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一人一騎孤孤單單來到九龍山下。四下烏鴉啼哭,十里屍骸,真是讓人如同進入了煉獄,心中不由得生出幾絲寒意。
“幹什麼的,竟敢鬼鬼祟祟偷偷潛到我營寨周圍!”一隊手持長槍來回巡邏的侍衛一眼便看到了此人,迅速包圍了過來。
“是我,陳利民。”這人騎在馬上,一點也不發憷,反而是一臉傲氣,“怎麼,連你們的副統領都不認識了,瞎了你們的狗眼!”
“原來是陳副指揮使,對不住了,天色還有些朦朧,我們沒有看清楚。”侍衛連連道歉。
陳利民見鎮住了這些兵油子,便用馬鞭指着領頭的問道:“史文恭指揮使在九龍山上嗎?”
“在、在。他已經在九龍山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在研究什麼,一直沒有下山。”領頭的連連點頭哈腰,他哪裡得罪得起自己的頂頭上司。
“好吧,你們忙去吧,我自己上山找指揮使。”陳利民揮了揮手,這隊巡邏侍衛連忙匆匆而走,半刻也不敢停留。
將戰馬栓在棵大樹上,陳利民大踏步走上九龍山。
第一重營寨已經被大火燒燬,只有一隊官兵駐守山腳。他們見陳利民副指揮使前來,哪裡敢阻攔,徑直放他過去。
可是當走到第二重山寨的時候,寨門卻牢牢緊閉,官兵在上面來回巡邏,根本不搭理他。
“我說你們是瞎了眼嗎?連我陳利民都不認識了,還不打開寨門,讓我進去?”陳利民亮開嗓子吼了幾聲。
可是上面的守衛卻大聲回道:“陳副指揮使,不是小的故意爲難。的確是史文恭指揮使下了死命令,未經他許可,任何人不得入內。強行進入者,亂箭射穿。”
他擡了擡手中的弓箭說道:“小的不敢用弓箭對着你,但也請體諒一下小的難處。那史文恭指揮使的脾氣你也知道,一旦違抗了他的軍令,我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呀!”
見這羣侍衛不開寨門,陳利民深知史文恭的軍紀嚴明,一時半會兒他也沒有辦法。於是他高喊道:“那就代爲通傳,說陳利民有事稟報,請他開門。”
“好好,小的立刻前去通傳,請副指揮使稍後。”守衛屁顛屁顛跑去通傳,留下陳利民一人獨自在寨門下徘徊。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太陽已經開始焦烤大地,熱得直冒汗的陳利民焦躁不安,一腳一腳踹在寨門上,卻無可奈何。
“怎麼那麼不耐煩呢?”寨門緩緩打開,史文恭陰冷的臉映入陳利民眼簾。
“指揮使,你終於出現了,你可要爲我做主呀!”陳利民見到史文恭竟然激動得嚎啕大哭,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史文恭臉上仍然陰冷無比,他冷笑一聲道:“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放棄了營寨不鎮守,反而跑到九龍山來了。”
陳利民長長嘆了一口聲道:“我們的營盤被飲馬川端了,請指揮使立刻發兵,爲死難的弟兄報仇!”
“我佈置得好好的防禦陣地,豈會那麼容易被攻破?”史文恭仍然是皮笑肉不笑,彷彿丟失了營盤,損失了那麼多兄弟,他一點也不關心似的。
陳利民見史文恭這副模樣,心中不免打了陣哆嗦。他低頭愧疚地說道:“都怪我輕敵,中了敵人誘敵深入的計策,然後一把火將我們殺得潰不成軍。最後又派人偷偷潛入營寨,端了我們的營盤。”
他拱手拜服道:“屬下辦事不利,請上峰責罰。”
史文恭沒有急着開口,而是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半響,然後才說道:“你是怎麼回來的?我聽逃回來的士兵說你被生擒活捉了,他們怎麼這麼快就放你回來了?”
看着史文恭滿腹狐疑的樣子,陳利民立刻說道:“他們的確用了偷雞摸狗的齷齪伎倆潛入營寨將我生擒,還一舉奪下營盤。不過後來他們說願意離開的就可以離開,我便隨着士兵們從後營走了。這一點你可以問問回來的士兵,我說的是否屬實。”
“這個不需要你操心,我自會調查。但是,”史文恭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雖是怒氣,但至少接了地氣,陳利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史文恭接着說:“但是,戰敗之罪你可是要承擔的。死那麼多兄弟,這口鍋你可是背定了。”
陳利民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我知道自己罪責難逃,只希望指揮使能夠派兵替死難的兄弟報仇雪恨,讓我充當開路先鋒。戰事之後,任憑處置。”
“看來你還是有些血性的,那我就相信你一次,讓你戴罪立功。”史文恭陰沉的臉上終於擠出一絲笑容。這笑容如春風帶走了嚴寒,掃走了陰霾,天地頓時清朗了許多。
隨着史文恭進入第二層營寨,史文恭指着一間角落的房子說道:“這幾天你就住這裡,吃喝拉撒有人照應着。我還要在這裡呆幾天,沒事兒別到處亂逛,出了問題可不負責任。”
他說:“你好好思考一下破敵之計,待時機成熟我自會率兵去征討飲馬川,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陳利民連連彎腰點頭。
看着他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史文恭滿意地點點頭。
進入房間,裡面光線昏暗,只有一牀一桌一凳。他正想出去透透氣,卻發現門外已經站立兩個侍衛,分明是監視他的。只好苦笑一聲作罷,躺倒牀上休息去了。
一連兩天,每日三餐有人定時送來。夜香也在每日清晨有人清運。只是這些人從來不跟他說一句話,他想主動跟這些人聊聊天,得到的答覆只有一個:沒事兒別到處亂竄,壞了史文恭指揮使的大事,一切後果自行承擔。
他當場就納悶了,這九龍山上難道還有什麼秘密可言?搞得這麼神秘,進出營寨需要史文恭親自點頭,進出房間也有人看管着,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第三天夜裡,陳利民繼續早早熄燈滅火,早早躺到了牀上。
門外的侍衛已經熟悉他的作息起居,對他的監視看管也就沒那麼嚴。思想開始放鬆,坐在門外開始打瞌睡了。
夜過三更,殘月斜掛。陳利民換上夜行衣,悄悄潛出房間,“終於該我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