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王國,諾蘭城,此時已經是晚上。
因爲傷員過多,城中的醫療事務所已經容納不下,於是他們乾脆將傷員轉移到了面積更爲廣闊的【諾蘭道場】之中。一襲白色道袍的學員之中,夾雜着不少穿着灰色衣袍的人,相比稍微吵鬧的學員們,他們顯得更爲安靜。因爲長官在臨走前給他們下達了養傷的命令,於是這羣忠心的戰士們就盡心盡力地執行。
即便如此,戰鬥經驗豐富的灰袍人沉默不語,其身上也散發着一種迫人的氣勢,讓前來問話的諾蘭城守衛軍官不敢靠近。
當清楚他們是國家暗殺部隊【影】的時候,這位軍官雖然清楚這樣做並不多,還是挪着腳步離他們走的遠遠的。
方纔接到消息的他可謂是手忙腳亂,只是因爲長長一列的傷員名單上第一個名字就是莫得裡.愛因茲貝爾。若是王國的人們提到【諾蘭城】,他們首先想到的會是【諾蘭道場】,實際上,道場的價值比起整個城池的價值都高。因爲它已經不是單單一個教授劍術的場所,而是成爲了蓋迪亞大陸人族的一種標誌性信仰。
專門應對魔族而創造出來的“偉大又悲傷的劍術”,被人們看做是與魔族不容置喙的廝殺的精神,這種精神爲大多數的戰士們所歌頌。所以這種精神的領導者莫得裡的價值可想而知,除此之外,擁有劍術宗師實力的莫得裡,也是對魔族戰爭中己方的一重要戰力。
然後軍官看見活蹦亂跳的莫得裡,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之前因爲不合時機所以沒問情況,究竟爲何受了這麼重的傷?滿地的魔族屍體又所謂何事?又是何時跟國家暗殺部隊糾結在一起了?
太多疑問卻不敢直接去詢問還在養傷階段中的莫得裡,軍官只好隨便抓了一個傷勢較輕的學員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吶,我是鎮守諾蘭城的軍官,能告訴我你們這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被“抓壯丁”的男學員一臉激憤地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快步走過來的莫得裡一巴掌給扇到了一邊去。
然後轉頭向軍官說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如您所見,在修習的過程中遇見大批的魔族,要不是幸運遇見王國部隊的相助,這個時候估計就回不來了。哈哈哈~”笑容如波紋一般在他的臉上盪漾開來,只是眼睛總是在到處亂瞟,讓乾乾的笑容維持得有點勉強——直來直去的劍術宗師還沒有學會睜着眼睛說瞎話這種高超技能。
出於某種想法,莫得裡是鐵了心要隱瞞所有關於寒拓的事情。
這樣的伎倆當然逃不過老辣的軍官的雙眼,顯然被他看出了端倪。他疑惑的盯着莫得裡的臉,於是莫得裡虛假的笑容便再也維持不下去。他乾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換上了自己最拿手的嚴肅面容。鋒利得如同利刀一樣的目光直插軍官的雙眼:“怎麼?將軍,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麼?”
爲了更具有說服力,莫得裡甚至放出了自己對敵時的戰鬥氣息,雖然此刻莫得裡受傷的身體根本無法進行戰鬥,但劍術宗師地氣勢還是擺在那裡。就像失去了尖牙和利爪的百獸之王,還是沒有其他的動物敢於上前挑釁。
軍官被他的氣勢震的一驚,連忙別來了自己的目光。
“不……閣下。我相信您說的話。”
就這樣,在莫得裡強硬的率先的表現下,關於寒拓的事情居然沒有泄露出去,就這樣沉澱進了每個人的心底。
軍官在離開的時候還是無法祛除心中的疑惑,直覺告訴他這裡面定然隱藏了什麼很重要的秘密。
不過……
“算了。”軍官就這樣乾脆地走出了道場的大門,他並非是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迂腐之人。而且,莫得裡也並非是一無所知之人,其在戰鬥以及指揮方面,都比自己一個守官來講要強的多。既然莫得裡這等人物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也無法操心太多。
把這些事情拋在了腦後,軍官邁着輕鬆的步子離去。
先前被“抓壯丁”的男學員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正想向莫得裡請罪,卻被他一揮手給阻止了。
“這不怪你。”莫得裡低聲說道,“不過不管寒拓是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你首先要記住一點。”
“他可是救了我們一條命啊!”
沒錯,雖然莫得裡在戰鬥期間昏迷不醒,隨後經由他們的講述,感受着其中的驚險,同是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寒拓這個孩子終究還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向着自己所無法想象的地方高歌猛進。雖然他黑色的魔力令人詫異,但是莫得裡直覺裡感覺寒拓並不是一個壞孩子。
而且……
莫得裡通過弟子們的描訴,也得知了那鈵閃耀着白色光芒,花紋栩栩如生,明顯與自己的【金霞】處在同一位階的武器。
莫得裡對這把劍有印象,那是二十年前的【人魔戰爭】,由“那位大人”所執有的武器。回想起寒拓的相貌,他稍微在心裡有了點計較。
寒拓這孩子,不會是……
隨後他轉頭,看見了扎着繃帶吊着手臂,靠在窗邊面容清冷的自己的女兒。
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一般,往前沒心沒肺的瘋癲女孩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遙望遠方滿懷思念的成熟女人形象。
莫得裡嘆了口氣,然後走過去,拍了拍女兒的簡從,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卻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事的,父親”安雅平靜的聲音傳過來,“我知道的。”
莫得裡搔了搔後腦勺,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只好無奈離去。
“嘖。”走遠的莫得裡突然露出了一副險惡的表情,出現在長年刻板着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方纔他作爲諾蘭道場主和人類的劍術宗師身份,一手包庇了寒拓的行爲,因爲他覺得那樣或許對人族有利。然而此時,他對寒拓露出了明顯的厭惡表情,只是單單地作爲一個父親。
“這個臭小子,真是偷走了不得了的東西!”
窗邊,板着臉蛋的安雅執拗地眺望着遠方,臉上隱隱有劃過的淚痕,瞳孔如同有星光流轉生動美麗,總是想象着在視野的盡頭,熟悉的身影能夠突然出現。
卻一直沒有出現。