣，轉身飛奔而逃。
她要的，一直都不是他的同情，他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
白色的身影在玫紅色的夜裡急速的奔跑，帶出一串淡淡的熒光。
高坐在魔王殿前巨樹之上的深色暗影，斜倚着樹幹，右臂握着一隻銀質酒壺，緩緩地喝了一口。
姒兒。
黑沉的眼中一點金光閃耀，轉而湮滅。
撒旦將目光又轉向米迦勒暫住的地方，這樣的深夜，蕭時姒是去探望還是敘舊，亦或是幽會？
奇怪的是，他的心底只是有一點點不適，卻沒有應該作爲愛人之間表現出的憤怒情緒。
難道，他真的對姒兒的愛已不復再了嗎？
他又仰頭灌了一口魔域之泉釀出的烈酒，突然展出六翼，飛離樹枝，在空中一個優美的旋轉，掠進自己的寢宮。
他並沒有邁進，只是遠遠地盯了那牀上的身影許久，轉身，大步離去。
他不能，負了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